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在花红柳绿、春风吹拂中，柳絮又开始漫天飞舞，乱扑人面了。

你看，河堤上、公园里、大街上、社区里，到处是柳絮的翩飞倩影。一朵朵、一团团，一片片，如雪似花，似花非花，软如绵，轻如云，飞飏着、飘落着……大大小小，一丝一缕，或长或短，有的在低空，有的飞高空，有的穿绿荫，有的落河面，寻寻觅觅，懵懵懂懂，迷迷茫茫，随风而飘，毫无目的。有时，随着一阵春风忽忽掠过，原本悠闲自在的柳絮会不知所措地被裹挟在一片清馥幽香的簌簌花雨里。有时，一团柳絮刚要触到地面结束飞舞的旅途时，会无任何理由地被一股莫名的风吹起，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无望的旅行。真正是“柳絮濛濛扑满面，忽穿碧树觅归途。那堪点点春风动，又入河波任水逐。”

我想，柳絮疯癫几日也就罢了，可十几天过去了，俨然暮春时节了，柳絮依然在飞。青天白日里飞，黝黑暗夜也飞，高空飞，地面也飞，像丝丝愁绪，与心空、梦里飘来拂去，竟不如尘埃，还能有一时的落定。但当这柳絮真得落定了，要么是水面的点点湿重絮物，要么是路边野草丛里的如霜似雪。近看柳树，原本嫩绿青春的柳条仿佛蒙霜又似笼雪，更像满满的蛛丝结满树枝，一眼看去，柳树不知憔悴苍老了几多，而团团柳絮则从树间如雪片纷纷洒落飘逸出来，似乎并不思考，便随风各奔东西。看来，这柳絮还得飘飞几日，因为它满腹的心事还未倾诉完毕，没有结束的理由。仔细想来，也有点同情柳树了。初春，乍暖还寒时候，它率先萌芽，其次才有了迎春花、玉兰花、忍冬花、杏花、梨花、桃花等等的依次登场，花事一场接着一场，姹紫嫣红，花香四溢。在袅袅春风中，柳树饱览美色，与花同舞，占尽春光。“一番桃李花开尽，唯留青青草色齐。”暮春时节，百花凋零，落红无数，柳树的依依不舍顿时化作满腹愁丝，柳絮也似乎成了林黛玉式伤春葬花、自怜自悼的点点多愁泪水，汩汩不尽。只可惜了柳树只看到落去的娇艳，没有感受暮春的葱郁苍绿。

其实，柳絮不是柳树的花，而是柳树的种子。而柳树的生命力极强，随便一根柳枝就可插活，似乎用不着种子的栽种。所以才有“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说法。这就很有趣了，既然种子无用，那么结出的种子岂不有些无用，所以才遭遇抛家傍路的多舛命运吗。

我想，也不是。柳絮不禁风动，但遇水则无。记得打扫卫生时，楼道的边边角角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柳絮团，有的竟然像棉花糖大小。笤帚一扫，它也跟着起舞，根本扫不起来。最佳的办法是先用水浇湿，水一泼，那柳絮便乖乖地任人处置。可见身轻则飘，飘则心浮，凡事有点分量才好啊。

漫步河堤，微风轻拂，碧波荡漾，柳絮飞扬。在扬扬洒洒、忽东忽西、不知所向、迷茫惆怅的柳絮中，我轻轻捏住了眼前将要拂过的一团飞絮，轻飘的白团瞬间消失在摩挲的指间，原来，这柳絮揉实了，竟然可以渺小到忽略不计！古人说：“春风不解禁杨花，濛濛乱扑行人面。”当然杨花不是柳絮，实在太相像了，只好混说在一起。但现在看来，的的确确不是春风不解禁柳絮，根本就是柳絮身轻无定，心浮气盛而又不解春风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