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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成兆才》的“中国表达”

来源:文艺报 | 王延松  2017年04月24日07:12

这些年,中国话剧界很多导演都在积极探索当代话剧艺术如何能建立起独特的“中国表达”,其实就是焦菊隐留下的课题——“话剧民族化”。实际上焦菊隐的“民族化”探索只是开了一个头,后来“话剧民族化”经过几代戏剧人各种讨论,也变得越来越宽泛了。在我个人的创作实践里面,我不把“话剧民族化”作为一个创作理念放在前边,但我遇到这种题材,会先考虑它。《成兆才》就是这样一个题材,它的演出样式的根基是以成兆才为代表的一代戏剧人的民族性格,讲的是特别草根的中国故事。我希望借着戏曲题材排好话剧《成兆才》,让我们话剧人很好地补上这一课,也让今天的观众看到中国戏剧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地走过来的。

如果说中国话剧可以在成兆才个人的艺术实践里获得一些怎样的营养的话,我们需要在这个戏的演出样式里做一些现代审美观念的埋伏。成兆才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大写意的人生,如何在当代舞台叙事里面得到一些“话剧民族化”更加深入的思考和创造,建立起能够被今天的剧场艺术所接受的、尤其是被青年观众所接受的“中国表达”,这是我们探索实践的方向。

文学解读与演出样式

话剧艺术的最高表演境界是“塑造人物”,要求所有演员一切归零,开启一个新的创作任务。《成兆才》演员的表演处理——“精气神”,戏班子的文化概括起来就是“精气神”。每一次上下场的过程,就是人物性格塑造的过程。在《成兆才》剧本中活跃的人物,“精气神”就埋在上下场的角色性格塑造中。剧中人灵芝虽然“不上戏台”,但她的血液里有“戏班子的血液”,灵芝的爹是老班主,她从小在戏班长大,灵芝的“精气神”有着她性格的埋伏。姚金花要扮上旦角戏妆,要有一段精彩的评剧表演,要有“精气神”。成兆才这个角色形象的总体样貌应该是喜怒哀乐的自由表达。

对剧本的阐述,对全剧的总体概括,剧作家孙德民在剧本的四句主题歌中已经揭示:平生落魄尽凄凉,一领青衫依然长。星月苍凉风雨度,粉墨一生铸平腔。这就是剧作主题,主题延伸的可能性也都在这四句歌词里。

序幕,全剧开在姚金花《老妈开嗙》的唱段上。然后是砸场子,不是砸气氛,而是要砸在成兆才身上,疼在成兆才的心头。一年后,庆春班重返天津同乐茶园,是成兆才故事的真正开端。女主角灵芝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贤惠女人,她是一个火辣辣的女人,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所以才会有尾声中她与成兆才的重逢。灵芝的戏从头到尾性格贯穿。有这样的灵芝,才有那样的成兆才。抓住人物关系才是对故事的深入开掘,对人物情感的揭示有一定的意义。比如,第一幕,灵芝虽然台词不多,但形象是饱满的。第二幕主要是成兆才、灵芝、姚金花三个人的戏。灵芝的台词“二师兄,你天天编戏文……”这段戏是在“炕”上演的,一个真正能把人物性格建立起来的演法。这段戏要让观众感觉到“灵芝太可爱了,太招人稀罕了”。这样才能对姚金花造成巨大的打击。

从第一幕到第四幕,故事完成了起承转合。从讲故事的角度来说,这是 “上半场”。第五幕开始就是“下半场”了。第八幕,丁香和小山的出轨,这是捅破天的事。导演同情“丁香”这个角色,为让观众也产生类似的同情之心,就不能丑化或进行道德评判。因为成兆才领回丁香是为了戏班的生存着想,是受老太监李道九威逼不得已接受的。他梦里喊的是灵芝,对丁香只有一份同情。小山对丁香的内心苦痛不仅有同情,也还有喜欢她的因素。这一场,成兆才创作《杨三姐告状》全身心投入,丁香三问,成兆才三不理。既暗示了当时成兆才与丁香的人物关系,又说明当时成兆才正沉心于创作中,这段戏为下面的情节发展做了铺垫。

导演构思与舞台呈现

舞美设计风格定位是“表现主义”的舞台。舞台景观虽有乡土气息,但是要“干净”“精致”“讲究”和“细腻”。音乐设计有整体结构布局,《成兆才》的音乐性决定了它的演出样式。序幕是引入一个简单的开场“历史的回声”,音乐音效处理是打薄、减弱、回声。《老妈开嗙》由唢呐引入,板胡进入而后开唱。序幕“砸场”的音响是表现主义的,表现出艺术家命运的遭际。第一幕,“庆春班大开场” 的3分钟,则是乐队出齐、闹腾、色彩强烈。音乐形象必须是庆春班登台,风格是欢快的、喜庆的。成兆才的唱腔设计前后两段有强烈对比。前段节奏鲜明地体现出成兆才是有抱负的人,后段传达出人物的心酸,观众也跟着心酸。两段之间关系明确。前段越唱越来劲儿,这段是戏中戏。成兆才唱“傻柱子在房中……”四句是悲喜剧,心里悲着,但还得喜着演。后段想家了,想到那可怜的娘儿俩,体现出成兆才是性情中人。成兆才大哭时,一段板胡音乐衬在下面,格外突出酸楚的美。

第三幕老班主任德贵即将离开戏班返乡养病前有四句清唱,是用落子强调唱离别的心情,有鲜明的落子板眼节奏。这段唱词中的“饭”和“盐”,喻指落子人生命意义中的“饭”和“盐”,唱出了他们的生命状态,是评剧人的心声和他们的生命样貌。不同在于主题歌是客观角度,这四句是主观角度,是剧中人的角度。第七幕成兆才和任小山师徒二人大段对唱,有甘有苦,五味杂陈。借着酸楚,唱出美感,唱出落子人艺术创造的成就感,唱出了甘苦换来的美的滋味。

时代精神与写意人生

我们中国有360多个戏曲剧种,都是从田间地头诞生的,都是从民间诞生的,都得有一批像成兆才这样的民间艺术家和前辈的艺人一点一滴地,将他们的智慧、心血、人生全部融入到这个剧种里面,才使它一步步地走向成熟壮大,走向城市舞台,才有了今天这些受人喜爱的剧种和经典剧目。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文化自信”。《成兆才》这部戏的意义,不仅限于评剧这个剧种,它带有普遍性、全国性。对成兆才价值的认识,认识他为评剧事业的贡献,为弘扬民族文化的贡献,为中国戏曲的贡献。所以,我认为这个题材具有时代主旋律的价值。

成兆才的一生,到最后都是凄凉的,但他有抱负,爱“折腾”。成兆才是一个喜怒哀乐自由的人,他质朴灵动的美感是在一个独特的性格走向中完成的。他独特的人物性格中拥有着独特的内在力量,在他的身上显现出一种独特的、人生的、社会的和艺术的况味。这就是话剧《成兆才》整体美学精神的内核。

成兆才是草根的,是平民的,是被命运打到社会最底层的,然而他却是真正地扎根于生活,扎根于百姓,才能够体会到老百姓的疾苦。成兆才活了不到56岁,写了100多部戏。今天评剧舞台上常演的《花为媒》《杨三姐告状》《杜十娘》等还是看家戏,流传最广,影响最大。成兆才值得让更多的人了解他、认识他,他是值得我们永远尊敬的一位伟大的戏剧家。我要用这个戏来传达一种声音,我们中国的戏曲起初就是来源于生活植根于民间服务于时代的。这也正是戏剧恒久不衰的生命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