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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里的童年光阴

来源:中国作家网 | zhouxuanran  2017年04月21日10:21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老实的孩子,打小学起到大学毕业,漫长的回忆中我都几乎找不到一件“青春澎湃”的事情。青春萌动的感情倒有几次,但都波澜不惊的还没开始就结束。没打过架,没早过恋,甚至连逃课都少之又少。所以,一直到今天,当所谓“致青春”主题在很多人心中荡起波澜的时候,我却似乎找不到多少共鸣。

说起来,这其实挺件悲催的事情,甚至有点令人懊恼。

然而,光阴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再平淡的时光中也都有难忘的记忆。这种记忆可能不是某件具体的事(在哪个地方约过架),也不是某个具体的人(泡过哪个姑娘),大都是些琐碎的场景或是生活的细节,当这些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拼接起来的时候,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回忆”。

儿时的我生长在山区的一个小县城里,物质条件不能说贫困,但也没有城市里的流光溢彩。按部就班的每天上学,放学,写作业,看电视,睡觉几乎贯穿了整个童年的大部分时光。但曾经在县城小电影院附近“晃悠”的那段时光却是为止不多的插曲之一。

时间拉回到遥远的1995,那时候的小县城里,电影院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娱乐一哥”,当地人对于看电影的兴趣远大于同时期的舞厅和麻将牌。与今天的电影院不同,那个年代的电影院还没有今天香甜的爆米花和各式的饮料咖啡,也没有精致的海报宣传板,更没有今天舒适的翻转沙发。

五毛钱一张的门票,如同菜场一样嘈杂的人群,还有一到冬天如同冰窖般寒冷的木质观众座椅,这些是那个年代电影院的特色。

1995年,小城的没有火车,更不知高速公路为何物,一条蜿蜒的省道就是这里与山外世界的唯一联系。闭塞狭小的小山城总人口不过两万,其中大部分都在国营的厂里或政府机构上班,朝八晚五两点一线的生活是这里的主旋律。夜晚,小城没有大城市那么多的人,更没有大城市当时就有的公园和娱乐场所,电影院成了这里人放松休闲的首选。

在我约十岁左右的时候,父母与他人合伙开舞厅,每天下午匆匆吃了饭便忙着去招呼生意丢我一个人在家写作业,而我基本都会在父母出门后十分钟就溜之大吉,之所以还要等十分钟是因为曾经有一次被忘带钥匙又转回来的母亲堵了个正着,自此我就小心了许多。通常我会在窗口望着他们走远了我才悄悄摸出门。

儿时的通讯基本靠“吼”,在隔壁院子嚎上几嗓子,一群小伙伴就集结成群了,有说有笑成群结队的赶往小城最热闹的电影院。那时候小孩基本上都没什么钱,身上装个四五块基本上就可以算是土豪级。门票虽然便宜,但对我们来说天天看也是不现实的,我们去电影院说白了主要是去“凑热闹”,也就是所谓的哪里人多去哪里,瞎玩。

记忆中整个九十年代中期,一群孩子在电影院附近溜达成了当时的一道风景。当然,我们也曾试图用我们年幼的形象不买票直接进去。当时电影售票处是一位大爷,一开始我们通常会在开演前一本正经的凑到售票处跟他说“进去找个同学,待会儿就出来。”结果进去一找就是俩小时。直到后来,老头一看到我们几个凑到售票处隔着老远就甩给我们一句“滚一边去。”没法看电影的时候我们就扒在电影院后门“听电影”,当时影院并不是像今天这样是完全封闭的,很多在当时风靡一时的电影都是我们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完的。我至今还能背出《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大部分台词,但却记不清电影的内容,这也和那些年的“听电影”经历有关。

当然,电影毕竟是看的不是听的,关于看电影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来自于1998年,那一年,轰动一时的《泰坦尼克号》上映引起了我的兴趣。其实对这部电影感兴趣的理由并不是剧情多么精彩,而是当时大人们都严令禁止自己的孩子去看,这让年幼的我和小伙伴们兴趣更加浓厚。九八年的电影票价已经涨到了两块钱,在攒了两天的早餐钱之后,我趁着父母傍晚出门又溜了出去。记得当时影院门口红漆牌子上写的并不是《泰坦尼克》,而叫《巨轮沉没》,小镇的电影院经常把原电影名换掉轮番上映,给人造成每天有不一样电影上映的错觉。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大人们所谓的“少儿不宜”的画面,至今我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的脸红到脖子根,嗓子发干,但嘴上却依然和身边的同学嘟囔着:“恶心死了。”

后来,我和朋友在无意中发现的一条矮墙可以轻松翻过去,然后直通到影院后门。于是乎,以后几乎是每天晚上,我都能出现在影院的后排,身边是叼着烟的混混和羞涩的小情侣,当然,偶尔也能看见熟识的叔叔阿姨,这时候我会以最快的速度钻到座位底下溜走。在电影院逃票的记忆停止于半年后,起因是有一次我在后排学抽烟的时候被熟识的一位叔叔发现,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

电影院也不是一直只放映电影,九十年代后期一些外地演出团体经常来到小城商业演出,由于大剧院是当地剧团所属,因此这里也成了诸多草班团体选择的演出场地。我的记忆中这些演出打出的名头都很响亮,场外的广告版上打出的字样都是著名歌星影星XXX ,XXX的,但名字闻所未闻,演出的内容也大都雷同,民族舞加流行歌的混搭,也有部分团体掺杂一些露大腿的色情元素,但后来被当地文化主管部门及时叫停。印象中我看过一次这种类型的演出,也是趁着人多和几个同学偷偷混了进去,台上演员表演的是当时甚为流行的肚皮舞,演员们穿着超短裙和露脐装卖力的表演,但台下的大爷大婶叔叔阿姨们脸色却是不太好看,纷纷交头接耳。当然,之所以对这次观看印象深刻是因为在看的过程中被认识的一位叔叔发现并在第二天告诉了家长,男女混合双打的经历毕竟没有几次,小城人们观念保守,在当时看来,我的那次行为和看黄色录像无异。

2000年前后,外地演出团体逐渐减少,一是演出内容千篇一律当地群众逐渐出现视觉疲劳,不再赚钱;二是当地主管部门审批也越来越严。印象中后来的演出从鼎盛时期的每个月两三场变成了每一两个月只有一场,而演出内容也基本变成纯歌舞演出。2000年冬天的时候,当时国内一位小有名气的三线歌手来小城演出,小城地处大山深处,鲜少有名人造访。因为这位明星的到来致使当时的电影院人山人海,当时的我想尽一切办法,可还是没有能溜进去,只能和诸多人群一样堵在影院门口伸长耳朵听一听。我的舅舅因为在朋友的关照下进去看到了演出,还在演出结束之后挤上台和明星握了手倍感自豪,以后每每亲戚朋友在一起喝酒聊天都要提起炫耀。

演出进行的时候,电影依然在每天上映,《我的1919》《宝莲灯》《国歌》......供小城观众看的电影相比以前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丰富。可小城看电影的人却越来越少,电影院不断变换吸引人的片名也无法吸引观众。有线电视和家庭VCD在小城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人们不再把电影院作为自己生活的必需,网吧,卡拉OK,电脑这些新鲜的元素逐渐开始占据人们的生活。

我依然对小城电影院钟爱有加,甚至时常独自光顾,但小城电影院已经不再重现往昔的风光。直到突然有一天,小城电影院上的海报不再更新……很快的,这里被小城的第一座“超市”所占领,琳琅满目的商品和不一样的体验使人们渐渐地忘掉了曾经带来欢乐的小城影院,当然更不会有人记得曾经在电影院后排嬉戏打闹的一群小破孩。

这就是我的童年。

其实算起来这些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甚至有些流水账的味道,但这就是属于我自己的,一个真实的童年。

虽然零碎,虽然平淡,但却属于每个人心中最难以忘怀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