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棺材坑”
高山村是一个深山区,这里山高林密,盛产各种山珍野味,近年来虽然飞禽走兽的品种和数量显著减少了,但山上的野生小竹笋却是异常的多,这也是山民们一年中一笔不错的收入。每年的清明一过,留守在家的人们就忙着准备上山拔笋的家伙了,什么竹篮呀、麻袋呀、上山的衣服和鞋袜呀,都早早地落实停当.同时还要准备一把砍刀,以便在山上开路用。谷雨一过,各种小野竹笋相继探头出土,山里人一年中最忙的季节在春天蒙蒙的细雨中悄悄地拉开了帷幕……
这里的山多,先人们依据山的走向、形状、山上的出产等给每一座山都起了名,什么老虎坞、来龙山、笔笋坳、壁子山等,这些山名,有些从字面上一听就懂,像“笔笋坳”,就是出笔笋的山坳,到那里就可以拔到像毛笔一样形状的笋子;“老虎坞”,可能以前曾经居住过老虎等等.但也有一些山名听起来怪吓人的,“棺材坑”就是其中之一。它在距村庄约五华里的靠近青阳县境的西北方向,海拔约600多米,由于山势笔陡,树木高大,日照时间非常的短,有的地方常年不见阳光。在半山腰里,有两块巨大的石壁,长约三十余米,高约二十多米,两石相距约三米左右,它就像一口巨大的掀开盖的石棺材停在半山之中,令人毛骨悚然,你如果上山,到了这口石棺前,它前面的棺材头是封着的,而后方虽然是紧靠着山崖,它也是陡峭异常,因此它就是一个敞开着大盖的巨大的石棺。人从上面掉下去,如果上面没有人帮忙的话,要想爬上来却比登天还难。
话说2015年的五月下旬,天气也渐渐地热了起来,这时朝阳的山上的小野竹笋早已被人们拔光,没有被拔掉的也长成了新的小竹子。这一年的拔笋季节可以说是基本收官。这时的人们都忙着农事了。可是“棺材坑”里的小野竹笋却打了一个时间差,它们才刚刚登场。
五十二岁的诸葛六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上一趟“棺材坑”拔一次笋,因为他胆大而且轻车熟路,上一次山就可以拔两百多斤甚至更多。今天他又推着小独轮车信心百倍地向“棺材坑”出发了
进山的路是不能通车的。到了山口,他把车停放在路边,就背着麻袋上山了。一个人进了这样阴森森的大山里,他的胆也真够大的。到了山上,遍地的小竹笋刚长成筷子般高,又粗又肥。别说两百斤,就是两千斤也不成问题!他一个人在山上高兴得手舞足蹈。他非常的放心,今天是没有人来这个地方了,他可以不慌不忙地拔,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
也不过是两个来小时的时间吧,他带来装竹笋的三个袋子已经全部装满了,再拔也没有袋子装了。看看时间,还不到12点钟。他的心里暗暗地高兴:今天可以早早地回家,把这两百来斤小竹笋剥完,变了钱,人家还没有烧晚饭呢!
想到这里,他格外的高兴。立刻将装满竹笋的一个袋子扛起来,可就在他用尽全身力气往肩上一甩的一瞬间,巨大的惯性作用,使得他打了一个趔趄,加上这阴暗潮湿的山上和这陡峭的斜坡,脚下根本也站不稳了,整个人迅速地下滑,根本无法停下来。
也真是他的命大。他刚才的那一袋竹笋救了他一命。这包竹笋落在地上后,就像篮球一样,“咕咚咕咚”地直往下翻滚。诸葛六整个人也紧随着这一袋竹笋往下滑溜,想收脚也收不住。前面只听见“咕咚”的沉闷的响声,诸葛六眼前的这一代竹笋就不见了。“不好,下面是棺材坑!”诸葛六惊出了一身冷汗。可是迟了,他也紧随着掉了下去。
平时,人站在这“棺材”上面,望到里面黑魆魆的,呼啸的山风吹到里面发出“轰轰轰”的空响,胆小的人站在上面会双腿颤抖,甚至会出一身的冷汗。何况人从上面掉下去,定会叫你粉身碎骨,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诸葛六的命也真算大,当他紧随着装有竹笋的袋子掉下去的瞬间,他闭上了双眼,知道这一下去就是一个死了。只听到“咔嚓”一声,他的头正好不偏不倚,落在了在他前面掉入的装竹笋的袋子上面,可是右腿却随着“咔嚓”的一声响,从脚踝处摔断了。
这时的诸葛六,在庆幸自己没有被摔死的同时,又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在这深深的“棺材”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是一样的在等死吗?
更可怕的事终于来了。那条摔断的腿在约半个小时后,钻心地痛了起来,那种疼痛是他五十多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当时如果能站立起来,他真恨不能一头撞死在石壁上。这时的他,已经疼得大小便失禁,浑身大汗淋漓。在“石棺”里大声地哭着叫着……
太阳渐渐偏西,妻子在家里也非常的着急。她知道丈夫今天是到“棺材坑”去拔竹笋,往年在这个时候他早就回家了呀!莫非……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天黑了,人们都吃过了晚饭。山里的五月还不是那么热,人们都坐在家里看电视。诸葛六的妻子知道丈夫今天是凶多吉少,她挨家挨户地把丈夫还没有回家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山里人就是淳朴善良。一听说诸葛到“棺材坑”去拔笋子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大家都着急了。尽管现在农村里的年轻人大部都到城市里去找生活了,农村基本上成了“空心村”,只有老人小孩和妇女。但就是这些人,当一家有难之时,都当成了自己的事。一时间,人们纷纷回家拿手电筒。有的人家的手电筒没电了,还专门到小卖店里去配了新电池。漆黑的夜里,一道道电光划破夜空,一行人急切地向“棺材坑”进发。
走到山口,在家看见了诸葛的小手推车,更加证实诸葛可能是遭遇不测。“小六子——小六子——”村子里来的十几个人一齐喊着他的小名。在漆黑的夜晚,在这深山老林,“小六子——小六子——”的呼唤声在山谷中久久地回荡。
人们听不到诸葛的回声,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他的妻子更是吓得哭了起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天这么黑,路这么难走,我们大家还是先回家,明天再来吧!”年长的陈长喜说。
这时在“棺材”里的小六,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这时的他,伤口还是疼得钻心,而且又冷又渴又饿!他估计,再这样下去,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流下了绝望的眼泪。
他想到了相濡以沫的妻子,想到还在上海务工的儿子,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又大声的哭了起来。他不停地捶打自己的头。“难道我的命就这样苦吗?我为什么今天要来这鬼地方呀!”突然,他的手触摸到了装笋子的麻袋。那根根从麻袋里伸出头的尖尖的竹笋,给了他一线生机。他立刻从麻袋里抽出一根笋子,连壳就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他一根又一根地嚼着竹笋,虽然有点涩味,但他觉得比世上的任何美味佳肴还实在。
吃了几十根生竹笋,也不渴不饿了,但那受伤的腿已经是又红又肿,他知道,此生可能再也站立不起来了。“哎,听天由命吧!就是死了,还有这么一口大棺材,世上有什么人能睡上这么大的好棺材呢?”他想到这里,心里也平静了许多,人也渐渐的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睁开双眼时,模模糊糊地看见“棺材”的上面已站满了人,正在朝着他喊着什么。
原来,村子里的人们一大早就又来找寻失踪的他了。当有人看到那一溜的滑痕时,就顺着印子找了下来。想不到小六掉进了“棺材。”
人们惊呆了。看着一动不动地睡在“棺材”里的小六,大家都说“死”了。他的老伴更是哭成了泪人。
早有人到附近的村子里去借来了长粗绳子和筐子,是用来吊装小六子的“尸体”用的。
“小六没有死!”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
原来,醒来的小六的手动了一下,被上面的眼尖的人看见了。
“小六没有死!小六没有死!”人们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