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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台港暨海外华人作家新生代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 戴瑶琴  2017年04月19日07:37

葛亮

张惠雯

吴明益

山飒

台港暨海外“70后”华人作家是世界华人文学领域应该被正视和重视的新力量。吴明益、山飒、葛亮、张惠雯、周洁茹、李翊云、伍绮诗、李凤群、陈雪、廖伟棠、黄丽群、柳营等创作者既有文学功力,又推出了有一定国际、国内认知度的作品。这批“70后”新生代作家对中国的文学想象,不是震颤与狂热,而是平和与冷静。作品的个性容纳历史性(题材)、时代性(主题)、古典性(审美)、现代性(技巧),其认识价值着陆在两个层面,即:年轻一代作家如何认识中国?又是如何书写中国?

主题:中国故事

“70后”华人作家依然在关切西方和理解中国。“中国故事”仍是他们感兴趣的主题,它以年代、地域、人物为文学元素,从空间、观念、文化锻造其创作个性。创作者书写的个性化“中国故事”,思想及情感积聚于其在历史与现实、民间与都市、中国与异域之间行走的体验。作品中既有能驾驭宏大叙事的《朱雀》(葛亮)、《北鸢》(葛亮)、《裸琴》(山飒)、《大风》(李凤群);又有能直击精微心理的《天桥上的魔术师》(吴明益)、《爱》(张惠雯)、《岛上蔷薇》(周洁茹)、《小天堂》(柳营)、《海边的房间》(黄丽群)。

新态“中国故事”以点(村、镇)带面(城、国)地补充了20世纪70-90年代的大陆日常生活变迁,与“50后”“60后”华人作家作品,连缀起20世纪50-90年代相对完整时间谱系里的中国图景。台港暨海外“70后”华人作家也表露对传奇的兴趣,但不是描绘都市流光溢彩的外在,而是由创作者担任全知全能的“旁观者”,提供对现代都市的整体认知和文化解构。葛亮《浣熊》、周洁茹《到香港去》,对都市的诠释自带一份自在与节制,他们以游历者的身份去“遇见”都市进而融入其中。但事实上,“70后”华人作家还未创造出有当下中西都市共性的“母题”人物,如过往的“边缘人”和“闯入者”。

“乡土”是中国故事的关键词,在“70后”华人作家作品中由农村、民间与自然构成。创作者对民间文化的表达也有选择性,将中国同时有民族特色和世界意义的内容呈现出来,作为中国文化世界化的一个佐证,以民间、自然、文化为载体,表现东西方共同渴求的情感体验和共同追求的精神境界,而不只是中国故事对西方期待视野的单向迎合。张惠雯对乡土充满悲悯,《垂老别》《路》《河流》,这三部小说并非是风景画、风情画、风俗画的描摹,而是坦白对传统文化传承中断的遗憾、乡村被全面“现代化”后的焦虑。《如火的八月》审视中国农村土地流失的严酷事实、留守人群的艰难生存,批判现代文明对农耕文明的全面入侵。吴明益、李凤群对多元、活泼“民间”的持续消逝持批判立场。《复眼人》是台湾生态书写的经典文本,探究人类与自然的依存;《大风》跨越60年,以张家四代命运和土地的关系为总体架构,诚恳坚持坚硬民间现状的写实。

问题:文化寻根

“寻根”是贯穿于世界华人文学发展史的重要母题,也是其持续论题。以大陆现当代文学为参照,世界华人文学的“寻根”意义具有特殊性和典型性。“失根”造成“悬浮”继而“寻根”,目的在身份认同与文化认同,从本质上看是一种精神层面回归。20世纪60年代台湾“留学生文学”刻画的集体“失根”,到80年代“新移民文学”揭示的集体“寻根”,都曾引领华文文学的题材主潮。“70后”在21世纪进行“中国形象”再造,既延续“50后”“60后”华人作家对“中国故事”题材的创作热度,推动对现时中国现实状况的关注;又激发世界华人文学再次的文化寻根,推进对中国文化普世价值的思考。葛亮小说《朱雀》《北鸢》展现的“寻根”即以家族为核心,根植于民间(民间人物、民间风物)、古典(诗文、水墨、戏曲)、传统(家风、文脉、国魂),继而辐射向历史观、家国观、艺术观三个维度。

“50后”“60后”的“寻根”更重视对乡土、血缘的追溯,偏重感性解读,同时从空间交错、史实并置中实践民族寻根、文化寻根。而“70后”华人作家更青睐从民间和都市面临的现实问题中衍生对中国当下实情的探讨,从艺术元素的具象写照中暗示对中国文化生态的反思,进而推演21世纪以来,动态化的“失根—寻根”所引渡的文化反思、文化接受、文化互通。他们强调的“寻根”,实体是文化寻根,目的是在当下、在海外,以文学的形式坚持、继承、理解、发扬中国传统文化。

解题:诗语画境

汉语与书法、绘画等艺术形式一样,都讲究“神”、“气”,既要求主体精神的投注,又要求情感的变动不居。台港暨海外“70后”华人作家有跨文化、跨界的多重学术背景,以诗词、书画、音乐、建筑、金石、戏曲等为落点,尝试将中国艺术精神的诗画传统与文学创作对接,确立文学和诗词、绘画、音乐的内在联系,营造“意在言外”的水墨哲学,显现质有趣灵、气韵生动的国学风华与汉语诗意。

创作者推崇中国古典美学,以诗入文、以画入文、以乐入文,属意“自然化工”的文学意趣,着意熔聚中国文化的粗粝原始与中国文化的精致典雅,建构起通透的文化景致。同时,作者巧妙地借助乐曲的隽逸飘忽或沉重痛快,传情表意及抒怀追思。例如山飒作品,历史是构架,而写意是筋骨,“冲和淡远”“清丽超逸”是其文学个性。小说中随处散落着诗词引用和诗词化用,烘托出物我交融、空灵飘逸的美学,旨在传达天、地、人合一,象、意、思融合。《围棋少女》里,她借鉴中国画的虚与实、简与繁、疏与密的关系构思小说,调动语言音乐性设计叙述节奏,展示中国艺术的气之审美与禅之审美。《裸琴》中以琴曲琴音为载体,从琴情、琴禁、琴的三籁,试图描绘出“清涧之曲,碧松之阴。一客荷樵,一客听琴”的景、人、情浑然一体的艺术时空。

对乡土(母国)、都市(国际大都市)、人(游子、移民)的关怀,是贯穿于世界华文文学中的一条主线。华工史、留学史、移民史的缅怀与记录都是体现中国文学特殊属性的文本资源。台港暨海外“70后”华人作家居于西方文化场的“文学寻根”诉求和现实中国关怀,对“中国故事”的中外互应、互补、互证具有文史价值。与“留学生文学”、“新移民文学”相比,“70后”华人作家作品兼及严肃和通俗,覆盖儒学、禅道、乡土、自然、神话、诗画、戏曲、建筑等,以现代汉语雕琢的个体中国性,是华文文学共性层面中国经验的个性例证。台港暨海外“70后”华人作家,与不同年代创作者共同结构中国故事的多元形态、拓展中国经验的世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