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那片油菜花
前天，回家的路上我碰到邻居本芳，她正在地里忙活着。本芳见到我，叫我停一下。我停下车，才知道她是在忙着挖埋在地里的甘蔗，是让我吃甘蔗呢。甘蔗是上年埋下的。本芳告诉我，甘蔗要深埋，秋天砍下来，经过一冬的地下冬藏，开春挖出来，甘蔗就变得脆、甜、多汁。说着，她洗出一支甘蔗来，削去皮，递到我的手上。于是，我就坐在本芳家的甘蔗坑边，一边看她继续挖甘蔗，一边啃一支土生土长的甘蔗，哦，果然味甜，汁多。这可是本芳去年的劳动成果呢。我搭讪着跟本芳唠起来：“本芳，今年还种甘蔗么？”“种不成咧，姑娘让我去她那儿，她公司十来个员工，让我去帮她煮饭，还要带孩子。去年就南通、家里两头跑，甘蔗也没有往年的好。”“哦！”我若有所失，停住了咀嚼：“那明年就吃不上你的甘蔗罗。”本芳歉意地笑笑。
本芳是一位勤快的农家女子，也是一位种田把式。本芳种地曾经令我欣赏，她家的地在我的印象里总是畦平，沟直，水畅，无草害，无虫情。当年我曾写过一篇小散文《绿花菜》，女主人写的就是她。
本芳种地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种棉花的岁月，她种的棉花是最好的，总能卖到好价钱。那时候，她的孩子小，晚上常带了孩子下地拾棉花。在涂满月辉的棉田里，人们常能看到她们母女（本芳的老公是泥水匠，常年在外，她们有一儿一女，有时她也带了儿子去）在地里，一边拾棉花一边说着话。月光为她们描出一层浪漫色调，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温馨。女孩子会唱儿歌了：“一只猫一条尾，一张嘴张朝你，两只眼睛圆溜溜，四只脚抱梁走，盘到树上捉贾磊（知了的俗称），啪嗵啪嗵掉下水；两只猫两条尾，两张嘴张朝你，四只眼睛圆溜溜，八只脚抱梁走，盘到树上捉贾磊，啪嗵啪嗵啪嗵掉下水；三只猫只条尾……。”每晚妈妈要孩子唱到十只猫，唱八遍她们就收工回家。
秋天里，本芳除了拾棉花，还要移栽油菜。本芳栽的油菜很富特色，选一块大田，四周是麦地，中间栽种一块油菜，秋冬不见得有什么动静，但是，春天来了，油菜花一开，就来了感觉。众绿丛中一片黄，那是很美的。或者，她在大田四周的路边栽一大框的油菜，到时又是金黄的油菜花包围绿色麦田。那次我问本芳，为什么要这么种，为了营造美吗？本芳一笑：“哪里呀，油菜成熟前容易生菌核病，而且会传染，把它们种在麦田的中间，就不会互相传播了。隔一年调一下茬，也就解决了它们的带菌问题。”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不过，尽管本芳不是蓄意制造美，却无意间创造了一种美呢。
“甘蔗不错，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吃这么多甘蔗哩。”我站起来，走到水池边，边洗手边说。本芳又拣起地上的几支甘蔗，一边捆一边说让我带回去，我说：“怎么又吃又带的，我又不是小孩。”“嗨，这又不是什么宝贝，吃着玩呢！” 说着话，我转眼看着路旁的一块油菜地，油菜花正开，黄灿灿的，很美。我问：“这油菜是你家的么？”本芳点点头说是的，我说：“今年这菜花开得没有往年好，好像稀稀散散的呢。”
“是啊，一直在南通忙，管理没跟上。前天孩子听我说今年的油菜长得不好，他说，油菜不好不要紧，就算长着观赏吧！”
长油菜花用于观赏？亏本芳的孩子想得出，而这句话从农妇本芳的口中说出来更让人觉得意味深长！本芳的话令我惊讶，也让我生出许多感慨。
临行时，我又看了一眼本芳家的那片油菜花，虽然稀稀疏疏的，但在春风中摇曳着的，依然很妩媚，也很迷人。
孙同林 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