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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依旧?
来源:中国作家网 | 老领航员  2017年04月18日09:20

初识海棠,尚在儿时。

当时小姨家有一棵海棠树,树干有碗口大小,树帽护住了院子的三分之一,树龄估计百年有余了。

每到农历三月中旬,小姨家海棠树便准时开花了。此时,姥姥和妈妈便带我和弟、妹来到小姨家串亲戚。推开小姨家的柴门,姥姥和妈妈并不急于进屋,而是首先站在海棠树下尽情的赏花观景,在婆娑花影中与小姨、姨夫拉起家常,姥姥对姨夫说:“俺就是冲着这棵海棠树,才把闺女嫁给你啦。”大概姥姥并非戏言,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荒凉的农家小院里有一棵海棠树,的确是一个颇有诱惑力的亮点和资本了。后来听妈妈说过,有一年春天,姥姥带着十七八岁的小姨到姨夫家看花,才认识并相中老实憨厚的姨夫的。此时,姨夫只是低着头憨笑,而小姨的脸羞的像海棠花一样绯红,笑着说:“娘,看你说的,人金贵,还是树金贵?俺可是嫁的人……”言罢睥睨身边憨笑的姨夫,又随手从低垂的树枝上掐下两朵最鲜艳的花朵,戴在小妹妹头上……

“东头老王家(姨夫姓王)海棠开花啦,看花去啊!”消息不胫而走,那些日子,小姨家像过节一样热闹起来,邻居街坊大娘大婶们——甚至有外村人——领着孩子们纷至沓来,大家散立在小小院子里赏花论景,谈天说地,脸上浮现出花儿一样的笑容,一时忘却了日子的沉重和艰辛。临走时,小姨通常摘下两朵花戴在孩子们头上,间或将一枚花瓣添上少许吐沫贴在女孩子的前额,并打趣地说道:“小妮子,像朵花,姥姥爱,奶奶夸;喝汤吃馍快长大,十八找个好婆家。”于是,小小院子里荡起一阵阵笑声……而我和姥姥、妈妈后晌返回时,小姨都要折下两支长满花蕾的树枝,我们回家插在装水的瓶子里,摆在室内窗台上,小小草屋寒舍里立刻靓丽、温馨了起来……

长大后离开故乡,再也没见过小姨家的海棠花了。

幸运的是,我现在居住的楼前竟有几棵“西府海棠”,近几年渐渐长大了,引起了我的注意,清明一过,我便专注和期待起来,每每经过楼前,总要多往那里看上几眼,因为我知道,属于海棠的节日来临了!

海棠的花期不长。我最喜欢的是前期海棠绽蕾之时,此时满树花蕾密密匝匝,粉红艳丽,含苞待放,犹如浓施胭脂的豆蔻少女,娇艳迷人;清晨,一阵春风拂来,花枝摇曳,花蕾颤颤,昨夜的春雨或露珠晶莹闪烁,更加娇艳欲滴、令人陶醉了;“绿章夜奏通明殿,乞借春阴护海棠。”(陆游诗句)。大约三两日,花蕾逐渐绽放、争先恐后,越来越多,以至百花盛开、争芳斗艳了,此刻,花色由红变白,红白相间,交相辉映,满树灿如朝霞,蔚为壮观。

昨夜春雨淅沥,一帘幽梦,今晨醒来,推窗而视 ,楼下的海棠争芳斗艳,恣意狂欢,不由想起李清照词:“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身居京华,心逐故乡,啊,姥姥、妈妈、小姨、姨夫都已作古了,清明节无论如何我应该回趟老家了,除了上坟为亲人们烧纸上香,也一定去看看小姨家那棵海棠树,是否依旧? (杨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