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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的高度

来源:文艺报 | 杨火虫  2017年04月17日07:10

福建儿童文学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存在。作为一个作家群体,它在全国的影响力不算太大,却时不时会贡献一位重量级作家,享誉全国,甚至会影响深远。冰心如此,郭风如此,24岁才离开福建赴台湾发展的林良亦如此。

出道不久却迅速崛起的李秋沅,也隐然有了这种势头。

一年写不了一本书的李秋沅,却稳扎稳打地打造出了属于自己的以“英雄情怀”“历史探寻”“想象之翼”“理想家园”为支柱的艺术空间。近期出版的《天青》正是集中体现这一艺术特色的代表作,也标志着李秋沅的儿童文学创作已渐趋成熟。

能够创造出自己独特的艺术空间,殊为难得;对于李秋沅来讲,更为不易。她现实当中的职业、人文环境以及女性身份等,都与她的审美追求、艺术境界、创作手法等方面,存在巨大反差。

主题的宏大与意蕴的深远,是李秋沅儿童文学创作的一大显著特征,无论是让她声名鹊起的“木棉岛”系列,还是通过虚幻出来的杀戮与征战揭示人界背后的黑暗与血的《以尼玛传说》,还有这本找寻亡宋的魂灵、追觅人间正气的《天青》,无不如此。“对生命有着最深沉的爱与理解,在过客生涯里执守内心的信念,在风云际会处彰显人的尊严与高贵,执著而不屈”,几乎是她所有重要作品的惟一主题,丝毫不见常见的儿童文学作品中的轻松与游戏心态。

不见李秋沅,而仅仅通过作品去想象作家,你可见一位正经严谨、忧国忧民的学者,或者是一位不苟言笑、眉头紧缩的男子汉,再加上作品中高雅、大气的文笔与措辞,你更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然而,现实的李秋沅却是一位温婉儒雅的女子,曾经的“音乐神童”、厦大外文系的高才生,现在是银行职员。她只是一位业余作家,她的创作与她的学识背景、生活的人文环境、赖以生活的职业学养,没有一丝一毫的重合。

这不禁让人想起著名的《柳林风声》的作者肯尼斯·格雷厄姆的现实身份也是一位银行职员;《小王子》的作者圣埃克絮佩里是一位飞行员;再比如,现代派文学鼻祖卡夫卡的现实身份是一位保险公司职员。

这让人诧异,细思之下却又好像暗合了某种创作的规律。正因为现实生活中所从事的职业与自己的兴趣、精神追求不一致甚至有冲突,缺失导致执著,他们才会对自己的精神家园更为精心呵护,其灵魂探寻才更为纯粹,其作品才会更为锋锐,更深入人心。

因此,李秋沅作品中频繁出现对“理想家园”的渴望与追求,也就不难理解了。

温婉儒雅的李秋沅,现实生活中却有一个阳刚霸气的名字:李靖。其作品也充满了正气、大气与侠气,与时下大部分儿童文学作家迥然有异。

作品中的女主人公为了让正气、正声、正色永留人间,不惜与天帝对抗,魂飞魄散亦无惧;青姬为了解救父亲与众窑工,毅然纵身跃入熊熊燃烧的血色烈焰……

单从女性作家对“正气、大气、侠气”的书写,李秋沅直追李清照与秋瑾。李清照与秋瑾之所以能够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的大气与豪气,是因为她们有着“山河破碎身飘絮”的人生背景。那么,李秋沅的大气与豪气又是从何而来呢?这当是另外一个值得深入探寻的研究课题了。但这种对人间大气、正气、豪气与侠气的书写本身,对于当前儿童教育、儿童文学当中普遍缺失阳刚、大气的状况来说,无疑是非常可贵、值得称道的。

无论是从《天青》对大美、气节、操守与高贵的书写来看,从它对理想家园的追寻、对英雄情怀的执著来看,还是从它对历史的敬畏、对人的尊严和生命的高贵的理解来看,再加上书写方式的典雅、唯美,这本书都会被无可置疑地归入高雅文学的行列。

但它偏偏采用了一种目前来看不太被主流文学圈所接受的类似“穿越”的叙述方式。

“穿越”让《天青》获得了一种无比便利自如的自由书写状态。视角开阔,不是传统的全知全能的书写方式,却可以获得类似的书写自由,天青的精魂可以从千里之外的谭宅飞来劝告即将赴死的谭嗣同,毫无违和感。这种书写方式还让作家获得了一种比倒序还高明的自如,回到过去,回归青姬的真正身份,故事再次深入,主题在结局处再次得到出人意料的升华。

“穿越”是深受当代青少年喜爱的一种文学样式或写作手法,谁说“穿越”这种现在看来是“通俗”的文学创作手法不能用在高雅文学的创作上?

李秋沅显然没有拘于主流文学圈的偏见,主动“通俗”,从而造就了一部与传统经典不太一样的作品。

《天青》出版以来,广受青少年读者的喜爱,不到一年时间即重印四次,同时也得到了广大作家同行们的认可与高度评价。

以上列举的这些反差,一方面意味着李秋沅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她所走过的艺术之路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顺利与平坦;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她所积累的艺术高度远非只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高。

《天青》的独特高度,或者应是这种反差的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