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街
一条老街,带给我许多怀念。故乡老街的特色是石板街。
故乡魏集古村落,地处山东滨州,虽在鲁北,却似江南。做了一夜的黄土地之梦,古镇在流水声中醒来。这一觉睡了600多年。这里在明朝洪武年间建镇,几度起落,几经枯荣,是鲁北的化石,文化的标本。几千年的中国,风尘仆仆地走来,在鲁北平原一处人家美美地歇了一宿,留下一段美丽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魏集,一个走进人们视野的小镇。
老街的前面是街,后面是河。每到下雨时候,湿漉漉的。房屋就建在在石板街。就在这里的小街上,前门是熙熙攘攘的街市,后门则是船来舟往的的芙蓉河,只要抬头望去,石板桥、石拱桥重重叠叠。
老街的砖石路一走到底,像漫长的老胶卷,每一格都是故事。在魏集,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让绿波拍打你的心波,轻轻荡。魏集是一个可以发呆的地方,直到你呆若木鸡,凝成一幅图画。古村魏集,是温润的玉,任由风雨刻刀精心地雕、细细地磨,在流水时光里淡淡地沁养。
古朴是老街的底色,灵动是老街的天性。遍地茶馆酒肆,满街客栈商铺,可以接南北客,谈东西事,聊古今天,每一句都那么妥帖。从从容容,低低缓缓,魏集的日子散淡而恬静。魏集古村落的民居大多砖木结构。角角落落的创意,里里外外的匠心,结构密集但有章法,紧凑中常有闲笔。高墙深宅,园林奇石,爬墙虎沿着窗棂攀缘。每一户窗牖都很讲究,大窗套小窗,扇叶微启。进门有梯,楼上有阁,虽然逼仄却有妥妥的舒适感,不会壅塞,没有磕绊。屋挨屋,墙跟墙,门通门,进一家门做百家客。枕云人家,千家一条枕,万户不同梦,各进各的温柔乡。从曙色里醒来的魏集,夸着自家的瓜果、菜蔬、鸡鸭,你让我推,讨价还价,从容和气不争吵,句句是晨曲和谐的音符。
狭窄而悠长的老街是小镇的缩影,也是故乡人起居生活的真实写照。每天凌晨四五点钟天刚蒙蒙亮,同春茂茶馆的灯早已亮了,开水冒着腾腾的热气,蹿出木板门,弥漫在石板街上。三三两两赶早市的老人走进茶馆喝起了早茶,他们天南地北地闲谈神聊,大到“打虎拍蝇”、发射卫星等国家大事,小到青菜上市、油条香脆等民生关注,更多的则是家长里短的琐碎小事,谁家儿子娶了大学生媳妇,谁家女儿考上了名牌大学,谁家孙子开了小餐馆等。聊得饿了,去隔壁早店铺买块芝麻烧饼或是买根油条当早点,也有的叫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鲜美可口。当太阳升高了,早茶也就结束了,卖菜的去卖菜,屋顶筑漏的去铺瓦筑漏,三百六十行,一人爱一行。当阳光洒满了拱形石桥时,石板街上的早市并没到此结束。而每当夜深人静时,有人穿着皮鞋独自行走在石板街上,还能发出“笃笃笃”美妙清脆且富有节奏的声音。
走进老街,不难发现,面对面的老式房子,屋檐对屋檐。人们只需推开一扇窗,就可以相互讲话或是打招呼。胖嫂笑吟吟地问对面的魏婶:“你读大学的女儿放假了,给她做点啥好菜吃?”魏婶随口一答:“萝卜,白菜。”“吆,都是素菜呀?”胖嫂似乎不解地问。魏婶又说:“女孩子爱苗条,谁爱吃大鱼大肉?”接着又逗胖嫂一句;“谁像你!”胖嫂脸一红,不吱声了。不过邻里关系十分和睦,谁家有难事,只要言一声,众人定会伸手相助。日出日落,刮风下雨,走在石板街上的乡亲们心里都知晓。
故乡的老街紧连着各乡各镇各县各市,连着大中国。你看,那些居住在大城市高楼大厦里的人们,不远千里兴致勃勃地跑来游玩。而许多出生在魏集的孩子们,长大后不论去哪里求学、经商、做官、行医……只要一想起一提起心中难以磨灭的石板街,都会神情凝重,陷入深思,心中喃喃自语道:“乡愁,那是难忘的乡愁啊!”石板街甚至连着全世界。要不,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欧美人、黑皮肤的非洲人,怎么也会在石板街的茶馆书场里品香茗听说书呢?怎么也会对石板街上的打铁、箍木桶、弹棉花、织土布、酿白酒等民风民俗产生浓厚的兴趣呢?
小镇原本很穷,没有公路,自然不通汽车,乡亲们去城里购物,上医院看病,孩子读中学,走亲戚乃至婚嫁迎娶等,全靠那条吱吱呀呀的自行车。于是,面对黄土地,自行车是小镇人唯一的交通工具,自行车的贵重不亚于当下的“奔驰”“宝马”,男女老少骑自行车的普及率也远远超过开汽车的。不过他们无须考什么证照,因为从小就练就了本领。
如此这般的小镇,因为有了那老街,千百年来从未被人们遗忘。作家为它写下美丽的文字,诗人为它浅吟低唱,画家为它精心作画,摄影家为它拍特写……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表达心中浓浓的乡愁。这里,乡愁不再是一枚邮票,也不是一座桥、一条河、一棵树、一间房,而是经历千百年,延绵数万里,被千千万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踩踏过的那条的石板街。
回头望一眼,已经很多年的时间。我又离开那老街,渐行渐远。故乡的老街,历尽沧桑,写满了游子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