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家里的大事
在外地出差好几天的郝仁在傍晚时分终于回到了省城。
走下飞机,坐上前来接他的工作用车,郝仁掏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一声,两声,三声,直到铃声停止,妈妈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今天到底是怎么啦?”郝仁想,平时,母亲都会在第一时间接听郝仁的电话,可是今天究竟是怎么啦?郝仁设想着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又过去了五分钟,郝仁再次拨通妈妈的电话。
“哥哥,有事吗?”电话里传来弟弟沙哑的声音。
“弟弟,妈妈怎么不接听电话?她在吗?”
“妈妈在……在忙吧。”弟弟吞吞吐吐地回应,说完,匆匆挂断了电话。
弟弟的反常,让郝仁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弟弟,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郝仁又将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那头没有回话。
“喂!喂喂!你能够听到我的声音吗?”郝仁焦急地问。
“我在听呢。”弟弟回应了一句,声音沙哑,没有一点力度。
“听到了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家里到底怎么啦!”
“妈妈……妈妈病了。”
“病了?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况怎么样?”
“快一个星期了,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住在县医院ICU病房。”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爸爸说,你工作忙,怕影响你的工作,叫我千万不要告诉你。”弟弟十分无奈地回答。
听到弟弟的话,郝仁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哗地滚落下来。他挂断电话,双手掩住脸颊,斜靠在后排座椅上。
“郝副省长,我马上打电话给省人民医院的郑院长,要他立即派出救护车将您的老母亲接过来。”坐在副驾驶位的秘书看到郝仁痛苦的表情,建议道。
听到秘书的建议,郝仁不置可否。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郝仁掏出电话。
“弟弟,我马上跟省人民医院联系,尽快将妈妈转到这里治疗。你抓紧做好转院的手续。”
“哥,转院的事是不是跟爸爸说一下?”郝仁的弟弟回应。
“爸爸在吗?”
“妈妈住院期间,爸爸一直守护在妈妈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现在就在我的身边。”
“你把电话交给爸爸,我跟他说。”
弟弟将电话交给爸爸。
“仁儿,有什么事吗?”爸爸问,原本清晰、洪亮的声音变得沙哑、细小。
“爸,我想请求省人民医院派救护车将妈妈转到这边来治疗,想听听您的意见。”郝仁以征询的口吻问道。
“儿子长本事了?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处理家事了?!”爸爸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细小,但掷地有声,足以让郝仁为之颤抖。
郝仁生在农村,长在农村,高中毕业后,以全县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取了京城里一所名牌大学,而后,考取了研究生,进入中央直属机关工作,被提拔为副部级领导干部,去年“空降”到家乡担任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儿子当官了,做父亲、母亲的理应享受荣华富贵,最起码也应该住到城里去。但郝仁的父母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依旧住着三十年前修建的砖瓦房里。
郝仁也曾接父母到城里生活过,但平生辛勤劳作的父母似乎无法适应城里悠闲的生活,每次去城里小住几天,看看宝贝孙子,就匆匆回来了。郝仁到省城担任领导后,父母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省城了。
郝仁的父亲性格十分执拗。三年前,郝仁唯一的一个侄子大学毕业,侄子想通过郝仁的关系,在京城找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平时对孙子十分关爱的爷爷知道后,非但不支持,反而对孙子大动肝火,还在电话中破口大骂郝仁。
现如今,母亲病危,做儿子的想法设法,哪怕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去寻找优质的医疗条件为母亲治病,有错吗?算是以权谋私吗?郝仁想不明白。
“爸,您不要将问题想得那么严重。”郝仁思索了片刻后,对父亲说。
“你这不是以权谋私?那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副省长,院长会出面给你派救护车?院长知道接送的病人是副省长的母亲,难道不会在治疗、护理还有费用等等方面给予超出常规的关照?儿子啊,我之所以没有将你妈妈住院的事告诉你,一是怕你会因为家事而影响工作,二是怕你利用手中的权力去寻找非常规的转院途径。再有啊,那些官场中人知道你母亲病了,一定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或是拿着超出礼节性的红包来看望你妈,这是变相的受贿,是名副其实的以权谋私啊!”
父亲喋喋不休地说着。听到儿子没有插话,父亲停了一下,问:“仁儿,你在听我说话吗?”
“爸爸,我在听着呢。”
“儿子啊,你妈妈病了,我的心里比谁都焦急,县医院也在尽全力救治,虽然疗效并不很明显,甚至能否挽救过来也是未知数,但我们只能听从医院的安排。如果实在要转院,也只能听从县医院的安排。你是做官了,但你的家人不是官员!包括你的父母,同样是普通的老百姓。我们没有理由享有任何特权。仁儿,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所说的话。”
“嗯,我理解,也会好好记住爸爸说的话。”
“放心吧,妈妈的病相信会一天天好起来的,你不用为她担心,也千万不要回来看望。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嗯。”早已经泪流满面的郝仁强忍着心中的苦痛,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个字。
挂断电话,郝仁对司机说:“到省政府。”
“是。”司机哽咽着,随后加大油门,朝省政府大院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