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孩子只有五六岁,鸭蛋的脸,个子不高,大人常戏说是孩子太阳晒的少的缘故。是啊!孩子一直都生活在农村的村庄里,村庄被长满植物树木的群山包围着。孩子从来一步也没有踏出过外面。他首先想到去很远的地方是县城。这里离县城也很远。他看见许多地人都去过,母亲闲他拖累,不敢带他去。但是如果母亲每次去县城都回给他带来好吃的东西。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他比起城里地孩子思想发育要迟缓。但是,他决不是呆呆的那种孩子。孩子很活泼,好玩耍,村庄离到处见他地身影。母亲经常限制他去河边,塘边等危险的地方。
村庄里,他有不少的小朋友,大家一起爱玩的是泥巴,为此他经常被打手心。但他一旦受了委屈的时候,也喜欢孤独的。他已经能在寂静中体会到了清静的快乐。那时,他安静地想一些事情,即便是很荒唐的他也正经八百地。由此他经常感到大人不理解他,他有些无奈。
房子是农村的盖瓦片的老式木屋。前面有一口大的由水田挖掘而成的宽阔的鱼塘。这可是村子里最大的鱼塘了。当主人家来往鱼塘里倒下鱼饲料时,那些鱼儿便纷纷游过来,张开圆溜溜的嘴吃东西。孩子看到便觉得是自己的嘴一般。屋子的前面是一块院落,院落旁也就是鱼塘边生长着一棵橙子树。橙子树高大枝桠四处伸展,是孩子没有出生时就种下的。在孩子眼里有神奇的力量,和说不清的地方。
木屋的门紧紧闭着,孩子在门外的墙脚。孩子又来到屋子下的墙壁下捉虫子。没有人教,他是看见别人做就学会了的。他专心致志,已是潜心其中。虫子就是那种阴天出来的肉肉的东西。他已经从松软的泥土里掏出了几个。他摊着小小的幼嫩的左手。虫子在他的右手里蠕动。他的手心痒苏苏的。他极为满意。他嘴里发出笑声。
孩子来这里捉虫子是因为橙子树长满结实的橙子。虽然没有到成熟的时候,但一天一天大起来,一个个挂在树上,橙子的芳香在空气中飘散,极其诱人。孩子常站在树下,仰望着。仿佛是在看星星。他总天真的盼望有一天能掉下一个来。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木屋的主人是一个老人。橙子树也是他的。老人已经把自己的田土给了儿子,他不再劳作,每天清闲得很,别的地方老人也少去,有时躺在木屋得二楼上守护他的所有财产。如果老人是躺着,别人是看不见他的。木屋便呈现一派空空落落得景象。
这一天,孩子又在房屋的墙脚忘我地玩弄虫子。忽然,一只大手在抚弄他的头部,孩子能感觉到手很粗糙。他转起头,大大的眼睛异常的明亮。老人看见孩子从楼上下来吓了孩子一跳。老人得出现是那么得突然。孩子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老人孩子按辈分该叫他伯伯。
老人亲切的说:“叫我。”
孩子温柔地叫:“伯伯。”
老人拉出长长地一声回应:“哎。”又问:“在干什么啊?”
孩子说:“在耍。”
老人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短短的胡子茬,有些花白。老人抱起孩子。他们开始谈橙子树。老人答应孩子一旦橙子成熟就送一个给他。孩子高兴极了。老人放下他和他一起捉虫子。后来老人摆故事给他听,又回答孩子得提问。孩子觉得老人和蔼极了。此后,孩子便时常来老人那里玩耍。
这一天,孩子刚到。他看见已经来了几个老人。他记得这些老人都是母亲常说得糟糕的老家伙,他们平日里好像不干正事。老人们一个个进屋子。孩子也想跟着进去,可是老人怎么也不许。老人说:就在外面玩。
门关上,将孩子挡在了门外,看着老人地身影孩子委屈极了,像是被抛弃的感觉。孩子觉得里面有什么秘密。
橙子树、虫子、紧闭的门将他吸引来,让他经常跑来呆下去。孩子又待在木屋下。母亲已经发现他几天不安身地待在家里了。孩子的小名叫二毛,母亲在村庄里:“毛、毛”地叫他,像叫一条小狗。母亲穿着围裙在村子里找了半天,在这里终于找到了他。母亲挥手叫他,孩子跑到母亲的面前。母亲问:“毛,你在这里干什么?”孩子说:“我在玩虫子。”母亲尖叫起来,说:“好脏啊!快扔啦!”孩子不。母亲夺过他的手将虫子抛在地上,轻轻打孩子的小手上的泥土。孩子满脸的委屈,不情愿。
孩子的胳膊在母亲的手里,被牵引着,没有行动的自由,他只能动头。他转向木屋说:“我要进去。”母亲说:“你说什么?”孩子说:“我要进去。”母亲从孩子看的方向知道了意思。说:“进去干什么,妈给你买了好东西。”孩子说:“大伯在里面。”母亲翻出白眼,鄙视地看一下门说:“不进去,我们去吃好东西。”母亲重复了好记次。孩子才把注意力放到吃的上面。他短暂地忘却了这里。
孩子进家门时是母亲提着他的手臂进去的。他觉得好玩,让母亲又反复提了几次。屋里有些阴暗。因为孩子的家的房子后面是一个大的坡,还长满树木。
走进里屋。母亲掏钥匙打开用厚木做的长方形的茶柜。在打开茶柜时都会有很大的吱吱声音。茶柜的门是朝上开的。母亲把茶柜门开了靠在墙上。伸出长长的臂。孩子探出头。看见母亲的手从很深的被许多东西盖着的地方拿出了一个饼来,递给孩子。孩子接过,并没有立即吃,而是去看那个藏东西的地方。他把头伸出去,脖子长长地,像鸭子。由于茶柜太高他拼命地爬,差点掉进去。
母亲马上去关茶柜的门,孩子阻拦说:“我看一会儿嘛!”母亲说:“看什么,没有了,没有了。”孩子倔犟地说:“再看一会儿。”母亲把他从茶柜地边缘捉了下来。关上茶柜彻底断了孩子地想法。
这里地地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茶柜,用来装吃地东西地。孩子的好东西都是母亲从里面拿出来的。在孩子的眼里茶柜就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可是,母亲没有让他自由地在里面取东西。他的偷的心里就是由茶柜培养起来的。孩子经常乘着父母亲不在家,擅自去拿茶柜里的东西。可是茶柜太大太高,身子够不着。茶柜的门他只能打开一部份。他用头顶着门,手在茶柜里胡乱的摸。有一次,母亲回来,看见他的身体进了茶柜,他的两条腿被压在茶柜的门下,倒置得两条腿拼命得摆动。从此母亲把茶柜上了锁。那像是把他的欲望的心锁在了外面。
母亲上了锁,出了内屋到厨房烧火做饭。柴灶的火孔里燃得起势,火苗伴着烟窜出灶膛。
母亲坐在灶前的木凳上,往灶膛里加柴。孩子靠过去。天并不冷,孩子装模作样的伸着小手烤火。母亲看着他的天真样觉得好笑,说:“你假得很咧!”孩子得意地呵呵笑起来。母亲一把扭过孩子。孩子偎依在母亲的身边。真是小鸟依人。母亲的气息笼罩着孩子。他伸出小手在母亲的身上抚摸。然后他不自觉的亲昵地摸到了母亲的乳房的地方。孩子已经断奶已有两年。母亲身上地味道仿佛勾起他地回忆。母亲直勾勾地眼睛望他笑着说:“想吃奶啦!”母亲索性撩起衣服露出乳房说:“吃吧!”孩子迟疑地望了一会儿母亲,思索片刻。他已经好久不吃奶了。为了让孩子放弃吃奶,母亲可谓花了好大的心思。先是不哄着让他吃,孩子又哭又闹。母亲被折磨得不行。母亲在乳房上涂抹苦涩得苦瓜汁,孩子才放弃了。
乳房扁扁地挂在母亲得胸前,孩子被诱惑起来,他慢慢地将头埋下头。母亲大笑说:“不害羞,不害羞。”孩子是被母亲戏弄了。孩子沉潜不语,极大的被欺骗地感觉油然而生。
母亲看不出来。她也不相信孩子会有那么多的心思。但是,孩子许多的想法已经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蔓延。有一次,孩子在另一个孩子的家里玩,他听到那个孩子问他的母亲他是怎样有他的,孩子大吃一惊,因为这也是他心里的念头。他由此知道原来还有别人也有他同样的想法,他奇怪不已。世间的一切都对他有神秘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是已经伴随他好久了。他只是有时冥想。他的念头也许产生自孕育他的子宫里。
下午,他看见爸爸挑着一对装粪便的桶的身影从厨房的窗户闪过,他就知道爸爸回来了。爸爸是先到河边去将粪桶洗刷干净后才会来的。到猪圈放下工具后进了家,爸爸身上还有没有散尽的粪便的气味。爸爸一身的疲惫。孩子搬来板凳让爸爸坐下。爸爸对他今天的表现很满意。揽他坐在自己的粗壮的腿上。家里的气氛进入了和谐。爸爸和妈妈谈许多的话。孩子也开始插话。他仿佛是进入了很深的思考,孩子说:“爸爸,你说我是怎样来的?”
孩子在家里孩子当中排行第二,所以,他的父母已经有了孩子的此类问题提问的经验。他的父亲神秘的望了他的母亲一下,他们相互笑起来。他回答:“你是从茅厕里拣来的。”“不是的,不是的。”孩子委屈地大声说。他很生气父母亲为什么那么的不了解他。瞬间,他觉得他已经很大了。
其实,孩子已经从其它地方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把他生下的,但是,他还有很多的疑问,他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父母亲的回答和笑在他看来是虚伪的,不友好的,是对他的欺骗。他得眼睛里迷茫起来,仿佛浮现出他仍然在子宫里得情形。孩子的脑子里是混沌一片。真实的世界让他有许多的不信任,不了解。可是,他说不出,也说不清。
人家户到处座落,人们生活在平静当中。晚上没有电灯,夜色永远都是朦胧的,鸡鸣狗叫像平静的水面被一粒石子惊起的波澜是惊心动魄的。今夜,星星在清凉的遥远的夜空里闪烁。可以听到河水的潺潺声音。四周的白天的漂亮景致变成黑压牙一片。孩子常把他们当成鬼影。
许多邻居们都聚到孩子屋后的那家人户的长凳子上摆龙门阵。白天的劳累使他们对夜晚无比的热爱。大人们坐一块,小孩拥一堆。他们沉潜于奇谈怪论。小孩感染在他们的气氛当中。
孩子绕过他家的屋后的阳沟,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他爬上坎,母亲和其他大人坐在一起。他走到母亲前面舒服地坐在母亲的腿上。一个老人竟然在脸上划着指头对他说:羞,羞。这么大了还要妈抱。母亲把他推下腿,说:“你看,着笑了吧!”他学着大人翻起白眼,他像是被排挤进了孩子们当中。有的孩子比他的辈分要高,有的要低。只是他们都是孩子这样地意识并不浓厚。白天孩子们一起做打枪,玩泥巴等游戏。这会儿,他们都听老人地龙门阵。他们听他们从未听过的事情。
老人白天脸上布满皱纹,清晰,展现无遗,如一个朽木。现在,在黑暗里老人像一座神圣的塑像。孩子们对她充满敬意。老人摆月宫里的嫦娥,摆远古的传说,摆这里方圆以前的景象。他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奇奇怪怪的形象和想法浮现像包裹住了他。无知无识使他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是有趣的。
夜在静悄悄里慢行。远处得山被夜色掩盖。星星更加遥远,迷茫。四处却闻得到牲畜的粪便味道。
群里的一个孩子也许受老人故事的影响,看到天空的星星闪烁了一下,便惊叫起来,喊:我看见闪了一下,掉了一个东西下来,你们看。所有的人都扬起头看。可是,并没有看见什么。老人问:“哪里?”那个孩子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老人平静地说:“那是星宿屙的屎。”
孩子觉得他的头比谁都扬的高,看的认真。他觉得在不远的山上已经躺了一块星宿的屎。别人再没有把心思放在星宿上,他却依旧在幻想。
孩子得心再次走得很远。他第一次,感到他的心随着那个孩子指点的方向感受着,仿佛已经跃过了山头…
孩子原本是要邀几个孩子一起去山上找星宿的屎的。可是,母亲的管束叫他没有去成。他又来到木屋前,老人没有呆在屋前,也没有睡在屋子二层。他有些失落。他走关着的门前,里面有人的说话沉稳的声音,像是在思考中发出的。孩子依稀辨得出有父亲的声音。有一次,他看见父亲进入里面。父亲问候他几句便进去了,样子有些猥琐。屋子里面的疑问越来越大。他看得出来父亲不愿他跟进去。父亲让他到别处去玩。他去兜一圈又转了回来。
下午,太阳换了方位,余晖照射着橙子树的反面,光线的色彩更加明显。该是村里人吃饭的时候了。鱼塘对面的小路陆陆续续有扛农具的人回家。屋子里的人们散了伙。他们意犹未尽的踏出门坎。有老人还追着往父亲的牙巴贴纸条胡子。孩子看父亲一副酒醉的模样,表情既像失败者又像胜利者。父亲抱起他,孩子抚弄飘飘冉冉的“胡须”。他觉得好玩极了,他扯下一棵,朝自己脸上粘,父亲制止住。
母亲忽然出现在前方。母亲没有看孩子,眼光落的地方是父亲。她一脸凶相。他看见父亲吓住了,呆呆得不言语。母亲从父亲的手里夺过他。母亲报着他走在前面,父亲在后面。母亲两腿绷得直直得一般,走得带着一个刚劲。孩子在母亲手里处于反方向,正对着父亲。父亲垂着头接受母亲得训斥。母亲骂:“你这个杂种,家里得钱多得花不了啦,还把孩子都带去赌。你把孩子也赌了算了…”
“我没有。”孩子的父亲可怜巴巴地回答。母亲还喋喋不休地骂:“没有!你的祖上就…”
家里的灶里仍有燃烧的余火,微微地冒烟。锅里的饭有些糊。灶台上菜不再热气腾腾。母亲的生气发作使家里充盈着异常的紧张气氛,在孩子的神经里还有忧伤。屋子里压抑得孩子感觉他像鬼魂在飘荡。他不知道父亲刚才还神气着,怎么忽然变得奄奄的。
母亲拆下灶里的火,说:“吃饭。”
孩子睡觉已经是孤身一人。房间是靠着父母亲的那间。木床宽大,四棵结实的木柱支撑着脏兮兮的蚊帐。大热天里,蚊子还是会飞进来的。不过,俨然是孩子的小天地。他可以打滚,蹦跳。
父母亲是不许他开着灯睡觉的,他知道那是为了节约电费。只是关上灯,他就进入另一个世界。黑漆漆的,老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地板上跑动,到处找粮食。老鼠活跃得很,它们吱吱地交头接耳,地板咚咚响。孩子感到屋子里灰尘飞起来,他处于危险的境地。他担心老鼠会把他的头咬了去。他只有用被子紧紧捂住自己,将自己裹了过透,他才能安心睡去。第二天,孩子醒来,还记的昨天的梦。他梦见他的下巴带了许多纸条式胡子。孩子清醒地摸摸幼嫩的小脸。他知道脸上长不出那样的胡子的。他也不再想进老人的屋里了,他猜想那是大人才能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