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的诗
李斯特
将整个上午的时间给了他
李斯特,你的旋律是夏日重返
唯有音乐能补充饥饿
在圣·多萝西娅和凄凉的贡朵拉之间
旋律像忠诚的起重机
将那些遗弃的悲伤的日子
湿漉漉捞起
多少固执的独处被称为高贵
能拿来安慰的少之又少
将整个上午的时间交给李斯特旋律
我独自听看书发呆
在惊慌中强大,变异
令时间瞠目结舌
故乡的风
有些事,我想起来就悲伤
那时我还是孩子
为一株折断的彼岸花枝而流泪
那些颤抖的高地大风笛
哽咽般萦绕着栀子花
曾从我眼中诞生的美好事物
再次经我的眼死亡
我不再指望任何一阵风吹向我而带回
过去的讯息
我朝向世界的手
多年来未曾摸到真理
一颗空而悲伤的头颅
在人海中漂浮
马尾,蝴蝶发卡和手绢
只是童年一株尾巴花
更多熟悉的风一阵阵朝我吹来
而它的主人已经死去
在我圆月般青涩的脸上
时间如此陌生
而熟悉的人正在排队离开
梵高
只有你敢于割去耳朵
他们只咒骂喧嚣
但尖叫从胸腔里喷出
——爱情灼烧着你
才华太危险了,生命太狂飙
你能做什么呢?你干枯的葵花金黄如太阳
醒来犹如睡去,昏晨在油彩中尖叫
如果人能理解另一个人
就无需死亡来成全极致
你像孩子一样任性地自毁
哦,其实那是永生
他们看见一个疯子
一只流血的耳朵在风中奔跑
一个癫狂的时代在葵盘成熟
炎陵火车站
火车到站,发出古老巨兽的哀嚎
尾气像叹息一样抛在车后
它停下来,巨大的身躯搁在尘世上休息
庞大喘息后的松弛,如虎熊闭眼沉睡
一个刚刚醒来的城市成为远方
它吞进新的人流奔向陌生
晨雾中一条巨大的拉链,冲开它
关闭灰白的铁轨
这是告别的时刻,没有人送我
没有人可以让我目送
窗边转瞬的脸,回头倏忽的眼
谁的挥手如旗帜闪现
玉珍:本名罗玉珍,“90后”,湖南炎陵人,作品见于《诗刊》《山花》《作品》《人民文学》等。曾获第一届人民文学诗歌奖年度新锐奖。出版诗集《喧嚣与孤独》《数星星的人》。
点 评
玉珍的诗有别于同龄人的抒写特质,这组诗也是如此:成熟、冷静、坚韧。力量在玉珍的诗里是游刃有余的,有时又凝聚在某一处,给人以惊人的一击。对于语言的驾驭显示出老练、沉稳,与其说诗意在玉珍的诗里得到了很好渗透,倒不如说诗意在她的诗中运动、流淌,张力十足。而对生命本质和现状的思考一直是玉珍诗歌的内核所在,它像一块吸铁石,让人主动靠近,被它强大的磁场笼罩,征服。
——蓝格子
在“90后”女诗人空阔、辽远的孤独中,玉珍最为自然。不是每一个“固执的独处”都可称为“高贵”,不是每一个正在排队离开的人都值得“我目送”。玉珍以惯于决绝的表达方式告诉读者,高贵的孤独者必是一个“忏悔者”,没有“人能理解另一个人”,比如李斯特、梵高,甚至是“窗边转瞬的脸,回头倏忽的眼”。我们每个人都在奔向“陌生”,而玉珍就在告诉我们她在“陌生”中真正感悟到的。
——王 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