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动塑造民族儿童新形象——谈《中国少数民族儿童长篇小说原创书系》
少数民族儿童文学是中华文化、东方文明宝库中极重要的一个部分。之所以说它极重要,是因为,各民族的一代代人最早接受的思想熏染和情感陶冶,就来自民族儿童文学。民族儿童文学寄寓着各民族长辈们对新一代人的热切期盼和殷切希冀,民族传统美德和民族文化精粹自然地深藏其中。在历史前行、时代发展中,民族儿童文学就成为了民族文化的一种独特积淀和独特符号;在民族文化的传承光大中,这一积淀更为厚重,这一符号更显美妙。
一
在中国少数民族儿童文学中,民族儿童小说以其曲折感人的情节、优美动心的语言,受到格外的欢迎;更因其对不同年代民族儿童生存状态、生活状况的深切省视和深刻把握,对不同时期民族地区社会变革、时代变迁的真切反映和真实折射,而具有深远的艺术生命力。因此,它的发展势头很好。民族儿童小说的单行本和合集时有出版,但专心聚焦于各民族少年儿童品性养成、品格形成的经历,专门描述出不同民族少年儿童成长、成才的故事的书并不是太多。
如今,长期关注民族儿童文学的10位少数民族作知难而进,扎根民族生活土壤,洞察民族心理状态,分别创作出关于本民族少年儿童的独特生活和成长经历的长篇小说。因为这是由长期生活在本民族人中间、真正体验了本民族儿童思想情感的作家来写的,他们能写出民族心理的发展和变化,以及不同民族心理状态的微妙差异。在这些作品中,作家们能够着眼于当下的现实,反映历史的真实,并由此呈现出民族性格的独异、儿童品格的独一。他们大都比较年轻,童情童趣还在他们心中流淌着,更容易写出在不同民族儿童身上蕴蓄着的真善美。
10个民族的10位作家,由于立足于不一样的地域,采取不一样的视角,正好使不同民族的读者感触到南北方不同民族地区的风土气息、生活氛围、文化品质。在这些作品中,看似极琐细的小孩子过家家、本族人改旧俗、汉族女教师来支教等情节,与足可写入大书的乡村体制改革、民族教育推进等大话题,都得到了同等翔实的追述和描写。
这些儿童长篇小说,大都保持了从容晓畅、活泼风趣的文风。各自独特的艺术构思和美妙的文学表达,在相互对衬、比照中交映交辉,真切地体现着儿童文学民族性与地域性、时代性的交融。儿童文学的民族性不是一成不变的概念,而是在时代巨变中不断地发展、丰富。从这套书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那股民族味儿的醇厚、浓烈,感觉到那些民族题材的扎实、厚重,感悟到那些民族儿童形象的独特。显然,这10本民族儿童长篇小说,为这个“书系”开了个好头。
二
在这些作品中,少数民族作家以更加开阔、开放的视野思考民族儿童文学的现代性进程,自觉地将现代性灌注于民族性之中。可以看到,他们脚踏民族大地,努力勘探独属于本民族儿童的文学世界,并向民族文化传统深层复归,重新发掘民族儿童小说自身的魅力内涵;在题材提炼、人物刻画、文本形式等方面体现出不同于以往民族儿童小说创作的新品格,又共同呈现出中华各民族儿童各自成长的殊异的文学景观。
比如,《数星星的孩子》中写回族儿童的善良秉性和朴实品行;《小别克的烦心事》中写在游牧文化熏陶中成长的哈萨克族儿童的大爱之心和勇猛行为;《黑眼睛 蓝眼睛》中写蒙古族、鄂伦春族、俄罗斯族儿童的正直品格和互助行动;《白鹤少年》中写土家族残障儿童的不屈意志和持续努力;《山娃牧云记》中写藏族儿童的虔诚信念和向上心怀;《江水静静流》中写帮父亲养蜂烧炭并坚持上学的壮族少年的进取精神;《背孩子的女孩》中写景颇族儿童的传统道德和美好情操;《阳光无界》中写拉祜族少年的博爱胸襟和和平理想;《蒲河小镇》中写满族孩子同情友爱、悲悯救助的善心善意;《神奇的绿叶》中写维吾尔族儿童的至诚爱心……
作家们写出独具个性的少数民族儿童形象,并将不同民族地区中几代人的生存状态和内心情思生动地展现出来,从而反映出现代性进程中少数民族儿童成长的精神遭际,也反映出一个时期、一段历史。他们以儿童视角看待生活,又以历史眼光判断现实。我们看到,广大的少数民族地区的现代化转型,远非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这一转型波及中华大地,各民族儿童的成长自然受其影响。显然,这批小说,看似只写了不同民族儿童在成长过程中的琐事,但其中却藏匿着民族文化的底蕴和时代精神的特征。我们常说儿童文学是浅语艺术,是爱与美的文学,当然是对的。但这套“书系”同时着意追求思想的深度和艺术的力度。
三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在创作中,作家将历史场景和历史事件都归结到个人感受、个人书写的层面上,将书中布局和书中人物都归置于个人感触、个人审美的表达上,然后予以细节饱满的立体化呈现。其间,生活细节的细腻、人物形象的丰满,全都依仗着作家在语言方式上的创新。
在这些作品中,无论描写的是自然图景、生活情境,还是宗教礼俗、儿童嬉戏,都灵动地吸纳了当地民族民间的方言土语,却又刻意地扬弃了那些艰涩难懂的词语。作家借助渊博的民族传统资源激发想象力,以活泛的话语形态寻找新的创作可能性,并予以整合和提升。
比如,读藏族作家觉乃·云才让的小说,能感觉到儿童文学语言的灵性。无论是描绘草地云霞,还是描写游牧儿童,都通过“我”——小扎西的所思所感,写出藏族新一代的精神气场。从中可以看到,藏族作家对本民族文化传统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有着对神灵和宗教的尊重和敬意。正因为如此,小说语言才呈现给读者以奇异的民族色彩和新鲜的艺术感觉。
哈萨克族作家小七的作品,描述一个清纯无邪、稚气可掬的牧人家小孩子在广袤无际的大牧场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状态。小说语言因此显现出生动活泼、放任不羁的意趣。蒙古族作家陈晓雷的作品,字里行间充溢了浓烈的历史正气和时代英气。小说语言表现出北部边疆少数民族儿童独具的倔强、痛快、说话追根、做事到底的情趣。
如果接着读土家族作家苦金、拉祜族作家李梦薇等人的作品,又会发现,南方少数民族虽和汉族世代杂居,深受汉族风习影响,但无论哪个民族的少年儿童,他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仍各有各的气度。比如,土家族人对传统歌舞的格外痴迷和一心推崇,拉祜族人对先祖先宗开拓创业的顶礼膜拜,对山泉山溪赐惠众生的全心崇敬……作家们以精湛的语言表现出各民族儿童坚毅、勤劳、感恩、诚信的品性。
可以说,这10部长篇小说因民族语言风格的迥然不同,而显示出儿童文学民族性的复杂、丰富。而且,儿童文学的“民族性”并不只是在作品书写的层面上,而是作家创作意识、思维方式、审美习惯、艺术表达的综合呈现,是民族作家世界观、价值观、民族观、儿童观的生动体现。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小说的创作是作家生命记忆和童年体验的审美表达,其间必然有着民族文学传统的影响。民族文学语言的质朴因新时代儿童的蓬勃生气而重新鲜活,新的儿童文学语言因浸渍了民族悠久的历史、悠远的文化而更显优雅。
这10位作家都在创作中充分挖掘民族母语的特色和韵味,让民族文学语言传统的高度灵活性、内在丰富性完全展露出来,使作品有一种独特的叙事效果。它们体现了当下的少数民族儿童文学作家对民族文化传统和生活现实的审美体验。它们在民族儿童文学领域所呈现出的民族性、本土性、当代性、童稚性相糅合的奇妙状态,具有重要的美学意义。
10个作家写10本书,书写各自熟悉的生活,采用各自擅长的艺术方式和民族语言,可谓百花齐放。可以说,这套“书系”试图以回归和创新的双重姿态建构中国少数民族儿童文学的新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