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穿越历史的足音
在梳理2016年的军旅文学概貌时,有这么几部长篇小说值得关注:柳建伟的《永远追随》、裴指海的《香颂》、党益民的《雪祭》、李骏的《黄安红安》、温亚军的《她们》和张品成的《非常地图》。在如许的作品中,从历史中打捞战争形态的写作居多,大多以小人物的命运架构起历史的一个层面,从而不断触碰人处于极端环境中的人性深度,折射出独属于战争文学的爱国主义和理想主义,《永远追随》《香颂》和《非常地图》皆是如此。
流于影视化的文学写作会削弱文学本身,是批评家们疾呼让纯文学回归的根本原因。柳建伟的回归出手不凡。他的新作长篇《永远追随》讲两个生活安定的农家少年为了追回家庭的重要财产——一头被红军借走却未按期归还的驴踏上征程,误打误撞进入湘江战役的主战场,见证了战争的惨烈和部队为之付出的惨痛代价。小说中对村庄人物的刻画和描摹十分精准,这是一个由真实事件和真实人物构建起来的虚构故事,虽不是正史,但存在历史缝隙中,也极有可能还原了“历史真实”。柳建伟作为业已成熟的军旅作家,从影视写作重返纯文学创作时,作品中既不乏营构故事起伏的叙述技巧,同时亦有小说于故事层面之外的“言外之味”,以小人物的飘零命运映射战争之中的人性和苦难。事实上,融合了生与死、爱与恨、家国情怀等人类终极命题的军旅文学如果用心经营,更容易出现黄钟大吕之作。2017年是建军90周年,2019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在这些重要年份,势必集中涌现一批军事文学作品,这正是军旅文学强力回暖之契机,也让人对更多成熟作家的“返巢”充满期待。
同样是写历史战争,裴指海的《香颂》同样在文学圈受到关注,首发《钟山》杂志。小说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李曼娜是个女大学生,为了逃避父母包办嫁给警察局长的儿子陈虎,后参加解放军。战争来临,陈虎参加了国民党军。李曼娜为逃避父母包办的婚姻而入伍,但她却无力逃避组织的包办。一年后,她奉组织的命令嫁给了大老粗、老红军赵振得。少女的爱情梦想在现实中被粉碎。在残酷的战争中,两人终于有了爱情,但随即赵振得牺牲。同样参加了解放军的妹妹娟子却当了逃兵。她需要更加努力地生存下去。但在残酷的淮海战役战场上,她还是偷偷放走了战败的国民党军连长陈虎。抗美援朝时,父母在国内被镇压,为了自保,她拒绝了一直爱着她的小知识分子、教导员田利川,嫁给了已经是A团政委的刘永生,两人的爱情幸福美满。到了晚年,她突然发现,自以为正确的选择可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小说从战争年代延展到和平时期,展现出在和平年代抚今追昔的历史沧桑,赋予战争极其残酷的真实性,惊心动魄处更显出军人本色。而另一方面,中华民族经历了太多的战争苦难,遗憾的是这些苦难远没有转化为我们的精神资源。这部小说也力图尝试把战争创伤与苦难向精神资源转化。裴指海作为“新生代”作家中的重要代表,这几年的创作可以见到他的一种明显转向,在扎实的历史战争调查后更多思考战争后遗症对人的影响,用超写实的方式把历史和现实有效地勾连起来,不失为作家突破过去风格的一次大胆尝试。对于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新生代”来说,努力将战争转化成一种现代资源,也许是一种有效的探索和出路。
此外,党益民的《雪祭》和李骏的《黄安红安》,虽一个写当代军人的风貌,一个倾力展示家族史,但由于长篇小说所具备的时间跨度和自身品格,两部作品皆追根溯源,从历史的足音中缓缓勾勒故事的原形。《雪祭》通过驻扎在雪拉山上七连官兵的命运,讴歌了军人的使命担当、牺牲奉献与高贵精神。作者用第一人称讲述了“将来”发生的事情,用第三人称讲述的是已经过去的“现在”。尽管作者对西藏往事的讲述是现在时态的,但楔子对人物后来命运的交代却具有未来时态的意味,两相对照,给读者带来了一种神奇的阅读体验。未来时态的运用赋予作者以俯视人物命运的超然高蹈的精神,其与客观冷静的第三人称相得益彰,使小说在总体上保持了一种倒叙的风格:许多年之后,“我”,赵天成,站在零海拔的地方,开始追溯高海拔藏地的往事。楔子里汹涌而至、难以言表的悲伤因为叙述人称与时态的变化而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和适度的表达,作者平静而节制的叙述语调表现出一种“静穆的伟大”。小说中始终洋溢着一种纯粹的品格,而这品格正是军人坚守的核心价值观所在。
李骏的《黄安红安》将共和国建国前后的历史浓缩在本吴庄这样一个村子里,其中包含了革命史、家族史和个人的传奇经历。读者从中不仅看到了从“黄安”到“红安”血雨腥风、前赴后继的历史,也看到了新中国成立至今乡村生活的一系列变迁,特别是历次政治运动对普通家庭从身心到命运的戕害。这本书在记叙内容上的第二个成功之处在于,它实现了很多人内心深处的一个梦想或者说心愿——为家族立传,让那些几乎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灵魂显现出它们本来的光芒,同时抒写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经历,这里面融入了一种作者试图在磅礴家族史中拼凑历史原貌的野心。温亚军的《她们》是地方题材作品,描写介入北漂群体的内心世界,以三个年轻女性的遭际再一次回应作家在晦暗之中守望人性温暖的写作立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生活态度,更有不同的生活本能。于是,她们的丰富人生、情感世界、喜怒哀乐在这个原本陌生的相对狭小的空间里碰撞、交织、演绎……
综上所述,2016年的军旅长篇小说侧重历史叙事,在叙事视角的选择上有所突破,思考也进一步深化,尤其在勾连历史和现实之间寻找到有效的途径和通道。这种视野的拓宽与调整,显现了作家的进步,充分彰显了作家艺术构建的自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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