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陇南文化的主要特征
陇南市与陕西、四川毗邻接壤的地理位置,决定了陇南文化中具有秦陇文化和巴蜀文化两种文化的特征。如果说,陇南的“山”是秦陇文化的象征的话,那么,陇南的“水”就是巴蜀文化的象征了。因为,陇南的山连着秦岭,属于黄土高原;而陇南的水,则是甘肃唯一的长江流域。陇南多山多水,处处山水相连,山水相依,山中有水,水中有山。因而,使得秦陇文化和巴蜀文化在这里相互交汇,相互并存,难解难分。但是,二者又不是孪生关系,并不相同或相似,虽然它们之间相互影响,相互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又是可以分辨、各具特色、不能混淆的。
当然,陇南文化中并不是只具有秦陇文化和巴蜀文化这两种文化的特性。在中国两千多年大一统意识形态的主导下,陇南在文化、政治、经济、社会各方面的发展进程中,必然会受到历史上主流文化的主导和各种区域文化的影响。同时,千百年来的民族大融合,还促进了各民族之间的文化大融合,使得陇南文化还融入了藏、氐、羌、回、蒙等少数民族的文化,这就使得陇南文化呈现出复杂多样的形态。而在这些多姿多彩的陇南文化形态当中,秦陇文化和巴蜀文化的特征最为明显,处于不可忽视的地位。
秦陇文化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共同创造的区域性文化,在形成的悠久历史过程中,有着极为博大的吸收性、包容性和融汇性,西周灭商纣吸取了殷文化,秦人破六国摄收关东文化,西汉初期崇尚楚风,北朝保留“五胡”文化原型,隋唐全面融合胡俗南风。这种大范围地引进、吸收四方文化,不但为秦陇区域性文化的兴旺繁荣创造了良好的氛围,而且一发端就带有其他地域所没有的鲜明地方色彩,例如胡袄短靴、帷帽袴褶、女着男装等服饰习俗,在南方就很少见到,胡饼乳酪、炙肉烤脍、羊羹麦饭等饮食习惯也相异于南方。虽然秦陇屡次成为统一中国的中心区域,但其区域文化的显著特征一直没有完全消失,至今仍是现代中华文化的主流之一。
巴蜀文化是巴文化与蜀文化的统称。总体上,巴蜀文化绵长久远、神秘而灿烂,可坐享天成,亦可以行卒而生;可无为逍遥,更因刀剑而存。文化上兼容儒释道,以道,注川人风骨;以儒,举川人仕进;以释,去川人彷徨;进退之间,死生契阔。巴蜀文化具有很强的辐射力,主要表现在对滇黔夜郎文化和昆明夷、南诏文化的辐射,还远达东南亚大陆地区,在金属器、墓葬形式等方面,对东南亚产生了深刻久远的影响。同时还与中原、楚、秦文化相互影响,尤其是对其毗邻的甘肃陇南,渗透影响力更大。
下面,笔者就以陇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方言、饮食三个方面的包容性、复杂性和多样性,来探讨陇南文化中秦陇文化和巴蜀文化的一些主要特征。
一、陇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特征
陇南是中国历史上农耕文化、畜牧文化和渔猎文化交汇积淀的地域。独特的区位优势、悠久的历史和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孕育了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截至2013年,有3个项目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2个项目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已公布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1次69项,公布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340项。截至目前,国务院已公布的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陇南有3项:文县傩舞池哥昼、武都高山戏、西和乞巧节。甘肃省已公布的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陇南入选的项目总计22项:陇南影子腔、文县玉垒花灯戏、西和春官歌演唱、康县木笼歌、两当号子、康县锣鼓草、康南毛山歌、康县唢呐艺术、宕昌羌傩舞、陇南高山剧、礼县春官歌演唱、徽县河池小曲、武都木雕、礼县井盐制作工艺、成县竹篮寨泥玩具制作技艺、康县寺台造纸术、武都三仓灯戏、武都栗玉砚制作技艺、武都角弓咂杆酒酿制技艺等。
除了文县傩舞池哥昼、宕昌羌傩舞,属于具有陇南少数民族特色的白马藏族和羌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外,绝大多数的陇南非物质文化遗产,都是汉民族的文化传承。其中,武都高山戏、西和乞巧节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带有秦陇文化的主要特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绝大部分,也带有秦陇文化的主要特征;而文县玉垒花灯戏、武都角弓咂杆酒酿制技艺、康县木笼歌、武都三仓灯戏等,则带有巴蜀文化的某些特性。
以上文化现象的形成,其主要原因还是与陇南各县(区)所处的地理位置相关。陇南的文县、武都、康县,毗邻四川和陕西汉中,邻近湖北和重庆。而除了比较特殊的宕昌之外,其他各县都毗邻古秦州天水和陕西。另一个原因是,历史上,陇南、四川大部都属于秦国的势力范围,受“秦文化”的影响很深;东汉末期以至整个三国时代,陇南又是蜀魏反复争夺、拉锯式易主的主战场;南宋时期,这里又是宋、金势力的南北分界线之一,是南宋抗金的主战场之一。而且,陇南还是古老的吐蕃、氐、羌等民族逐步南移的驻足和必经之地,历时很长。这些历史上的大动乱、大变动、大会合,使得南北文化在陇南这片土地上相互撞击,相互会聚,相互融合,无法抗拒地融入到了陇南的文化之中,或者说,促生并形成了陇南文化的主体和主流。
二、陇南方言的文化特征
陇南方言属于“中原官话——秦陇片——陇南小片”,这是在甘肃方言中的大的分类。实际上,陇南方言极其复杂,就整个陇南市而言,也只能大致分为“西和礼县片”、“成县徽县两当片”、“武都文县康县片”和比较特殊的“宕昌片”。而在陇南,即使是同一个县,也可以分出“北、中、南片”或“西、中、东片”,甚至更多。同一个县的同乡如果在异地出现,除了他们自己而外,外地人因为他们之间彼此语言的明显差异,会很难相信他们是同乡。
以宕昌县为例,它的县城西面的方言接近于定西地区的岷县方言,县城附近的中部则是地道的宕昌方言,而县城以东却又是接近甘南藏区舟曲的方言了,还带有与其毗邻的武都西片的方言。宕昌方言里带有许多“儿化音”,譬如把“鱼”叫“鱼儿”;而与其毗邻的武都,却直接叫“鱼”;又譬如宕昌方言里把“哪里”说成是“阿搭儿”,而与其毗邻的武都,则说成是“咋”或“咋伙”。至于各县之间,差异就更大了,同是陇南人,却常常因为彼此语言的不同,而相互嘲弄、学舌和挤兑。
以“成县徽县两当片”为代表的陇南方言举例,一般都是后鼻音,“N”“L”不分,基本调子有点像陕西话,但是错综复杂,无奇不有,是陕西话所不能比拟的。将“ZHI”音读“ZI”,“shI”音读“SI”,“BAI”音读“BEI”等等。这片区域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代词“我”,有许多种不同的发音,无法全部用拼音表达,或用文字来叙述,只能从陇南人的口头说出;其他人称代词,也很特别,譬如:“你几”(你或你们),“捏”(人家),“外家”(人家),“SEI”(谁),“外”(他)等等。
陇南方言虽然复杂多样,也有趋同一致的。譬如,都把“脑袋”通说成“DUOLAO”(多劳)。如果,笔者注音的汉字“多劳”准确的话,那么,这就是一个会意词,意思是脑袋是人体“劳动最多”的部位。但是,笔者并不自信。把“脑袋”说成是“多劳”,极有可能是外来语,即历史上少数民族语言中对脑袋的的称谓,而被陇南方言吸纳、约定俗成的结果。
总之,陇南方言中,“西和礼县片”、“成县徽县两当片”和比较特殊的“宕昌片”,其语音主要靠近陕西宝鸡、汉中一带,以及甘肃陇东一带的方言;而“武都文县康县片”,其语音大致靠近川北方言。陇南方言更多的是南北混杂的语言,主体是北方语系,夹杂着南方语系的一些语音,形成了既独特又复杂的陇南方言。既使是地道的甘肃人,也不容易听懂,或只能部分听懂;同为陇南人,县与县之间,也存在着语言交流障碍。
三、陇南饮食的文化特征
陇南民众依托多样化的农作物和农业特色产品,融入独特的地域文化物质,创造出了具有浓郁地域特色的饮食文化,各色小吃花样繁多,争奇斗艳。主要有武都洋芋搅团、米皮、面皮、西和杠子面、宕昌锅盔、文县豆花面、咂杆酒、康县罐罐茶、礼县热面皮等。此外还有玉米面面鱼、柴火鸡、酸菜面片、豆花子酸菜面、荞粉、面茶、炕包、荞面叶子、地软耳包子、麦仁酒、荞面、苞谷面饺团、洋芋丝饼饼、韭菜扁食、西和锅盔、豆花子、肉夹馍、烤羊肉串、烧烤嫩玉米、麻辣洋芋粉、鸡汤刀削面、橄榄油拌洋芋、嫩玉米面饼、煎饼卷青椒洋芋丝、面果丸子、武都酸菜汤、面疙瘩等。
其中,西和杠子面、宕昌锅盔、肉夹馍、烤羊肉串、鸡汤刀削面、武都酸菜汤、面疙瘩等,是典型的西北食品,广泛流行于陕、甘、宁、青、新。而武都洋芋搅团、米皮、面皮、文县豆花面、豆花子酸菜面、豆花子、麻辣洋芋粉等,以盛行于巴蜀的麻辣为主,是东北、齐鲁、中原、闽越等地人,极不习惯、很难接受的强刺激口味,呈现出了巴蜀文化的明显特征。也有陇南所独有的,譬如康县罐罐茶,亦称面茶,其原料、调料、做法、口感都十分独特,外地不常见。咂杆酒,主要是武都、文县民间自酿的类似于醪糟的酒,酿制的主料是红谷、高粱,用开水泡热,用竹子小筒吮吸,清香宜人。康县碾坝一带的黄酒也很有特色,主料是包谷,是民间待客、月婆子的主要饮品。即是陇南“独有”的这些饮食,也混杂着南北文化的某些特征,不是纯粹的“这一个”。
康县阳坝的“二脑壳”酒,也是陇南民间酿造的特色饮品之一,度数较低,粮食的香味很浓,口感很好,因其甲醇含量较高,需要放在炉子或火盆温热,挥发掉一部分甲醇,方能饮用。据当地人解释,它之所以叫“二脑壳”,是因为喝醉了看人是两个脑袋的缘故。实际上,“二脑壳”是地道的四川方言“ERLAOKUO”(二老廓),康县阳坝当地人说“二脑壳”时的发音,也是这样的。所以,无论其名称、发音、酿制和饮用方式,都带有明显的巴蜀文化的特征。
陇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复杂多样的方言和花样丰富的饮食,都带有秦陇文化、巴蜀文化和少数民族文化的一些主要特征与鲜明特色。至于陇南的民俗风情、生活习性、人文景观、土特产品、手工制作、耕种方式等等,所表现出来的文化形态,也同样如此,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