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逸事耐人寻
三亚人与士林蓝婚装
三亚(崖县)人性格率朴,思想传统,虽今实古,他们对士林蓝布情有独钟。过去人们长衫短裤的里里外外,连女人衣襟前那条小小的防污肚幅,都要用士林蓝缝制。特别是结婚时的男女服饰,最是讲究士林蓝料子做的。难怪呢,早在民国时代,三亚就有一首童谣唱着:“士林蓝,晶晶蓝。色彩好,说不完。做裙穿,嫁大官。谁来娶?蒋委员。”道出了三亚人对士林蓝布的珍爱。
曾听家父说,1930年,林瑞川在三亚集资创办“广琼粤盐业公司”,需要大量的劳力开垦盐田,工期6个月为限。当时父亲和村里的十多名青年一起来到了月川给林瑞川大盐主做盐工。去的人中许多人都已结了婚,每人都有一套士林蓝,也即随身带去。崖县人出门讲脸皮(方言,重仪表),顾大路(知廉耻)。
带去工棚的士林蓝,不到要紧时刻大家都舍不得穿。崖县人的老话头:“有吃没吃肚里匿,有穿没穿身上装。”父亲带去的士林蓝在6个月的工期里,只穿过两次:到林府集合点名时穿一次;“双十节”,去三亚港看运动会时再穿一次。平日挑土做盐田,只穿粗布衣,士林蓝多时都让它歇着。
一天,林瑞川大盐主带着3名管工员,到四区(崖县第四区,旧称)工地巡查。盐主看见大家光着上身挑土汗流满身,便说:“太阳晒,大家不穿衣,不好吧。”陈福昌嘴快不遮拦的,直说:“林先生,我们各人都有士林蓝的,就怕汗水咸会割破。”似担心别人不知道他也有士林蓝的样子。
几天后,林瑞川派人送来4箱衣服,全都是给第四区工棚盐工的,每人分得“肥子蓝”上衣两件和布制褡肩两个。此外,还有蛋炒饭,一粒粒饭,干干的,又油又香。
事后大家都说,林瑞川,重乡谊,人亦谦和。
笔者老家有一位名叫苏五的,早年参加国民革命军,直到抗日胜利才返归故里。无朋无党,挂单孤居。最后于1950年10月才娶得了九所村一女人为妇。他终于也穿上了士林蓝去做新郎。结婚日,有一婚联戏弄曰:五十当郎仍未为晚,四八出阁其乐如何。
1953年“五一”节,崖县第四区公所在九所大操场举行运动大会。有个半生半熟的人问及苏五婚事。老苏善戏谑,颇诙谐,脱口而出就用唱崖州民歌的方式,回答了那位朋友的询问:“讲给你听你好彩,结婚三年谁都知,指手示你看落眼,身穿士林蓝这个。”不晓得从什么年代起,士林蓝缝制的服饰,就成了崖州人结婚的符号。
1954年9月,我接到崖县县委组织部的电话,约去部里填表入档。我换上了结婚时穿的士林蓝,按时到了组织部。我很快把表填好。只有“婚姻状况”一栏,因怕羞不便问,即留下了空格。
蔡部长接过填好的表格,扫了一眼,再看我当时一身士林蓝打扮,不假思索地在“婚姻状况”的空格子里,替我补填上“已婚”二字。然后问我:“对不?”
我拍额愧笑,又点点头……
“鸡姑娘”与“鸡青年”
1955年,海榆(海口至榆林)中线公路通车。从此,南来北往,人流日众。当时三亚人民市场设在今天的三亚市第三小学的地址上。每天早上8点钟,市民们招群合伴扛着竹笼去买鸭,驻军则套上高头大马拉车来买鸡。熙熙攘攘,市声尘上,市场繁忙……
崖县人民政府,设立县食品公司,统一管理肉类和家禽供应。派何光祥(琼海人)任三亚市场食品经营处主任。笔者当时在公司服务,和老何同事。
一天,榆林驻军“噼里啪啦”地拉着马车到三亚市场购买了近百只活鸡。那时鸡类供应分不同的品种和价格。解放军一向管理严格,因此,司务长要求小母鸡和小公鸡分列出来开发票,以备后勤处检查。负责开发票的收款员梁彬华,则把小母鸡和小公鸡按三亚人的方言称谓,将前者写为“鸡奴子”(雌性),后者写成“鸡角子”(雄性)。因司务长是外地人,当然不明白三亚人这个叫法,就恳求老梁重新开发票,并且建议,把前者称“小母鸡”、后者叫“小公鸡”便得了。老梁说,怎么能称得上,称它为母者尚未下蛋;叫它做公者,又不见啼笼(不见打鸣),岂能有资格呼母称公的?若是被工商联检查出来罚款时,谁来补税?因一时交涉不妥,因此双方的心情都不甚好。无奈,老梁自默一阵子后,就拿起笔在发票的背后写上几十字,作为“补充”说明交给了司务长。但是对方看完却也一声不响的。
何光祥毕竟是中学语文教师出身,他暗暗赞赏这位司务长态度谨慎和工作认真的精神。为了达成共识,他像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写《醉翁亭记》时,原稿用几十字描写滁州风光,经过字斟句酌,最后剩下“环滁皆山也”五个字。然后用“鸡姑娘”、“鸡青年”六个字,又重新开了一张发票,同时更明确地分列出:品种、单价、总金额,然后把写好了的发票单交到了司务长手中。真是:一锤定音,定性准确。
从此“鸡姑娘”、“鸡青年”的称谓,在三亚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便广为流传了。
童承业的“电子脑”
童承业,三亚市港门村社区人。1955年2月在崖县食品公司三亚食品站当饲养员。因为“上帝”给他生了一个好脑袋,口算特别神快和精准,所以常有人以“电子脑”称呼他。
1955年6月,三亚食品经营处的肉摊销售,常常发生货款短缺的现象。为了改善经营管理,县公司经理黎世光号召能人到肉摊工作。当时童承业就“登门应征”,便优先给予“以工代干”的待遇,当“口算报数员”去上班了。
那时,童承业一人负责三人摊位的凭“口算”报数收款。
当年,物价部门核算成本,决定猪肉分为:总肉、上肉、内水三大类,以不同的价格销售。
童承业坐在一张特制加高了的木椅上。他聚精会神,静听着猪肉销售员报告的品类、重量。他像书画展销会上的拍卖师,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口语清晰,口算精准,迅速快捷地传送肉价给销售员。
就这样,经过了三个季度的收款证明,就确立了童承业的口算报数“电子脑”的精准性,同时又迎刃而解肉摊上人为短款的“老大难”问题。
县公司财会股股长潘先通,是位前广西会计专业学校毕业的高才生,由海南商业处派来崖县任职的专业会计大师,他听说童承业“电子脑”的神奇,一天便带上了“六子大算盘”,径直来到了市场肉摊“以身试法”——要跟童承业试比高低。
县公司秘书股股长周家福当裁判员。“算盘和口算比赛”的口令发布后,只听销售员李振华分别喊出三大肉类不同重量就对表计时。声音尚未落地,童承业的“电子脑”不失毫厘地精准报告出结果。潘股长却仍然在他那个“六子大算盘”上,“六上一去五进一”、“七上二去五进一”地没完没了地噼噼啪啪……
不久,我就调离食品部门,到田独公社(今吉阳区)工作去了。
后来听说,老童退休了。
后来又听说,老童生病了。
后来再听说,老童已经走了。
可是,童伯呀,您那神奇的“电子脑”的故事,哪能这么简单就忘怀呢?
卖大腿乎?卖皮鞋乎?
崖县百货公司三亚百货门市部高跟鞋专柜组,因为每天都给高跟鞋“打扮梳理”,让“她们”天天光泽照人,因此,销售额月月上升,被评为先进班组。
1962年,崖县商业系统开展服务质量比赛活动。同年11月某天,几位领导到三亚百货公司门市部高跟鞋柜组,检查服务质量。
那天县公司财会人员凌业梳(近音),无事到门市部闲聊,随手拉一把椅子坐在鞋类专售柜台工作道上,手中拿着一捆毛线织着毛衣,双腿放在柜台上,似向客户们展销似的,嘴里不停轻轻用交换式的唱法,哼着《姑娘十八一朵花》:“十八姑娘一朵花,眉毛弯弯眼睛大”和《天涯歌女》里的:“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可以想得出来,她那时怀着心中的喜悦与快乐的心情,在低着头织她的毛衣,旁若无人。
此时,刘副厅长来到了小凌前面,很礼貌地用手指轻轻地敲柜台,问道:“小姑娘,你这双大腿卖不卖?”小凌被惊动了,抬头一看,哟,原来站在柜台前的是她的局长和一位陌生的首长。
当天晚上,召开商业系统职工大会。小凌“卖大腿”的过失,受到了大会的点名批评。然后以“卖大腿?还是卖皮鞋?”为题,展开了服务质量的讨论。
散会了。凌业梳拖着疲惫无力的步子回到了宿舍,心中仍感到十分懊恼。砰的一声响,身子被抛在床上,两天两夜装睡不醒。
大约十多天后,广东省商业厅《广东商业》的一名通讯员,以《崖县百货公司“卖大腿”》为标题,在最为醒目的地方报道了这则令人“啼笑皆非”的奇闻,一时全省同行捧腹大笑又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