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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是一面镜子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郎咸勇  2017年02月09日10:35

  曾读过几则关于苏轼的轶事,今日转述大家,以为共鉴,倘若诸君能从这些轶事中解读出些什么,并以为借鉴,将不胜欣慰,没算白写。

  王安石任宰相,相当看重自己的文笔才华,而苏轼自恃聪明,不知轻重,屡发坚硬锐利之言,对王安石予以讥诮。

  王安石写了一篇《字说》,论及东坡的“坡”字,王安石沉吟良久,最后牵强附会道,“坡”字从土从皮,乃土之皮也;苏轼听后大笑,反口相讥:“倘如相公所言,滑字乃水之骨也。”

  王安石被此尖利之言噎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一日,荆公论及“鲵”字,说“鲵”字从鱼从儿,该是鱼子;而四马曰驷,天虫为蚕,古人制字,没有一字是没有意思的;于是,苏轼再次拱手进言:“先生,鸠字九鸟,可知其中的典故么?”王安石以为真话,忙欣然请教。苏轼戏谑而言:“《毛诗》云:鸣鸠在桑,其子七兮,‘连娘带爷,共是九个。’”王安石听罢,方知是讥讽之语,遂默然不语,一言未发,但他在心里已是深深地痛恨这个浊口臭舌、语言尖利如刀的轻薄之徒了。

  轻薄之词多出士人,烦恼皆因口舌硬,足蹈险境而不觉,王安石已是心存芥蒂,而苏轼却我行我素,于是,苏轼不久即遭贬谪,离京外出,任湖州刺史去了。

  然而,他依然不知对自己口舌坚硬进行反思,于是不久又惹恼了程颐。

  程颐者,北宋理学家,与其胞兄程颢共创“洛学”,为理学奠定了基础,乃是北宋学术界一尊重量级人物。

  时值国忌,在朝京官都去相国寺祈福,程颐要求寺院为各位官员提供素斋,苏轼听后,立刻口舌坚硬地调侃反击:“你不是不信佛吗,为何要吵着吃素啊?”

  程颐听后,马上板起面孔,一本正经说:“根据周礼,守孝期间,是不可以喝酒吃肉的;忌日是守孝的继续,所以也不可以喝酒吃肉。”

  苏轼听程颐如此之说,一下就来劲了,他实在无法按捺住自己,立刻让人准备了鸡鸭鱼肉和女儿红,并将随意吃荤吃素的生活习惯,渲染成类似于家族间的生死角斗。

  于是,开饭之时,众位大臣,各自挑边,程颐门徒都跑到右边,去啃萝卜毛豆;而苏门学士们则跑到苏轼一边,吃香喝辣,狂饮大嚼。

  看着苏门学士如此不遵礼法,于国忌期间,竟然吟诗作对,喝酒吃肉,程颐大生闷气,只好拿学生出气,他特意让学生停止吃斋,命人把饭菜重量秤一下,要求必须严格遵守符合周礼规定。

  于是嫌隙再次种下,此后,程门开始频频攻击苏轼的言论轻浮,并逐渐演化为程门和苏门之间的党争,本来两派同属于旧党,如今却结仇口,几欲势不两立。

  呜呼,想苏轼一生,聪明绝顶,著作等身,其散文地位,远超老师欧阳修,稳居唐宋八大家之首,然其一生,却屡遭磨难,时时面对朝中倾轧、官场失意和仕途风波,这在他的《自提金山画像》中,得到淋漓尽致的描绘——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果然是诗如其人,在《自提金山画像》中,诗人依然戏言谑语,妙语如珠,轻松洒脱,乐乐呵呵,但从中我们能不读出苏轼一生的抑郁潦倒和屡遭贬黜么。

  苏轼此生,运交华盖,祸不单行,进退维谷,抑塞难舒,虽然可归于官场险恶,人心难测,但除此之外,其口轻舌薄,坚硬如刀,好惹是非,谑语贬损,也注定了他要走一条坎坷的人生之路啊。

  读苏轼几则轶事,我们应该从这面镜子中看到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