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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的蚂蝗
来源:中国作家网  | wangxh1226  2017年02月09日10:16

1965年夏季,一场大雨过后,长白山脚下牤牛河上游一座水库大坝被洪水冲决口了。水库大坝决口后,跑出了不少鱼鳖虾蟹,顺着河道流到了牤牛河下游及沟沟汊汊。

南甸子是我们老家满族营村南的一个荒草甸子,牤牛河一涨大水,这里顿时就成了一片洪水四溢的汪洋,鱼、虾、青蛙、蟾蜍、泥鳅、蚂蟥、河蚌、河螺及河龟等水中生物就开始在南甸子里出现。这个时候,村里的大人小孩儿就开始下到南甸子里去捕鱼摸虾,捉拿青蛙、河蚌、河螺和河龟。

一天中午,我正在家里聚精会神地写作业。五哥拎着一只水桶和一个渔网突然闯了进来,着急地催我:“小华,别写了,快跟我抓鱼去。”我瞪大了眼睛问:“哪有鱼呀?”五哥眉飞色舞,满脸兴奋地说:“南甸子有的是。”“真的吗?”我高兴得撂下作业本和铅笔,麻溜下地穿鞋来到院子里鸡架跟前,拎起一只水桶跟着五哥急匆匆地朝南甸子走去。来到南甸子,九叔、杨宝泉、李学仁和佟继良几个小伙伴儿,早已弯着腰在一片汪洋的南甸子里抓鱼摸虾呢。我跟着五哥绾着裤腿儿走进水汪汪的南甸子,猫着腰开始抓鱼,摸河蚌、河螺。刚摸了一会儿,我就觉得腿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我马上抬起腿看了一眼,发现小腿肚子叮上了两三条黑色的小虫子。看到小黑虫子,我也没在意,赶紧把它们揪了下来,腿肚子上都出血了。

转眼之间,到了下半晌儿,太阳已经偏西了。

暮色时分,我们几个小伙伴儿每人都抓了半水桶鱼虾、河蚌、河螺,一个个乐不颠儿地拎着水桶回家了。

晚上,母亲把我抓来的几条一揸多长的鲤鱼炖了半盆,把河蚌、河螺烀熟装进几个大碗里,摆了满满一桌子。父亲端着酒盅一边喝酒,一边夸我:“真没想到,小华还敢下河去抓鱼摸虾,今儿个可让我们开荤啦。”

吃罢晚饭,我坐在北炕梢闲着没事儿,突然觉得两个腿肚子直痒痒。撸起裤腿一看,两个腿肚子还在流血。坐在南炕头儿的母亲正在做针线活儿,听我一个劲儿地嘟囔腿直痒痒,过来一看,顿时明白了,忙问:“你是让蚂蟥咬了。”我回答:“是白天在荒草甸子抓鱼时被小黑虫子咬的。”母亲一听,纠正道:“什么小黑虫子,那是蚂蟥。”“啥叫蚂蟥?”我莫名其妙地问。母亲皱着眉头回答:“就是吸血虫。”说完,赶紧找来一块干净的布头儿,用手给我往外挤血,一边挤一边用布头儿擦血。擦完血,又用白酒擦伤口。经过母亲一番处理,我感觉腿肚子不像原来那么痒痒了,似乎好了许多。

第二天,我的腿肚子肿了起来,伤口处已经变成一片青紫色,而且还是那么又疼又痒。母亲一看,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溃脓了。不行,得赶紧去看医生。”可是,满族营村自古以来就没有医生,全村谁家大人小孩儿有个头疼脑热或小病小灾的,都得到村南四五里地外的柳树沟村去找一个姓柳的老中医看病。

临近中午,母亲领着我急三火四地来到了柳中医家。听完母亲的介绍,柳中医看了看我的两个红肿的腿肚子,问我:“你是不是把蚂蟥揪下去的?”我说:“是。”柳中医一惊:“糟了!蚂蟥的吸盘(蚂蝗嘴)都留在肉里了,能不肿吗。”说罢,连忙用镊子夹起沾有黄色碘酒的白纱布擦拭伤口。我疼得直咧嘴,不停地“哎呀哎呀”一个劲儿地叫唤。母亲边摁着我的小腿儿边说:“挺着点儿,擦完就好了。”柳中医给我擦完伤口,用手术刀豁开一个个出血点,开始清理里面残留的蚂蝗嘴。清理完,又用沾有黄色碘酒的白纱布再次擦拭伤口。擦拭完,往伤口处敷上一层白药面,这才小心翼翼地用白纱布把我的两个腿肚子包扎起来。包扎完,柳中医耐心地向我和母亲详细地介绍起蚂蟥生长的习性、为什么会吸血、以及被蚂蟥叮咬后怎样去处理伤口等等一些常识。

听了柳中医的介绍,我和母亲才明白。原来,蚂蟥是一种吸血雌雄同体动物,没有公母之分。乡下人都知道,在河里、池塘、沟渠遇到蚂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根据蚂蟥的生长习性,他们都有一套对付蚂蟥的有效办法。他们在河里、池塘或沟渠这些地方干农活儿时,都特别加小心,随时随地观察自己的两腿有没有被蚂蟥叮咬。一旦被蚂蟥叮咬,就用手拍打几下蚂蟥,然后再把蚂蟥揪掉,这样蚂蟥的嘴就不会留在腿里了。

吃一堑,长一智。自从那次被蚂蟥叮咬后,我就开始加小心了,每次再下河抓鱼摸虾时,总是时不时地看看腿上有没有被蚂蝗叮咬。一旦发现被蚂蟥叮咬,先用手拍打几下蚂蟥,然后再把蚂蟥揪掉。

有时候,我跟五哥、九叔、杨宝泉、李学仁几个小伙伴儿闲着没事儿,还专门把叮在我们腿上的蚂蟥揪下来拿到河岸上玩儿。蚂蟥有很强的生命力,它不像蚊子,一巴掌就能打死。蚂蝗的身体像汽车轮胎一样的柔软和结实,踩都踩不死。更有意思的是,蚂蟥的身体像柳树叶一样,能变长变短。我们几个小伙伴儿在玩儿蚂蟥时,先是把它放在地上,用蒿子棍儿捅它,它马上就会卷曲成一团儿。再不停地捅它,它又会变成一个圆圆的小肉球。 等一会儿不捅它了,它的身体又变长了,很快就恢复成一片柳树叶的形状。

作者本名:王兴华(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