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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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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作家网 | 方木  2017年01月23日08:22

七十年代的农村,只靠农家肥,地里的粮食产出有限,麦子每亩能打100来斤儿,玉米每亩能打200来斤儿。可每家每户的孩子们都不少,地里的这点儿产出根本不够嚼化的(用的)。为了补贴家用,大多家庭里的老爷们,小姑娘或者小媳妇都在阴天下雨或晚上,再就整个冬天没有农活儿的时候,忙着干些织席子,编粪筐、草垫子,或者绑些笤帚扫帚之类的手工活儿。做成拿到公社里的土产收购站或者集市上卖掉,换些零打碎敲的钱。

织席大都是小姑娘小媳妇做的比较多。晚上点上昏黄的煤油灯,或者在墙上揳上木橛子,挂上一盏白铁叶子框的煤油提灯照着。比较快的两三个晚上就能织一另席。卖到土产站,一级能卖到每另三块五毛钱。二级,三级每级相差五毛钱左右。验收主要看席子织的瓷实不瓷实,也就是指的细密度。技术不过硬的,小手指头能尅开捅进去;另外还要看席子的干湿度,浯了有点儿变霉的,都评的比较低。父亲与土产站的人比较熟,我们家的席大多都能给个比较好的价格。有次,织了十多另席,有的有些潮,个别的还有点儿发霉。父亲选了个人少的中午把这些席送到土产站,土产站的人纳闷问他,怎么赶到大中午的送过来了,父亲一笑没有多说。他们打开一看就乐了,还说,我说怎么大中午的送过来,原来拣个人少的时候糊弄一下儿。不过还好,那时都知道过日子都不容易,也夹到其它的席子里面收了。而另一位,邻村相熟的,为人太过老实,送席时,土产站的人看后觉得还可以,说给你定个二级吧,结果那位乡邻却说,不对啊,我们家的席从来没卖过二级。惹得站上的人都笑起来。

织席虽然费些功夫,但整个加工过程还是比较简单的。

北方的席子都是用芦苇织的。秋后,家里抽出一个或两个人到村外的大河岔里割些芦苇,如果赶上抢手或者其他原因,没能在当地割回芦苇,也可到集上去买。大约10来块钱100斤。100斤芦苇能织6另席,一另席能净挣1块多钱。父亲由于忙别的事情,有时耽误了割,便会去粱村,一个二十里以外的大集上去买。

那时家里,大姐,二姐年龄大点儿,主要靠她俩织席。父亲负责买卖,哥哥岁数小点儿,还在念书,只能帮些小忙。后来大姐二姐相继出嫁,等到三姐四姐大了,这种织席的活儿就很少了。那时没有帆布,更无塑料布,当时城里村里铺得盖得都用这样的草席,除了家里炕上,床上用,货场、铁路、砖瓦厂等都是用它来盖货物、产品等。

芦苇割回来或买回来后,要用剪子或者镰刀沿芦苇的根部从中间豁开,并顺着豁至顶端。这是第一步,叫做破糜子。席糜破好之后,撒上点水洇湿一下儿。而后到打麦场里或者较为宽敞的地方,用磙(我们当地喊作hun)把席糜轧几个来回,轧到松软为止。然后拉回家,略微晾晒就可以用了。

织席的花型基本一致,一条压着一条,往上别。也有一压二或二压一的。织出来一直都呈现一个个的直角形状。最后捼边儿裁剪修齐。

慢慢的,席子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了自己的替代品,也就自觉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接踵而至的是编草垫子,那时农村叫“编小辫”。

我当时大概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晚上我在一边写作业,三姐四姐她俩则在一旁的一张老式的没有抽屉的八角桌子上编小辫,缝草垫子。草垫子都是方形的,现在回想大约三十多公分大小。有绿色的,是用茅草编的;有白色的,是用棒子幄(包着玉米的白色叶子)最里边那几层,比较柔软的编的。编时,就像小姑娘编头上的辫子一样,三股交叉着盘,编成长长的大辫子形状,然后一圈圈的紧紧地捼在一起成方形,再用针线穿结实。很简单,有时我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编着玩儿。桌子上玻璃罩子的煤油灯,一闪一闪的,照着屋里还算明亮,母亲在炕上做着针线活,一家人一边干着活儿,一边有说有笑的很是热闹。

至今我不知道当年土产公司收购这么多的草垫子做什么来用。家家户户的小姑娘小媳妇都干这个活儿。成本很低,基本没有。矛草是从地里拔来的,棒子幄是生产队分玉米时一块分的用来烧火用的。只是在编棒子幄的垫子时,得事先用点着的硫磺熏一下,杀杀菌,去去色,使垫子编出来越发的鲜亮,卖时能卖个好价钱。一块草垫子,能卖到一块来钱儿。一晚上编个两三个,挣个两三块钱儿,应该比较轻松。

这种草垫子象席子一样,可能比席子在历史的舞台上展现的时间还要短,红火了一段时间后就销声匿迹了。但与这两样相比,编筐、编筛子以及绑扫帚、绑笤帚等这样的活计却一直坚持着,倔强地站在历史的舞台上,始终不愿退出,而且有的更加的灿烂无比。

当然,那个年代这些东西用的多,也编的多,但都达不到每家每户编织的程度。除了专门以此为手艺做出来到集市上卖的外,个别人家只是图个节俭,或者好奇,偶尔编一个自己用。

记得父亲也曾编过粪筐,我小时候背的粪筐就是父亲自己动手编的(集市上也有卖的三四块钱一个,做的很好的也卖不到五块)。当时他可能也是现学现卖,因为印象中他编的过程并不顺利,中间好像请人过来问过。

编粪筐得用红荆条。那种路边儿沟沿儿生长的紫荆条,由于条子比较脆,容易折,所以一般不用来编筐。红荆条长在盐碱涝洼地里,我们村西村东都有。春天,把小手指粗的红荆条砍回来,用菜刀从中间豁开,使荆条一分为二。而后坐在矮凳子上,膝盖上铺块旧布,脚边摆着镰刀、钳子、铁丝等工具。

编时先编筐底儿。拿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比拇指还要粗的荆条去皮儿,弯成弓形作筺芯子。把筺芯子当做桩,插在筺底儿一侧,围着它编筺底儿。筺底儿要编的密、匀,面积大约三四十公分时,把剩余的荆条捼成竖立的。然后,再横向穿条,上下交错,咬着牙口,衔续不断,编成三十多公分高的筺身。最后编筺边儿,把荆条拧成麻花形,削边儿把荆条的头别进筺身,再用铁丝固牢。这样,粪筐就做成了。

父亲虽然编粪筐手生,但绑起扫帚、炊帚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父亲不知从哪里借来的绑扫帚的专用工具,一个T型的拐棍,上面还带着半米多长的钢丝绳,钢丝绳的另一端绑着一个S型的铁钩子。另外还有一条巴掌宽的牛皮带子。绑扫帚时,把事先经过水浸碾压过的没了高粱粒的苋竿,放在跟前儿。平坐下来,两腿伸直,把皮带扎腰里,并挂在S鈎上,双脚蹬住T型拐棍。这时,拿起高粱苋竿在钢丝绳上缠住,双手往怀里捲,大约捲上四五把,钢丝绳深深地勒进苋竿中。再用搓好的麻绳或者细铁丝于钢丝绳勒出的深沟处扎紧。每隔四五公分重复一次这一动作,整个扫帚把大约需绑七八道左右。扫炕的笤帚的做法也是如此,只是还得用手把笤帚头部掰成弯曲形状。

住在城市里,现在用的大多是塑料的扫帚笤帚。可我每年在春节前都有扫房的习惯,扫房时都是买一把高粱扫帚,扫去一年的灰尘。

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草编已经彻底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有一些草编、竹编、柳编工艺却更加受到了人们的欢迎。用作装食品的包装物,个别的还当做工艺品。你像山东莒南的柳编就很为出名。相传柳编的祖师泰山是鲁班的徒弟,跟鲁班学木匠不好好的学,跑到河边练柳编,被鲁班一气之下撵走了。但后来没有想到泰山却成了柳编大师,他编的筺,篮子等东西古朴典雅别致,深受百姓欢迎。鲁班知道后懊悔不已,说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老家没有编柳编的,我小的时候也曾割些柳条捋出箍去卖,大概是卖给了这些地方。

竹编柳编这些东西,无毒无臭,绿色环保。样式又繁多,编出来新颖别致,玲珑剔透,展示着原始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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