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梦是一种主观体验,有时温情款款,有时光怪陆离,有时条理清晰,有时变幻莫测。梦是什么?弗洛伊德认为是潜意识的欲望,通过梦而寻求一种满足。《梦的解析》在八十年代是禁书,但人都有触犯禁忌的欲望,就像睡着时的大脑,寢中右大脑依然在工作,却失去了能对控制理性的左脑监控。思维没了理性,就像物质失去了引力,于是,不合逻辑,匪夷所思的影像便纷至沓来、涌入梦中。但梦毕竟是人所见所思的印象组合,就像说鬼说神,终究还脱离不了“人本身”。我们能梦见故人,甚至古人,但李白却不会梦见火车和红领巾。梦可能综合某些意象和现实经验的碎片组合成一部“电影”,而这“作品”也有可能与以后发生的事有契合之处,但就像通过手掌就能洞彻未来一样,我们除了付诸一笑,没有必要多费唇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未必尽然,但梦与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心理及身体状况是紧密相连的则是必然,身冷则梦水,身热多梦火,甚饥则梦取,甚饱则梦予,人缺少安全感,则梦高处坠落……不是所有的梦都能理出头绪,但在恍兮惚兮中也有章可循。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我发高烧,梦中烈火焚身,天旋地转,脚乱踏却无地可着,手乱抓却无物可附,嘴大张却无声可出,身乱扭却动弹不得,怎个人像被粘在一张无形的蜘蛛网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恐惧感至今我仍依稀记得。还有一次,在似醒非醒之间,似乎有千斤的巨石压在身上,全身肌肉张力瘫痪,也是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在极度的恐惧中濒临崩溃……突然闹铃响起,我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睡衣已被汗渍湿,而双手抱着的一本惊悚小说正压在胸上……“鬼压床”中的“鬼”,也与烟鬼酒鬼一样,不是非人类,而是人自己。
人的睡眠分慢波睡眠和快波睡眠,这两种睡眠是交替进行的,梦形成于快波睡眠,当进入慢波睡眠时,就会抹去刚才发生的梦境,所以很多人起床后并不记得自己做的梦,如果你醒时恰值有梦睡眠,这时梦境就会依稀记得,而如果你的春秋大梦“很有价值”,你可以拿笔给它记下。我二十年前写过诗,但在去年梦中却吟出一首,醒来记下后,才发现它并未如梦中时觉得那般的“经典”,不过是分行的几段文字罢了,这首诗名为《纯碎的爱情》:“哪有什么纯粹的爱情/是哟 我根本就不知道爱情是神马/失去了前提/还谈什么爱情//纯粹的爱情,就像火锅炉下的酒精/火完了,留下渣/是哟/人造的玩艺/哪会有纯粹?//纯粹的爱情就像雪融了/雪融了 变成气/没留下一丝痕迹//她去了陶渊明的山庄/诗意地栖居/我住在闹市/为了小孩子的教育//最后我拍了拍她的臀/咯咯咯 她笑着躲开/我嘱咐她 要写信哟/然后/远方的墙上/有开门二字显现/开门/而后关门/开关之后/一个故事便结束了//我与一个女孩邂逅/现在她走了/留下我一声纯粹的 叹息”。李白梦笔生花,江淹梦人授以五色笔——我啥时候也来上这么一出呢?
古人以日月星辰占六梦凶吉,一曰正梦,二曰噩梦,三曰思梦,四曰寤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但占梦就像龟甲占卜一样,是对不可知力量的敬畏与讨好。有人说梦是反的,我说未必,有人说梦不是反的,我也说未必,人不可能做了个梦就能怀孕,也不可能在娘胎里活上几十年,它不过是人的生理与心理产生的共振现象而已。《周公解梦》虽流传极广,但这个解梦大辞海更多的也只能作为消遣之资。《世说新语》中有则故事,有人问中军段浩:“为什么快做高官时就会梦见棺材,将得钱财时就会梦到粪便?”段说:“官爵本是臭而发腐的东西,所以要做官时会梦见棺材,钱财本是粪土,所以将得到它时会梦见脏东西。”棺材棺材,本是升官发财的谐音,但段浩却独辟高见,也能启发人们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至于曹操的“梦中杀人”,是梦矣?非梦矣?也是梦里梦外,各人各解。
毕加索有幅名画《梦》,画了一个躺在安乐椅上睡着的女人,据说这幅画被一个人花了近15亿人民币买去了,我为之唏嘘不已。想想自己厮混这么多年,也像一场春梦,梦中缠绵缱绻,醒来空空如也,只有一些失落,一些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