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小说的故事如何，小说家讲故事的能力如何，越来越考验着作家的艺术才能，越来越成为小说质量与斤两的关键。我们厌烦那些平庸而俗套的小说故事，总是向往耳目一新、叹为观止的小说佳构，也期待着那些雷同的场景和重复的内容得以消散、杜绝。而这对时下人们诟病量多质少的长篇小说来说，尤显得重要和必要。多年前，有论者感叹“好看小说何处寻”，其实，好的故事就是“好小说”的前提，有张力的故事、有情味的故事，是小说成功的基础。

朱东的长篇新作《沧海之约》（红旗出版社2016年出版）就有这样的潜质，出版后热销即是明证。小说的背景，是南中国海上一场关乎到国家利益的主权之争，在这场被认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中国的特工、情报人士与近邻B国相关人员展开了或明或暗的争斗，彼此富有创意地达成共识，化解了危机，为和平发展我国家利益赢得机会。小说不只是讲述一个和合为安的故事、一个握手互信的完善结局，也是在云谲波诡、曲折跌宕的国家权益争斗中，阐发了一个敢于担当的大国特有的政治智慧和仁者风范。为此，小说故事回环曲折，有时下正在发生的大国间的政治博弈、外交较量、文化渗透，有各国情报人员隐蔽工作的艰辛忠诚，有政治较量中的离间、利用，也有家国大义中的儿女情长、忠诚与背叛、坚持与迷惘、严谨与乖张、计谋与策反等等，不一而足。时而剑拔弩张、疑云重重，时而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一波三折，故事引人入胜，也发人思索。

作为一部最先反映南中国海风云激荡局势，近距离再现我国隐蔽战线情报人员为捍卫主权忘我奉献与牺牲精神的长篇小说，作家的敏锐和勇气难能可贵。2016年夏天，那场由菲律宾挑起的所谓南海争议的国际裁决的闹剧，让世人震惊，也让一个担当负责的主权大国意识到维护主权、坚持正义的艰难。在这个背景下，小说即时追踪，直面现实，从近邻两个友好国家的特工人员的交流与合作开始，演绎了一场为国家利益、海上主权的特殊争战。在繁复多元的背景中，展示主权国家的凛然正气和责任担当。作品中各国特工在政治、外交上的较量，海上主权的争斗，应和了时下发生在南中国海的现实，使得这部小说的题旨极具现实品格和国际视野。为此，作品一系列的故事展示了中国特工人员捍卫主权、与来犯者斗争的智慧和勇气。中国情报人员的“天鹰行动”、“A国的睡莲计划”，B国的“DANCE行动”，B国反战的胡老将军的通达，打入B国的资深女特工“天智星”的解救与自杀，B国议会上的不明枪声，以及东川岛的开发，两国的媒体联手种植红豆杉，圣诞夜的决斗等等，故事情节新奇好看，不同于常见写过往历史的谍战、特工文学，变化的世界秩序，敏感的国家关系，新形势下特有的政治纪律和现代化科技手段的运用，这些都是作家在构建故事时所要重视的，足见其勇气和胆识，以及把握分寸的能力。

南中国海的政治风云，危局丛生，当然有国家利益的博弈、国家主权的捍卫，但和平发展是大趋势。小说诠释了一个需要和平环境的发展中国家的战略思维，而着重描绘新一代特工们的人类眼光和战略新思维。以代号“天行者”的陈江峰为代表的80后新生代们，目光远大，提出了解决领土边界争端的“和合之议”：“A国想借此实现他们重返亚太的战略目标……唆使C国、D国等邻国相继挑起领海纠纷，围堵我国，所以，必须加快我们实施新战略步伐。”在一次高层决策会上，对于解决南海领土争议，这位有着新闻敏感和情报训练的年轻人，从我国早就提出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思路出发，认为“我们应当脱离国界的藩篱，保护和建设我们共同的家园，珍惜和平年代，让人类的智慧走得更远”。于是，他从“欧洲煤钢联合体模式”、“东川岛开发模式”受到启发，提出了以“不失主权，治权共享”解决两国间的绿岛争端，即“在不失主权，不失尊严前提下，共同开发，使争议之岛成为和平之岛，让人类共享和平成果”，使多年来的争端化解于有关协议的签订。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沧海之约”，是为了人类的和平与世界共同发展，是消除隔阂敌意、谋求共享共赢，以智慧和仁义解决边界领土之争的新创举，正如小说引述巴尔扎克名言——“不带武器的合约，是双方精神上最终的共鸣和融合，是人类文明中最高级的契约。”这是对小说题旨最明确的诠释，借此高扬中国和平发展的理念和与人类共发展的战略思维，也是对陈江峰为代表的年轻的特工们为了国家利益和民族发展奋斗奉献的精神礼赞。

洋洋洒洒30万字的小说，注重刻画年轻的群体形象，而主人公陈江峰是文学中不多见的“这一个”。除陈江峰外，其夫人李云波，以及中国的国安人士杨厅长、吕处长、林珊等，性格生动传神，即使B国的特工，像程超、阮月娥等，也个性突出，并不脸谱化，显示出对于人物性格中文化精神的开掘。有关人物多体现出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联系，B国的人物也热爱和知晓中国文化。小说从两国源远流长的文化交流中开掘人物的共同兴趣和人文风习，比如，中国传统的诗文词章，在人物的对话或生活中被信手拈来，且自然贴切，有一定的深度。比如，东方文化的精神之源，禅宗儒教、黄老道学，都成为风云激荡的政治争斗中的点缀。文化的同源交汇合流，为故事的开展带来了丰富内涵和多重的路向，也为人物思想行为找到了有意味的情怀和温度，或成为行为的可能依据，更重要的是，在作品审美视角上得以延伸。

朱东是业余写作，业余研究国际政治。作家的身份不应是判断作品的依据，但是，或许他的兴趣、他的没有框框的率性行文，成全了他写作的勇气和锐气。可以看出作品的某些观念先行意识，多少影响了审美的细腻和丰富，有些故事注重了或然性，而在必然逻辑上还当有合理的推敲，但是，这部小说从深广的文化与历史的角度，展现出特殊领域中不平凡的现实故事，对宏大的现实事件做近距离文学介入，实为难能可贵。可以说，小说的陌生化效果，是其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