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都是英勇的斗士
大约两个月前,丽娜女士登门来访,说起映真先生的病情,虽有所加重,还算基本稳定。我虽不能亲往探视,也感到些许慰藉。不料昨天翻阅报纸,赫然看到“陈映真中风十年,北京病逝”的大字标题,使我大吃一惊!怎么会这么突然!
映真先生在极其复杂的台湾政治环境中,同各种反动思潮顽强抗争,孤寂作战数十年;为坚持真理被监禁了10年,他是我祟敬的楷模。1987年我应邀参加“张我军逝世40周年研讨会”,会后映真邀约王晓波、吕正惠、尉天聪、李明儒、施善继夫妇,在台北罗斯福路一家餐馆与我相聚。席间映真多次问及父亲张我军和我们一家的情形,表现出对台湾老一辈作家的怀念和崇敬。
1997年3月15日,台北县在板桥小学举办“张我军塑像落成典礼”,邀我参加,因来不及办理入台手绪,就由在台养病的二弟光直带病前往代表张家亲属参加。这个典礼没有邀请文化界人士,映真闻讯后即同丽娜女士、施善继夫妇、曾健民夫妇及蓝博洲带着他的小女儿,不请自来,参加了典礼,并在塑像前合影留念。他们的到来,代表了台胞对中华文化、对五四新文化运动及台湾新文学前辈的祟敬与传承。
2000年8月,我主编的《张我军全集》在北京出版,内容主要是家父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台湾传播五四新文化,反对旧文学垄断台湾文坛,以及揭露日本统治下的种种恶行。映真先生提出由他主持的人间出版社用繁体字在台湾出版,并委托施善继夫妇将全书重新校对一遍,并要我写篇前言。另外,把全集漏编的几篇文章增加进去,体现出人间出版社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
1947年3月至1949年9月,台湾文坛发生“台湾文学建设问题”的争论。年方17岁的二弟张光直也在报刊参加论战。后来陈映真把光直写的《致陈百感先生的一封信》收入人间出版社出版的《1947-1949台湾文学议论集》。1998年67岁的光直卸任台“中央研究院”副院长一职,映真以敏锐的政治嗅觉猜测,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原因,曾为此进行过探访。光直主张大陆和台湾老早就是一家,而与台独理论针锋相对,因此受到明整暗算。这些事映真并不详知,但他对光直的处境是深为理解的。
1988年是两岸文化交流最频繁的一年,那年映真先生在北京同全国台联、中国作协接连举办了吕赫若、黄春明和自己的作品研讨会,后又举办了杨逵作品研讨会。这些研讨会对爱国的、热爱中华民族文化的台湾作家的主要作品,进行深入剖析、解读和宣扬。对台独分子强加给他们的歪曲和污蔑,予以拨乱反正。这是很有意义的一项工作,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而中断了。
最近几年映真长期在医院医治疗养,停止工作,不能会客,脱离了社会,陷入另外一种孤独和寂寞。2009年他73岁生日,是在朋友家中度过的,我有幸前往祝寿。那时他刚刚患病3年,神志清醒,但寡言少语,反应稍嫌迟缓,这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后来从丽娜那里得知,他一直顽强地同中风症做斗争。他一生都是英勇的斗士。我为他的离去而流泪,为他走入另一个世界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