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我与王晓峰的文学交往
 | 张昌军  2016年11月16日11:22

晓峰被誉为大连文学界的一支笔。他乘鹤西去,令人惋惜,也让我心里十分难过。没想到他为我的《画说易经+8》做的序言,竟成封笔绝作。去年,我把该文转入我的博客时,他高兴地留言说:“我很喜欢,谢谢!”至今让我感到温暖。斯人已去,音容笑貌依在,成为永久的缅怀。

我和晓峰认识是从文学开始的,准确地说是从诗的创作开始的。有一年,诗歌协会组织市里的诗人去大连大学和学生诗人互动。一位青年学生诗人谈到“颓废”这个词。一般地说,人们是不认可颓废的。晓峰说:颓废是一个人走向成熟的开始,不用过于自责,没有颓废和在颓废状态下的思考,就不会成熟。这句话,应该说包含着辩证法,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我觉得晓峰是一个有独到见解的人。从那次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我是一个不大与外界接触的人,也是择友比较谨慎的人。这可能长期军旅生活的缘故,认为文学界的人,龙鱼混杂,必须慎见。他对我说,搞文学创作,得融入这个群体,方方面面的人,都得见见。后来,在他的建议下,我加入了大连作协,还被选上了理事。再后来经过他的介绍又加入了辽宁省作家协会。我多次参加他组织的文学活动,见到并认识很多文学界朋友,如刘元举、李松涛、贺敬之、李英、牛汉、黎青、洛夫、李皓以及大连文学艺术界的众多作家、诗人等等。这让我眼界大开。特别是去英那河引水工地包括大连多处水源地文学采风,染沃守义,让我受益最大。恰是那次活动,我有了创造长篇小说《红树之恋》的冲动,经过多年打磨终于成书。应该说没有那次活动,就没有《红树之恋》这部小说的问世。他听我说,这部书写的都是一些小事儿,他说:小说创作写的就是生活小事儿,没有小事儿,就没有文学。这句话让我的文学创作,开始更加注重最基本的生活元素的积累。

晓峰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这给我印象深的有三次:一次是我的第二本诗集《蓝色的橹歌》出版了,我把书送给他。他一脸祥和地笑着说:我要好好读读你的诗。不久,我就看到报上发表了他的诗歌评论:《快乐的吟唱---评张昌军的诗集“蓝色的橹歌”》。后来这篇文章被收入他的文集。晓峰的评论语言风格清新俊朗,言简意骇,以小见大,精准而朴实。读了令我极受鼓舞。时隔不久,他又为我的这本诗集组织召开了研讨会。让我感激不尽。由此我知道他的确是认认真真读过了这本诗集的每一首诗。

还有一次,是2010年,诗人林雪问我:“你能不能组一下稿,专门为大连诗人出一本专辑?”我说,我和大连的诗人们说说看。经过讨论,大家感到在纸媒阵地萎缩的情况下,组织出专辑,十分必要。但这需要一笔费用。钱从哪儿出?记不得哪位诗人说的,找找文联,看看能不能给点钱?我首先想到了找晓峰。在他的办公室,我一见到他,他即起身为我泡了一壶普洱茶。我说有件事需要和你说一下,他说,什么事?我说,我们大连好多年都没出诗人专辑,我们想搞个诗展,在《诗歌月刊》出一本大连诗人的诗集。他笑眯眯地说:好事呀!我说,可是,需要一笔费用,文联能不能给出点钱?他说,文联的经费很有限,这不可能,没这笔经费,自筹吧。我说,有人建议让每个参加出诗集的诗人出点钱,不过,我认为不妥,我说:“这次出诗集,我的原则是不要参加诗展的诗人个人的钱”,我对晓峰说:“我想为大连的诗人做点事,就不能要诗人个人的钱;我觉得不能让诗人自己拿钱出诗刊,这件事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晓峰听后说:“你的这个意见和做法都很好,我赞成;诗人写诗不要稿酬已经不错了,不能再让诗人个人们掏钱。”,我说:“那就这么办。”接着,我说:“还需要写一篇大连诗歌综述,我写了一个初稿,送你作参考,麻烦你帮着写一篇综述吧!”他看了我的文稿后说:“写的是真好啊!有你这篇大综述往前边一立,已经足够了,不用我另写了。”在晓峰的支持下和诗人阿拜、李皓、刘辉、默白、徐德凝、段文武、宁明、大路朝天、张秉加、左岸、玉上烟以及大连诗人的积极协助和努力下,这次诗展成功举办,做到了没有收参加诗展诗人个人的任何费用。在诗展颁奖会上,文联主席张玉珠、副巡视员王晓峰,莅临会场并为获奖的诗人们颁奖,为这次诗歌活动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成为大连诗歌史上一个重要转折节点。这次活动后,大连诗人激情澎湃,多年不写诗的诗人,又重燃诗歌创作的智慧之火回到诗坛,诗歌采风会、朗诵会、研讨会,一个接着一个,至今激情燃烧,又涌现出一大批诗人。事后,市作协主席素素谈到这次活动时评价说:“这是要写入大连文学史的一次重要诗歌活动。”

再次,有一年,税务局要印一本宣传册。晓峰给了我一叠宣传画,有17、8张吧,让我配诗。我在一周内,如期把配诗的诗稿和画送过去交稿。他细细看过每篇配诗,评价说:“大诗人啊!写得这么好,还这么快!”我知道,这是鼓励。我说:“谢谢你的肯定,你交给的事情是不能含糊的。”我每次到他的办公室,走的时候,他都要把我送到楼下。这一次也没能例外。他坚持送我到楼下,在我回身向他招手的时候,他说,昌军总是神采奕奕的!后来,为了感激他的这句话,我把我的微信昵称加上我的字子元改为诗神子元。好多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缘由,好意对我说,文人相轻啊!自称诗神,是不是有点太不谦虚了?我也试着改过几次其他称谓,但想到晓峰,还是改了回来。

尊重文学、尊重他人、尊重苦难,是晓峰的最基本人生态度。有一年,我写了一首题为《过滨海路》的诗,在大报上发表了,晓峰读了,像是对我,也像似自语自语,十分祥和地说,这首诗写的好,尤其“我尊重苦难”这一句说得好,有的人把别人的苦难当成幸灾乐祸的谈资是不对的啊!我们应该尊重苦难。

有一天,北京来了一位文学朋友,我们在一起聊天,他看我们都不吸烟,他便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我以为他去卫生间,出去一看,他在走廊一处没人的地方在吸烟。我见了很感动,觉得晓峰在尊重别人上面,特别的注重细节。他这一生写了很多评论,可以说,每篇评论都表现出他尊重文学的严谨态度。他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的深邃与谦逊。他虽是全国有名的文学批评家,但从不摆架子,他与人交谈,你在感受见解深邃的同时,也能分享到愉悦的心情。让你在心里会很自然的愿意和他交流。更何况我们的友谊已经不止是文友的,也是朋友的,更是兄弟般的。我一直以为喜欢玉的人,是喜欢阳光的人,也是坚强的人。可是他却没能足养天年,下决心走了。老朋友逝世,在很长的时间里,我的心里都很难过。还有许多问题没来得及细细交流,成为长长的遗憾。

有一次,参加市里诗人活动,我说,我得早点回去送老母亲去火车站,他听说后说,不急,一会儿,我开车去送你母亲到车站。我说,劳你大驾,这怎么好意思啊!他说,你就不要客气了。之后他开车一直到我家,帮着我把母亲送到火车站。看着他驾车远去的车影,我心中十分感激,至今每每想起,依然是满满的感念。

有一年,新华社组织全国各地的作家、诗人们去杭州航民村采风。当在航民村金厂看到,那么多黄金时,他说,太壮观了,这么多金子啊!农民企业家真的是了不起呀!当在参观印染厂时,他惊叹地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布匹堆放在一起,像山一样,这布从高空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现代工业真的是太宏大了!而在印山瞻仰勾践墓时,看到那座粗矿的古墓建筑,他感叹说,朴拙而厚重,好雄伟呀。在回来的途中,我一直在思索,晓峰这些简洁的话,一定有更深层面的含义。时至今日,依然感到他的赞美绝不是随便说说,一定有更深的指向。

我始终认为,晓峰是一个思考者,不仅是文学的,也是社会各个领域的。一群人、一个城市、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应该有人醒着并思考着,晓峰就是这样一位醒着并思考着的人。比如他对文学创作的思考、对大众精神的思考、对影视剧文艺的思考,对玉和玉雕的思考,等等。

95年新华书店办博览会时,他到书店来淘书。那一次他买了很多书。他对我说,这一次博览会是名副其实啊!图书组织得全,我一直想买的书都买到了,像吉狄马加的诗,我寻找了好多年都没买到,真没想到,这一次在大连买到了。从他的语气里,我清楚的感知到他为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作品,那种幸福感。也是那一次我知道晓峰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而且喜欢读自己喜欢的作者的作品。

我知道他是不人云亦云的有自己独立见解的人,每次见面我总会提些问题与他探讨,也总能有很多收获。有一次,我问他目前小说创作的理论问题,他说,现在文学创作的界限都打开了,应该说是更自由、视野更开阔了。但是有一条道德的底线,需要作家们把握,即使是打开了,即成的传统道德是不能逾越的。我听了十分惊讶他的思考不但精确,而且对诗歌的写作也很有用。后来我在诗歌创作和写诗歌评论的时候,总会想到“现在所有的界限都打开了”这句话,由此也得出诗的创作不在什么流派或什么风格,什么流派什么风格都不重要,都有好诗,主要是不同的文学样式由不同的修辞手法决定的。晓峰的思考是正能量的,他的文学批评也是。

晓峰是一个做事用心专一的人。他喜欢收藏玉。就专心玉的研究。我从他这里知道了玉的分类和品位。一件玉,在别人眼里只是玉,而在他却能说出玉制件是哪个时期的作品,玉的类型,以及有无珍藏价值等等。

一个人在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其中有的人是福祉,有的人是诤友,有的则是构建陷阱的人。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有幸遇到的都是朋友,尤其遇到晓峰则既是文友,也是文学上的福祉。有一次,我听说他住院了,就去看他。知道他的神经纤维患病了,需要很好的治疗,这对他一个用脑思考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我问他,可逆吗?他若无其事地说,不可逆啊!但没想到,他真的坚强地诀别了,让人惋惜。

他笑眯眯的神色,我相信深深刻进了每个人的记忆。晓峰长在!情意长存!最后让我用一首诗来缅怀晓峰吧:

晓峰走好

曾经走在路上。意气风发!

忽然足音停了

留下满园的哀伤

在故乡呼唤你的名字

在乡音里寻找笑声

哈下腰,去拾取你踩过的石子儿

用它来装点家园

你曾经站过的地方 一张脸

至今依然在阳光下笑着

咬断北方的大葱,喂养艰辛的行走

你,就是啃着干馒头走过街头的那个大男孩

我怀念昨天的那次行走

匆忙间卸下两肩的尘土

你帮我提起书囊

走在今生的夜空

在挥手的刹那间

你取走了我心中的伤痛

可是你不知 不知道

留下来的依然是伤痛

一棵树倒下了

一座城池关闭了

一颗星陨落了

山峰 血液 河流 还有日月

推着无色的语言

前行,变成后世的唏嘘

更新江山的长卷

朝霞 羊角葱 炊烟 母亲 兄弟

一些熟悉的回响,停靠在大海的滩涂

风吹散晚归的渔歌,我的泪水为你漂落

一滴,又一滴

你的一支笔依然那么鲜活

长歌当哭吧,尚飨!

【作者简介】张昌军,作家、诗人。原陆军上校,曾做过沈司工教大地暴教研室主任、陆军学院特种兵教研室副主任、新华书店副经理、纪检委书记等职,有长篇小说《红树之恋》、诗集《缕缕阳光》《蓝色的橹歌》《风梯上的笛》及《军事指挥员修养概论》(合著)等出版发行。诗作与小说见于《诗刊》《诗潮》《诗探索》《海燕》《香稻诗报》《绿风》《中国诗人》《岁月文学》《天池小小说》《2004’新诗代年度诗选》《2011年度中国诗歌》《2013年度中国诗歌》等刊物、媒体和年度等选本,曾主编《碧海文丛》、《诗歌月刊》蓝海诗群专号等。《过滨海路》获大连市第八届金苹果优秀文艺创作优秀诗歌奖。另著有文学、诗歌评论《多层面自尊心理的脆弱和文学的整体表达》《地理诗歌元素的潜存与诗人诗歌文本创建的可能》等百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