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帽
早前,有一个穷酸秀才,在路上捡到了一顶官帽。
他很高兴,就试着戴在头上。
开始,他很不习惯。官帽儿在头上,总好象一个紧箍儿咒似的。但因为是官帽,他还是舍不得摘下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自从有了官帽之后,乡党对他刮目相看:原来耻笑过他的,现在见到他恭敬了起来;原先与他有些过节的,现在是唯恐避之不及,实在躲不过去了,便立马堆笑相迎,鞠躬致敬,好象彼此之间全然没有发生过什么;乡绅先前碰到他时连眼皮也没抬过,现在却主动登门,抱拳作辑,打着哈哈,和他认真的叙说起辈份谦尊来;连道上的哈巴狗,当了他的面,似乎也比先前少吠了许多;只有乞丐伸手向他讨钱无有,就不是大客气,恨恨地暗暗地骂娘:“狗贪官”“不是个好东西”“吝啬鬼”
一天深夜,家里突然闯进来一伙黑衣毡帽的蒙面人,把他从被窝里拎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吼道:“拿钱来!”赤身露体的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颤颤兢兢,如坠五里雾中,半天分不出东南西北——缓不过神来。这时,听声音好象是年长一点的说话了,语气沉慢:“今天弟兄们道贺来了,讨要个喜钱,不会不给面子吧?”他才有了点儿知觉,懵懂中满眼的冤屈和无助:“钱从何来?”咦,现成的乌纱帽就摆在你的床头,钱从何而来这还用问吗?在爷们面前不乖乖拿钱,耍什么花招!蒙面人真是觉得奇了怪了。“没钱?!”一人吼了,另一人恼了、燥了:“钱从何来?钱从这里来,快拿!”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亮刀直指咽喉处。“家徒四壁,何钱之有?”他现在清醒了点,胆子反倒大了些,哪怕刀逼命门,心惊不已,舍命也要指给蒙面人看。蒙面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扫向四室:只见月移瓦影,星照如外,破门倒壁,床灶紧挨,碎帘败絮,满地乱柴,孑然一身,空空如也,也直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理喻。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官家耶?都这样守穷,谁愿意为官啊?可是,床头上的乌纱帽又实实在在的不假呀,这世道穷鬼怎么可能戴乌纱当官呢?当了官咋还有不爱钱的呢?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最后就是干脆来一个坚不相信:“穷装得倒挺像啊,有钱买官,没钱肯给弟兄们放点血?”“不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嘛,爽快拿了钱,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多好!”“难道钱比命还金贵吗?”“当官的没钱,连鬼都不信哩”这时他才完全醒过神来,气也壮了:“哎哟,各位爷,您完全找错人了,苍天在上,官帽乃所拾,非所捐也!”众蒙面人一听皆愕,闻所未闻,面面相嘘,暗呼上当,转而顿起失察蒙羞之感!亮刀人火冒三丈:“哼,官帽也是好捡的么?没钱也想开洋荤做官?!白痴,见你的鬼去吧!”抽刀就朝秀才那长葫芦瘦脑壳瓜儿砍去,“慢!”年长的声音不待刀落,不紧不慢,恰到好处:“没钱?那你拿什么打发我们这些弟兄们呢?”“我一介书生,潦倒至此,偶得一官帽,权作把玩,虽然用心,却不当真,何以弄钱,却成祸根,今要钱冇有,贱命一条,连这祸胎帽儿,皆悉听尊便,各位爷就都要了去吧!”遂佝偻曲膝,指向官帽,作引颈待毙状。“不!钱既然冇有,命好生留着,今晚你和我的弟兄们相会,也算作缘分,就相互换个帽子,都长点记性罢。”亮刀人心领神会,收刀摘帽,啪的一声,狠狠地恨恨的扣向书生的脑壳:“便宜呆子你了!”秀才的头立刻“嗡”的一声炸响,顿觉天眩地昏,一团漆黑,翻倒在地上。
蒙面人呼啸而去……
被换了帽子后的效果自然大不相同:虽然乞丐们现在已经不屑于向秀才伸手要钱,但不明事理的哈巴狗儿见了他,吠叫得却更加猛烈。更好笑的是,秀才自此便患上了一种叫“神经官能症”的毛病,怕见了官帽 ,尤其是怕见了官帽底下的人。
(作者:余传俊 字:观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