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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提拉米苏》

来源:中国作家网 | 时久  2016年09月20日09:35

书名:《等待提拉米苏》

作者:时久

出版: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9月

书号:978-7-5500-1864-8

定价:29.80元

开本:32开

【内容简介】

对唐楚而言,青春就是,换了包装的新版柠檬汽水,再搭配上糖糕和她小心翼翼的暗恋,等待在学校的操场边。

那里,是他每天都会经过的地方。

可惜,他错过了她精心准备的告白,成了她名义上的哥哥。

唐楚以为,青春的书页翻过之后,那个白衬衫,英俊笑容的少年也会成为记忆里温暖的一篇,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得不纠缠在一起,无法视而不见。

她下定决心把他永远留在自己年轻无果的单恋中,彼此相处得循规蹈矩,却发现缘分兜兜转转,他一直都未曾从心底离开。

【作者简介】

时久:晋江人气言情小说作家。清华大学毕业,观过清华园的荷塘月色,也曾在燕园“一塔湖图”边流连,理工科出身却最终从文。兼具理性与浪漫。长于用细节打动读者,作品在读者中拥有良好口碑,本本都被传为经典。已出版作品《玉昭词》(网络原名《镇魂调》)、《诺森德的守望》。

【精彩点评】

读来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能触动人心,年少的爱情还有亲情,在十几年不曾改变的坚持中,终于花开圆满,虽然成长的每一步都满是心酸,还好,幸好,他们够爱,够坚持。

——匿名网友

时久的文笔好得不着痕迹。

——百度网友 囧Endless囧

把现实写进了故事,把童话照进了现实,真实可触,令人动容,写得真好。

——百度网友 蚂蚁也抢名

【目录】

第一章 香菇炖鸡

第二章 奶茶豆花

第三章 芝士蛋糕

第四章 马斯卡彭

第五章 麻辣小龙虾

第六章 草莓奶昔

第七章 糖醋排骨

第八章 手工巧克力

第九章 提拉米苏

第十章 泡椒凤爪

Chapter 01 香菇炖鸡

家里来的不速之客仅用一碗香菇鸡肉面就收买了想要独自居住的断腿专业户,唐楚只能感叹,嘴馋的人没资格怨恨生活艰难。

二十二岁的唐楚已经第三次左小腿粉碎性骨折了,每次都是同一个位置。别的病人一个多月就能拆石膏,她得戴足两个月。医生说她如果再这么碎下去,保不齐哪天左腿就得比右腿短一截,变成小跛子。这事唐楚当然不敢告诉外婆,她骗外婆说暑假要实习不能回家,不然老人家肯定焦虑得睡不着觉。

她搬到爸爸给她买的公寓里,请了位护工阿姨照顾。这房子是她刚上大学时买的期房,今年三月才交付,上下两层一共一百平方米,还算宽敞;缺点是都快到六环了,方圆三千米只有楼下一家破破烂烂的成都小吃,连网上的外卖都不肯送过来,几乎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加上护工阿姨家中突发急事请假,她只好每天吃这家店的外卖凑合。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在电脑前应了一声“来了”,放下鼠标,拿过桌旁的拐杖拄着,向玄关挪去。

她走得很慢,门外的人等急了,开始啪啪地用力拍门。

在距离大门五米处,唐楚忽然警觉地站住。

成都小吃送外卖的小妹知道她腿受伤,敲门应声后会耐心等待;敲门也是用手指轻叩,从不这样粗暴地拍打。

她瞬间脑补了一则社会新闻的标题:“歹徒伪装送外卖入室抢劫,专挑单身独居女子下手”,或者“断腿女无人照料遭歹徒入室奸杀,邻居发现时尸体已经腐烂”。

她小心翼翼地扬起声音问:“谁呀?”

一个粗犷的大叔声音不耐烦地回答:“送外卖的!”

“什么外卖?”

“香菇炖鸡米线!少放点油,少放点盐,再少放点米线!是不是你叫的?开门!”

暗号对上了,她舒了口气,继续慢慢往门口挪。

门外的男人却不拍了,隐约有杂声和话语传来,似乎是两个人在对话。她凑近了想细听,却不料咔嚓一声,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唐楚吓得拐杖差点都掉了,送外卖的大叔为什么会有她家防盗门的钥匙?!

咔嗒,钥匙转过了一圈。

离门还有四五米,断腿残障人士来不及冲过去把门反锁,只好背靠墙壁,抖抖索索地举起手中的拐杖。

铝合金拐杖能打死人不?

防盗门从外打开,门口站着两个人。

唐楚愣了一下,举起的拐杖停在半空中。

送外卖的大叔连声说:“哎呀你腿不好啊!别动别动!我给你送进去!快把拐杖放下抓好!”说着就冲进来扶她的拐杖。

唐楚盯着门口西装革履、拖行李箱的男人,沉下脸开口:“怎么是你?你哪儿来的钥匙?”

男人把防盗门钥匙拔下,食指钩住钥匙圈:“叔叔给我的。”

外卖大叔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看看门外的人:“小两口吵架啦?”

唐楚黑着脸瞥他一眼,大叔没看见,转身把外卖盒子送到餐桌上,一边念叨:“真是的,姑娘腿伤成这样不能动,居然还去外地,把她一个人丢家里天天吃外卖没人照顾,是不是男人啊!”

男人站在门外,没吭一声。

大叔走回门口,男人侧身给他让路,被大叔狠狠瞪了一眼:“给钱!十五块!难道还要姑娘付账吗!”

他乖乖掏出钱包,递给大叔十五元:“麻烦您了。”

大叔拿了钱走了,剩下门内外两个人面面相觑干瞪眼。

对了,忘记介绍了,这位不速之客名叫高屾。

如果一定要问他和唐楚的关系,她会称他为:爸爸的女朋友的儿子。

倘若不是因为爸爸和高阿姨名下都有各自的公司,结婚有很多理不清的麻烦,他早已和她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昨天爸爸给她打电话,感慨自己明年就五十了,和高阿姨在一起这么多年,两人终于决定把证领了坐实名分。正好下个月是他生日,爸爸打算和高阿姨一起做寿,顺便把家里的亲戚们请到一起聚聚,让她也回家参加寿宴。

下个月她腿上还打着石膏,当然没法回去,于是拒绝了,也没有解释原因。

爸爸肯定要伤心了。自从初三时妈妈去世,她就和外婆一起生活,爸爸和高阿姨在一起之后她更少回去,父女俩还不如普通亲戚来往热络。

结果今天高屾就找上门,这是来当说客的节奏?

谁要跟你兄妹一家亲,呵呵。

唐楚的拐杖横在玄关过道里,她看了一眼高屾的行李箱:“你不是在上海吗?来这儿干吗?”

“换工作了,跨城搬家,叔叔让我先在这儿落脚。”他很平静地回答,似乎对她的残疾造型并不惊讶。

“这是我……”

她本想说“这是我的房子谁同意你来住了”,转念一想,房本上写的是爸爸的名字,钥匙也是爸爸给的,他想让谁住就让谁住。爸爸对高屾视如己出,将来继承权归谁还不好说呢。

不但爸爸要变成别人的爸爸,连仅有的小房子都要被抢走一半!

“你在哪儿上班?金融街?不嫌远?”

“不,在北四环。放心,我不会住很久的,安顿好了就搬走。”

城北是科技企业集中区,她想讽刺他一句“被银行炒鱿鱼啦”,但还是忍住没说,只问:“那干吗不住公司旁边的酒店?”

他看了她腿上的石膏一眼:“削减非必要开支。”

唐楚被他噎住了。

虽然长途跋涉风尘仆仆,他的外表却依然一丝不苟,还是那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装×范儿。

他一手扶着防盗门:“我们真的要站在门口讨论这些问题吗?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晚饭时间,楼道里飘来邻居家做饭的香气,是唐楚最喜欢的糖醋味儿,引得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

邻居真讨厌,顿时什么气势都没了……

她想起餐桌上还有一盒米线外卖,收回拐杖往餐厅走:“楼下的房间和卫生间是我的,楼上归你。我的电脑在客厅里,客厅也归我。”

高屾关门进屋,玄关挂着的一串风铃打到了他的头。他弯腰绕过,观望了一下屋内格局:“厨房呢?”

“厨房我不用,随你便。”唐楚在餐桌前坐下,打开外卖盒。

成都小吃的米线还是老样子,整只没切的香菇,三两块鸡骨头架子,塑料口感的米线,放在嘴里嚼都嚼不烂,汤面飘着一层灰白色的浮油,看上去就像一碗刷锅水。

没办法,店里清淡点的,能给病号吃的食物就只有这个。手术后本来就元气不足,身体很虚弱,再加上每天吃这种食物,唐楚圆嘟嘟的肉脸都瘦出尖下巴来了。

唐楚虽然很饿,但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被邻居家的饭菜香气勾起了馋虫,更觉得饥肠辘辘。

厨房里传来高屾的声音:“冰箱里的东西可以吃吗?”

“随便你!”唐楚回答道。

冰箱里是阿姨留下的囤货,放了好多天了。吃死不管!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唐楚放下外卖盒,回到电脑跟前,看到屏幕上的游戏客户端已经更新完了。

她在那里培养了另一个“自己”,是个萌萌哒光头小和尚,因为起名字的时候太馋以前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了,便给这小和尚起名叫“糖醋排骨”。在腿上打着石膏动弹不得、每天无聊到发霉的日子里,幸好有这个虚拟而乖巧的人物陪伴她。

和小和尚一同陪伴她的,还有游戏里两位素未谋面的“师父”。

唐楚一上线就收到大师父无花的密聊消息:“我刚换下来一条退休裤子,你要吗?我去找你?”

此“裤子”当然不是真的裤子,而是游戏里的装备。无花和她一样也是和尚,淘汰下来的旧装备正好送给她。

可惜那条裤子以她现在的等级还穿不了,于是回复说:“不麻烦师父了,邮寄给我就行。”

“好。”

无花是位务实的师父,很少闲聊,自己似乎也挺忙的,没事不找她。而另一位师父“提拉米苏”,则正好相反。

提拉米苏是个女号,该门派的妹子们个个体态婀娜、衣袂飘飘、环佩叮当,以粉红色为主色调,非常梦幻。

唐楚觉得二师父一定是个妹子,因为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每天换上各式各样不同效果的美丽时装,摆出优美潇洒的pose截图拍照。

师父是个土豪,培养徒弟的策略就是用金币砸晕,然后放养。新款时装发型一出来,二话不说第一时间购买,装备当然要最好的,但那些闪闪发光、自带特效的顶级装备对她而言,也不过就是拍照的道具而已。唐楚好几次看到师父背着游戏里最好的武器,身穿土豪气息四溢的极品装,却被野外的低级野狼围住不知所措活活咬死;要么就是运用轻功飞在空中变换姿势拍照时没控制好气力,一头摔死在乱石堆里。

阿弥陀佛,这么说自己的师父好像有点不敬,但这样的玩家在游戏里,一般都被大家称为“手残”“水货”“傻多速”……

上线没多久,提拉米苏就发来了组队邀请。前几天组队之后都是一个样,她埋头吭哧吭哧跑腿打怪做任务升级,师父就在旁边优哉游哉地换衣服拍照。

唐楚问:“我这边风景不好,师父今天要过来吗?”

师父文艺而忧伤地回了她一句:“一个人的江湖太寂寞。”

说得也对。虽然师父一个小怪都没帮她打过,但有个队友在身边跑来跑去,独自打怪升级的历程仿佛也变得不那么无聊。

唐楚专心玩游戏,身后忽然飘来一阵食物的香味,引得她回过头去,发现高屾端着一只碗站在她身后,不知窥屏了多久。

他脱了西装外套,领带也解了,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线条匀称、肤色白皙的小臂。阿姨留下的素色围裙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唐楚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很不待见这个人,但按照大众眼光,他的确是个标准的帅哥。

唐楚拉下脸道:“干吗?”

高屾站在她身边,手里的碗和她脑袋齐平,离得非常近,飘出的香味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她忍不住向碗里瞄去。

一碗香菇鸡肉面,汤色清澈,表面几点金黄润亮的油花,既不寡淡,又不会太油腻;面条是龙须挂面,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碗底,浸透在汤中,光看着就觉得十分好吃;更别说面条上还盖着一排横切成块的去骨鸡腿肉,配上香菇和点缀的胡萝卜片,色香味俱全,唐楚的口水唰地就下来了。

同样是香菇炖鸡,差别咋这么大呢!

她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每瞄一眼都感觉节操和尊严像岩层剥蚀的表面一般随风而去。

此刻她只想对他大吼一声:“滚粗我的地盘!但是把那碗面留下!”

高屾还把面碗往她面前递了递:“冰箱里剩的菜不多,只好煮了个面条,可惜没有青菜。我看你外卖没怎么动,要不要再吃一点儿?我煮了两碗。”

伸手不打笑脸人,态度这么好,让人怎么拒绝!

算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让他滚粗,还是先保住面条吧……

高屾见她没有反对,指指餐桌:“去那边吃?”

她绷着个肃杀的面皮点点头,转过身准备退出游戏。

高屾凑过来问:“你在玩什么,武侠?……古代怎么还有提拉米苏这种东西?”

唐楚用看白痴的眼光斜睨他:“那是玩家的ID,自己起的,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讪讪地直起身:“哦……这个就是你?挺漂亮的……”

“那是我师父,这个才是我。”她操作自己的和尚翻了个跟头,下线退到登录界面,不理会他诧异的眼光,扶着墙壁两步跳到餐桌边。

桌上摆着另一碗面,旁边是她吃了一半的香菇炖鸡米线,摆在一起就像卖家秀和买家秀,对比强烈极了。

唐楚坐下喝了一口汤,还没来得及吃面条和鸡肉,残余的一点节操和尊严就彻底风化光了。

这才叫香菇炖鸡!旁边那碗其实是成都小吃的老板欺负她一个人在家腿不能动故意拿来忽悠她的刷锅水吧!

两根冷冻鸡腿、几片香菇和胡萝卜,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吃?

她喜欢的本是刀削面、拉条子那种劲道的面条,不太爱吃龙须面,也不好这种清淡口味,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碗里的面一个劲地往她嘴里钻啊,等她终于停下筷子,已经只剩稀稀拉拉几根了……

一边吃他一边又问:“你刚才玩的什么游戏?看着不错的样子。”

吃人的嘴软,唐楚含着鸡肉把名字告诉了高屾。

“好玩吗?难不难?”

她闷头呼啦呼啦喝汤:“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比超级玛丽第一关难。”

他微微一哂,低头吃面,没有再问。

这世上有一种人,相貌出众、头脑聪明、条件优越,各方面都木秀于林,普通人只能仰望,但是却在一个别人都觉得很简单很平常的领域中格外白痴,比如动画片里的柯南,再比如眼前这位。

传说高屾上初中时已经是闻名全校的学霸,但被同班男生带着第一次进游戏厅时,在游戏机前坐了整整一钟头,花光了身上的零用钱,超级玛丽第一关都没过。

从此他再也没有摸过任何电子游戏。

这事被古板的校长知道,还拿出来当正面例子教育同学们好好学习远离游戏。

高屾在一部分人心目中的光环坍塌了,而在另一部分人——尤其是女生——眼里却愈发地金光闪闪完美无缺。

当时唐楚还是个暗暗仰慕高年级学霸男神的纯情少女,也觉得那些逃课流连于乌烟瘴气的游戏厅和网吧的男孩们好堕落,对着屏幕大呼小叫面红耳赤飙脏话的样子真猥琐,哪比得上男神白衣飘飘斯文儒雅淡定专注光芒闪耀。

现在嘛……连DOTA都不会打的男人也能算男人?

如今她的男神是母校计算机系师兄,去年在游戏公司做实习CTO,身高将近一米九,肌肉发达荷尔蒙爆棚,不仅是技术型学霸,还是游戏高手,每次内部对战碰上都被他完虐,简直分分钟让人想对他跪下唱《征服》,简直帅呆了。

可惜人家已经结婚了,sigh。

唐楚喝完最后一口汤,连平时不爱吃的两片胡萝卜也啃了,咂咂嘴,过河拆桥地向对面那名不算男人的男人、弱鸡中的弱鸡投去鄙视的眼光。

高屾没她吃得快,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吞咽喝汤,吃面条都几乎不发出声音。

餐桌上方的射灯明亮,映出他眉宇鼻梁的轮廓,亮光下的面庞显得格外细致光滑。鼻尖出了一点汗,细细密密的水珠,皮肤却好似更加润泽生动起来。袖子还挽在胳膊肘处,露出的半截手臂只有在强光照射下才看得出细细的绒毛,肤质足以让女人心生嫉妒,线条却是结实有力的。当他抬起手时,尺骨和桡骨之间凹进去一条小槽,随着手臂的动作若隐若现。

他终于吃完了,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唐楚不自在地别开眼。

哼,和她的男神相比,这人简直就是个娘炮,还会做饭!

——好吧,做饭好吃算优点,姑且不算娘炮的证据好了。

可是,万一他明天还做这么好吃的面条,那可怎么办?

晚饭后唐楚上线,发现信箱里有几封未读的飞鸽传书,点开后吓了一跳,提拉米苏给她寄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额金币和一堆珍稀材料,像处理遗产似的。

提拉米苏还在队伍里,她连忙发消息问:“师父,为什么给我寄那么多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提拉米苏才回复:“这个江湖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之处。”

“师父不想玩了吗?”

她忽然觉得有点小感伤。虽说是网络世界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搭理她的就只有这两个师父,还没来得及等到她满级就要说再见了。虽然她们不算很熟,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但终归师徒一场,况且提拉米苏对徒弟真的算非常仗义大方。

“师父,等我升到满级出师再走好吗?我升级很快的,再过两三天就行。听说出师会送桃花道具,很漂亮的,到时候我们一起拍个照留念吧?”

提拉米苏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下线了。

大门传来开锁声,高屾提着两只超市的大号购物袋回来,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旁边的拐杖,连姿势都没变过:“你一直在打游戏?”

唐楚没理他。

高屾又说:“对眼睛不好,病号应该多休息。”

她不耐烦地回过头去:“你是我谁呀?要你管我?咱们楼上楼下井水不犯河水,行不?”

他抿唇不语,从购物袋里拿出新买的生活用品上楼,一晚上没再来烦她。

唐楚做任务到九点多,觉得累了,退出游戏伸了个懒腰。她回卧室取了内衣睡裙搭在拐杖扶手上,给石膏套上塑料袋保鲜膜防水,熟练地去浴室洗澡。

想起家里多了个男人,她把吊带睡裙换成了有袖子的。

爸爸让他住过来就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吗?大夏天的孤男寡女真的很不方便。

爸爸可以把高屾当作亲生儿子看待,她却没法把他当亲哥哥。

她把拐杖放在浴室门外,拐杖没立稳,倒下去砸到了玻璃门,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楼梯上立刻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唐楚捡起拐杖一抬头,正看到高屾从楼上冲下来。

他扶着楼梯扶手,收住脚步,淡定地改为缓步下楼:“什么动静?”

唐楚把拐杖扶正靠在墙边:“没事。”

“需要帮忙吗?”

“不用。”

“你脚不方便,能帮得上的尽管叫我,不必客气。”

谁跟你客气!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要洗澡,你确定你要帮忙?”

他表情未变,走向她的步子顿住:“那你自己小心点。我在外头,有事叫一声。”说罢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观看。

有事叫一声难道你还能进来吗?唐楚一边默默吐槽一边关上浴室门,然后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浴室的门上没装锁。这门是镁铝合金的,只有一个边框,中间大幅全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最糟的是浴室布局很奇葩,一进门就对着淋浴间,马桶和洗脸池反而在里面。

往坏里想一想,万一他动点什么歪脑筋,身为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障人士,她根本挡不住!新闻报道说百分之九十的强奸案都发生在熟人之间!

她下意识地双手抱住胸,感觉有些窘迫。

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凭高屾的脸蛋身材,应该是有一堆女人,说不定还有一堆男人排着队想强奸他吧……

她把浴室门关严,用拖把桶抵住门后,战战兢兢地坐在凳子上洗澡。

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越来越近,玻璃门被叩响。

唐楚吓了一跳,扯过毛巾挡在身前:“干吗!别进来!”

颀长的身影映在磨砂玻璃上:“你的手机响了,是周阿姨打来的,要接吗?”

周阿姨就是请假的护工阿姨,打电话一定有事。她举着毛巾说:“你帮我接一下,就说我现在忙,一会儿回给她。”

玻璃门上的身影顿了片刻,举着手机离开了。

唐楚飞快地洗完澡穿上衣服,出来时看到高屾还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体育新闻。他手里握着遥控器,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一滞。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裙,虽然遮得比外穿的裙子还严实,但仍然觉得微妙的尴尬……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穿着睡衣,这明明是在家人或者男友面前才会有的私密扮相。

面前这个人,显然两者都不是,却要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把目光转向一边:“周阿姨说家里病人情况不稳定走不开,要继续请假一周。”

再过一周,可以不用护工照顾了。她随便应了一声,拄着拐杖站在茶几旁盯着他。

他识趣地站起身:“那我上楼了,有事叫我……”高屾向楼上走去,越过她时膝盖踉跄地在茶几上磕了一下。

唐楚撇撇嘴,回到电脑前,QQ上闺蜜小凝发来消息:“还活着吗?一个人很鸡摸吧,给你发个深夜福利!”消息后面附着一个网页链接。

自从阿姨请假,唐楚就忍不住屡屡脑补自己一个人摔倒在浴室或者客厅里,骨头再次断裂无法移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电话也够不着,活活痛死或者饿死……于是叮嘱小凝每天互通消息报平安,万一哪天她没回,立刻报警找警察蜀黍来救她……

嗯,被害妄想症确实蛮严重的。

她一边随手点开链接,一边回复:“家里有人,你可以光荣卸任了。”

小凝问:“阿姨回来了?”

“没有,是……”她打字的手一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高屾的身份,“家里的亲戚。”

“长辈来了?啊呀呀那你千万别点那个深夜福利。”

已经晚了,视频自动弹出开始播放——是一段国外男模的内衣秀,尺度嘛……尺度不大还能叫深夜福利?

她淡定地回过去:“没关系,她睡楼上。”故意把“他”打成“她”,免得小凝瞎想乱八卦。

小凝发过来一个猥琐的表情:“那你慢慢欣赏哦!你最喜欢的肌肉男,成群结队一打一打的,个个都有人鱼线八块腹肌!我是不是很贴心!”

唐楚瞄了两眼视频,其实这种粗犷外国肌肉男并不是她最喜欢的类型,为了显示健康性感,他们几乎都喜欢把皮肤晒得黑亮黑亮的涂上橄榄油。如果能稍微纤瘦一点、皮肤白一点,那就完美了……

她做贼心虚地转头去瞄楼梯,一回头又看到高屾端着一只碗站在她身后,视线从屏幕转到她脸上,那眼神……好难形容……

她的脸腾地飞起红云,欲盖弥彰地辩解:“我、我成年了……”

他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把碗递过来:“我就是来问问你……吃不吃水果?”

看着盘子里的东西,唐楚深夜看大尺度激情小视频被人撞见的羞愤和尴尬瞬间就消失殆尽。

吃光了阿姨留下的囤货,她已经好几天没吃到新鲜水果了,面对这一大碗五颜六色、洗净切好的水果拼盘,唐楚根本把持不住。草莓、哈密瓜、猕猴桃、火龙果、车厘子、桃子,每一种都是她喜欢吃的,上面还浇了一层浓稠的酸奶,草莓和车厘子的颜色融进了酸奶里,丝丝缕缕红白相间,对吃货而言是心脏暴击的水准。

这个人怎么能把随便什么食物都弄得这么诱人?

她的双手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接过碗和勺子吃了起来,连视频都没来得及关。

尴尬?矜持?面子?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再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看个男模内衣秀怎么了,他在自己房间里指不定看比这尺度更大的呢。

唐楚一口气呼啦呼啦吃了半碗,才想起面前还站着一个人,满嘴酸奶水果含糊地问:“你吃吗?”

水果和酸奶已经被她搅成乱七八糟的一团,虽然卖相差了点,但是味道没差的!她捧着碗眼巴巴地望着他,嘴上客气,其实心里可舍不得了,盘算着自己吃过的他不会要才这么说的。

他果然说:“你都吃了吧,我那边还有。”

她立刻从善如流地继续埋头扒剩下的半碗。

高屾站在一旁看着她吃,问:“楼上的浴室太久不用,喷头坏了,我用一下楼下的行吗?明天就找人修。”

这种情况下怎么好意思拒绝人家,她一边吃一边点头:“用吧用吧。”

如果借用一次浴室就能换来这么一大碗水果酸奶,每天给他用都没关系!

唐楚捧碗只顾吃,高屾进了浴室她才想起来,她换下来的脏衣服还乱七八糟地扔在凳子和洗衣机上,包括小内内和bra……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还手欠地把bra挂在了水龙头上……无论他是把它拿下来扔进脏衣篓还是任它挂着,都无法避免会碰到……

对此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首先脸红害羞无地自容,而是:还好有C罩杯不算丢人……

算了,眼不见为净,就当不知道好了。反正她看裸男视频都被他撞见了,也没见他有多大反应,大家都是见多识广的成年人了嘛!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从客厅看过去,磨砂玻璃门上蒙了一层水雾,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浴室的明亮灯光透出来。

电脑上的视频正演到浴袍秀阶段,身材火辣的男模背过身去,浴袍半解到腰际,看得出他里面什么都没穿,背景音里一片尖叫口哨声。

唐楚看了一眼视频,又看了一眼浴室;再看了一眼视频,再看一眼浴室。

不能怪她脑洞太猥琐,这是非常正常的联想!

门内忽然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就像她洗澡时看到的那道颀长身影一样。然而水声并没有停,一只手抬起按在门上,又缓缓地滑下去。

水声更大了。磨砂玻璃上留下一只拖长的湿漉漉的手印,就像《泰坦尼克号》里女主角留在车窗玻璃上的那只。

唐楚放下吃光的水果酸奶碗,凉冰冰的双手捧住脸,捏了捏脸颊上的肉肉,发现自己双颊滚烫。

洗个澡而已,怎么能洗得这么香艳……一定是视频的错!赶紧关掉!

手很快变得和脸颊一样热,她捧起酸奶碗贴着脸,继续降温。

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了,玻璃门打开,一蓬热乎乎的水汽从门里涌了出来,与之一起的,还有举着毛巾擦头发的——半裸男一枚。

他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上半身一丝不挂,头上扣着毛巾,一出来就转身去厨房,留给她一个线条柔韧的倒三角背影。

这人是谁?绝对不是高屾!那种弱鸡娘炮怎么可能有这么发达的背阔肌!

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镇饮料,打开一口气喝下去半罐,然后走到柜式空调前,一边吹风一边喝饮料擦头发。

唐楚手一抖,差点把碗摔地上。

正面比背面更壮观,与视频里的男模相比也不遑多让,多了一分东方人的纤长秀气,但是该有的绝不含糊;刚洗过澡的皮肤格外莹润,白里透粉,像打过柔光似的,恰好中和了肌肉线条的狰狞感;腰线笔直劲瘦,浴巾围在腰上,只能看到四块腹肌,但明显下面还有……

洗个澡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一定是被视频里的肌肉男模穿越了!刚才那记按在玻璃门上的手印是不是高屾的求救信号!

可惜现实并不是她的脑洞,空调前的人擦干了头发,拿下毛巾丢在一边。

脸还是那张脸,身体却仿佛换了一个人。

高屾仰头喝干饮料,迎面看到穿着卡通小熊泡泡袖睡裙的唐楚一脸呆滞地捧着碗盯着他,嘴巴边上还挂着一滴被车厘子汁水染红的酸奶。

“怎么了?”

唐楚回过神,嘴巴动了几下,最终只弱弱地吐出一句:“会感冒的……”

不对!这根本不是她心里想说的话!她想说的是你个死变态暴露狂快点把衣服穿上我跟你什么关系你就在我面前穿成这样亲兄妹也不带这样的好不好!

“没关系,洗完澡太热了。我夏天都这样,从来没感冒过。”

夏天都这样!意思是以后每天都要看着裸男在面前晃来晃去吗?会晃瞎眼的啊亲!

高屾发现她手里的碗空了,向她走过来。

离近后看得更清楚了,真是要瞎……浴巾下面不会是真空的吧?就那么随便打了个结塞在腰里,看起来很不牢靠,一边走一边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坠,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唐楚觉得有必要和他严正声明一下同居规……不对,是合住规则。她清了清嗓子,摆出义正词严的架势。

高屾走到她面前,伸手把碗拿走:“全吃光了?还要吗?”

她满肚子的话全被这句挡了回去,开口就变成了:“还有吗?”

他微微一笑:“有的是。不过这么晚了,明天再吃吧。”

哦,吃的没有了,很好,那可以好好谈判了!

“别动。”高屾突然开口。

唐楚一愣,真的定住了没动,眼珠左右瞄,看着他向自己腮边伸过手来,指尖在她嘴角一刮,把她嘴边挂着的一点酸奶刮去,然后顺手放到自己嘴里舔了舔。

她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什、什么节奏!现在兄妹之间都会做这么暧昧的小动作了吗!何况他们根本不是兄妹!

这和她预想的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井水不犯河水当对方是空气、反正就几天忍忍就过去了的相处模式完全不一样!

高屾却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任何不妥,淡然地含着手指转身走向厨房。

直到厨房里响起哗哗的刷碗水声,她才懊恼地想起来,碗底还有很多酸奶没有舔干净……

唐楚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到一个可执行性高、不会被任何意外——尤其是突然出现的食物打断的方案:把合住规则一条一条写下来,直接拿给高屾看。

早上起床换衣服,她又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干净的衣服所剩不多,尤其是内衣,只剩最后一套。

阿姨原本说只请假四五天,她就偷懒把脏衣服全扔着等阿姨回来洗。现在又延长一周,不洗就没得换,囤着的脏衣服也要发臭了。

说起来,昨天他在楼下浴室洗澡,肯定看到了她堆得快满出来的脏衣篓……

虽然她不待见高屾,但也不希望自己在他眼里是个邋里邋遢不讲卫生的懒虫,真是自相矛盾。

她换好衣服打开房门,迎面而来一股咖啡的香味。高屾系着围裙,一手端一只盘子从厨房出来,看到她说:“起来啦?正好,来吃早饭吧。”

看!她多有先见之明!如果毫无准备地找他谈判,肯定又被转移注意力了!

她把那份合住规则递过去:“你先看看这个,我去刷牙。”一边瞄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咖啡、果蔬沙拉、三明治和煎培根,看上去非常简单快捷,但是这样一个明媚的早晨,阳光从窗户懒洋洋地斜照进来,映出咖啡袅袅的热气,白瓷盘子里颜色素净的食物也显得格外清新,让人心情一亮。

与她前几天苦哈哈地干啃吐司、后来索性一觉睡到中午省掉一顿相比,这样的早餐已经十分丰盛了。她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欢快地坐回餐桌前,培根的热气还没散。

与喷香的咖啡、五彩缤纷的沙拉、油亮亮的煎培根相比,那块吐司白乎乎、中间的夹心也白乎乎的三明治显得其貌不扬,颜色并不诱人。但唐楚只咬一口,就立刻被它内秀的滋味征服了,三口并作两口吞下去,意犹未尽地把手指上沾的一点酱料也舔干净,才腾出工夫来问:“三明治里面夹的是什么呀?”

高屾说:“煮鸡蛋、洋葱、芹菜和沙拉酱,还放了一点儿黑胡椒。”

白吐司、水煮蛋、洋葱和芹菜都是她不太爱吃的东西,和在一起怎么会这么好吃!简直鬼斧神工化腐朽为神奇!

“还有洋葱?没吃出来。”

“你不是不喜欢吃洋葱吗?我切得很碎,用黄油爆过,所以只有香味没有葱味。”

唐楚正在闻咖啡香,闻言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洋葱?”

他一边喝咖啡一边专心地看她列的合住规则,随口回答:“我给叔叔做过洋葱肥牛,他说你们全家都不爱吃洋葱,家里从不买这个菜。”

“哦……”

“咖啡不好喝?”高屾发现她捧着咖啡半天一口都没喝,“家里没有工具,只好暂且买了速溶的。”

“不是,就是不爱喝咖啡,太苦了。”她凑在杯沿吸着鼻子嗅来嗅去,像个馋嘴的小狗,“但是特别喜欢闻咖啡的味道,好香。”

高屾想了想,伸手拿过她的咖啡杯:“等我一下。”

他把咖啡拿去厨房,捣鼓了一阵,原样端回来放到她面前,只是杯子里的液体颜色变浅了一些,表面飘着一层细密的泡沫:“咖啡牛奶,尝尝这个比例能接受吗?”

唐楚喝了一口,果然是咖啡味的牛奶,甜甜的,奶泡绵密细腻,只有咖啡香而没有咖啡苦。她干吃了三明治和培根,正口渴呢,咕嘟咕嘟喝了半杯,舔舔嘴,贼眼骨碌碌地瞄向中间盘子里剩余的那块三明治。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无情地拈起三明治:“这块是我的。”

她毫无气节地问:“还有吗?我没吃饱。”

“只做了两块。快九点了,别吃太饱,一会儿午饭吃不下。”

她继续觍着脸问:“我就吃这个当午饭行吗?”

“午饭的菜我已经买好了,”高屾吃完三明治,把空杯盘收起,“你确定要吃三明治,不尝尝新菜?”

被他这么一说,唐楚立刻犹豫了。按照昨天香菇炖鸡面的水准,他正经做的菜肯定更好吃。她舔舔嘴唇:“那……明天早饭能继续吃这个吗?”

“明天还有更好吃的呢。”他笑着站起身,隔着餐桌倾身向她伸过手,“别动。”

这回唐楚学乖了,往后一仰躲开,飞快地抽了一张桌上的餐巾纸把嘴一擦,果然嘴唇上有没舔干净的奶泡。

好险!差点又被轻薄了!幸好她反应敏捷手速过人!

高屾伸在半空的手一顿,转而去收她面前的餐具。

她想起正事,冲桌上那张合住规则努努嘴:“那个你看完了吗?有没有意见?”

开头第一条就是互相尊重隐私,未经同意不进对方房间,在开放区域必须着装整齐,他应该能领会她指的是什么吧?

他点点头:“你是主人,以你为准。不过平分伙食费就不用了,我贸然来打扰,理应做点贡献。”

这么识趣,搞得唐楚拉不下脸放狠话,想到自己还要吃人家的白食,态度得好一点:“那水电网费就算我的吧,反正你也住不了几天,呵呵……”

他站直身体看了她两眼,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

唐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琢磨这穿了衣服看起来挺纤弱的呀,昨天晚上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想起昨晚看见的瞎眼画面,她抖了抖,回客厅去开电脑。

上午游戏里没什么人,连一直挂机的师父也不在线。她无聊地做了一会儿任务,升了一级,浴室里的洗衣机发出滴滴的提示音,是洗漱时顺手塞进去的衣服洗好了。

洗衣服她可以自己动手,但晾衣服对残障瘸腿人士而言就有点费劲了。

高屾擦干手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唐楚的拐杖架在浴室门外,她一手扶着洗衣机,单脚着地,弯腰费劲地从滚筒里往外扒拉衣服。

他过去扶她:“你站好,我来吧。”

唐楚一把抱住洗衣机门:“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高屾斜睨了她一眼:“你能别这么逞强吗?非得把自己摔了才长记性?”

谁逞强了呀!大件衣物已经被她扒拉出来了,剩下的全是小内内。这人是不是缺心眼,真把自己当哥哥还是当gay蜜了!

她迅速把剩余的衣服一股脑儿全掏出来扔到盆里,最后用一块毛巾盖住:“要不你帮我把盆端到阳台上吧,这个我确实需要帮忙,呵呵……”

等衣服拿到阳台,才发现坚持不肯让他碰自己的衣服纯属矫情,因为晾衣竿有一人多高,她根本无法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金鸡独立保持平衡晾完一大盆衣服。

高屾放下盆回头,她笑得谄媚又难看:“呵呵,还得请你帮忙晾一下,呵呵……”

呵你妹啊呵,脸都要丢光了……

他转过身去拿衣架:“你坐着吧,别过来了。才二十几天,骨头正在长,能不动就尽量别动。”

她都骨折过三次了,经验丰富,能做多大动作心里有数。不过,他怎么知道她骨折了二十几天?这事她都没告诉家里人。

唐楚坐进电脑椅,继续眼不见为净,专心打游戏不去看他。

但是电脑桌正对着阳台,眼睛随便一瞄就能看到,即使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眼角余光也能瞧见。

比如他又拿起一件她的bra,海绵被洗衣机甩变了形,他把褶皱全抻平了;他捡起一条团成一团的粉红色花边小内内,拎着裤腰抖了抖,发现内外反了,特地翻过来再夹到衣架上……

唐楚双手扶额,把脸埋在键盘上。

简直想死……

这人到底是不是直男!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吗?虽然背对着看不到表情,但是动作很稳很淡定的样子!还是因为经验太丰富早就习以为常了?

高中他就非常受女生欢迎,是大家交口称赞的暖男,对每个女生都温和有礼。之后大学四年、工作两年,谁知道他究竟交过多少女朋友暖过多少妹子?

当年的无知少女们也都长大了看透了:只暖一个人的才叫暖男,暖一堆的那是中央空调,呵呵。

算了,想开点,把他想象成周阿姨的替身好了,反正就是做饭做家务。

——不行!脑补不能!周阿姨哪有人鱼线和腹肌!

不脑补还好,一脑补她又想起昨天的瞎眼画面,脑子里全是他腰里围块浴巾半裸的样子,半裸着抖她的小内内,半裸着整理她bra的海绵,然后用指尖挑起bra带子轻轻一吹,回过头来邪魅挑逗地一笑……

快停止你的脑洞啊坟蛋!那不是真的!

小时候听过一个童话寓言叫“会跳舞的白熊”,狡诈的骗子卖给村民们炼金术秘方,按照他的方法就能用很低的成本炼出金子,但是有一点一定要注意,他特意强调,炼金时千万不能想起会跳舞的白熊。村民心想,谁会没事去想会跳舞的白熊呢,肯定能成功。但是越不能想的东西,越是忍不住去想。村民们没有一个人炼出金子,跑去向骗子哭诉求助:怎么办,我满脑子全都是会跳舞的白熊!

此刻对唐楚而言,半裸的高屾就是那只会跳舞的白熊。

就连她抬起头盯着他衣冠整齐的模样强制洗脑,最后被打败的也是他身上的衣服……

高屾终于晾完衣服转过身来。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微微一顿,抬手解开了衬衫领口下的第二颗扣子。

“下次……”他清清嗓子说,“内衣还是手洗吧,机洗不卫生。”

唐楚决定撞死在键盘上算了。

不要理我……当我不存在吧……

他挺直腰板从她身边笔直地越过,没有问她为什么打游戏要用脸滚键盘。

午饭高屾做了三菜一汤:清蒸鲈鱼、芦笋炒虾仁、蒜蓉空心菜、排骨冬瓜汤。

如果换作以前,只看菜名,唐楚肯定会说:哼!果然是娘炮喜欢的菜!淡出鸟来了!

四个菜端上桌,全都是清清爽爽的颜色。蒸鱼的火候拿捏得正好,鱼的形状一点没破,背上盖了一溜打着卷的嫩绿葱丝,热油浇过,只闻香气不闻腥膻,雪白的鱼身浸在深色豉油汤汁中;芦笋去了皮,一半翠绿一半嫩绿,斜切成段,虾仁卷成螺旋,炒熟后的橙红色与芦笋的淡绿相映相衬;空心菜选的是她喜欢吃的嫩尖,叶多梗少,也是碧绿清新的颜色;冬瓜切得非常薄,几近透明,清澈的汤面上撒了几粒枸杞,成了全桌最鲜艳的一抹色彩。

他喜欢用纯白的餐具,没有半点喧宾夺主的花纹颜色,食物盛在白瓷盘子里,展示着最原本的色泽,只用眼睛看,似乎也能联想起它们的滋味和口感。

炎热的夏天来一桌这样清爽的菜式,胃口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

唐楚发现鱼肚子上鼓起一块,以为有鱼子,戳开却什么都没有,只是那里的肉特别厚实而已。

高屾把葱姜拨到鱼尾巴处:“背部的鱼肉比肚子上的更好,你吃这边吧。”

她咬着筷子,看着这条躺在盘子里任人宰割下筷的鲈鱼,葱丝和姜丝盖住了它的下半身,鱼皮雪白,肚子上有结实的鼓起的肌肉,不知为什么就产生了奇怪的联想……

她悄悄瞥了对面的人一眼。

一定是昨天那一幕让她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吃个鱼都能联想到他身上去!

高屾发现她没动筷子,夹了一筷鱼肉到她碗里,还特地蘸了汤汁:“鲈鱼没有小刺,不用怕。”

鱼肉很快转移了唐楚的注意力。鱼是早上刚买的活鱼,筷子一拨,鱼肉自行一瓣一瓣地分开,牙齿还能咬得到新鲜鱼肉的丝丝纤维,豉汁渗透进肉里,鲜香中透着一丝微甜。

她一口气吃了四块。

“你从哪里买到的鲜鱼?”四周偏僻荒凉,周阿姨说找不到菜市场,买菜只能去超市,种类少,也不够新鲜。

“往西三千米有个特别大的农贸批发市场,什么都有。”

她又夹了一筷鱼肉:“这么远你都找得到?有公交车吗?”有的话回头让阿姨也去那里买菜,步行就太远了。

“早上出去晨练刚好经过,没有公交。”

唐楚抬起头:“晨练跑三千米那么远?得一个小时吧?”

高屾说:“不远,我一般每天跑七千米左右,半个小时,不会浪费很多时间。”

唐楚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三十分钟七千米,一千五百米就是六分半,相当于他每天都用满分成绩跑四趟一千五百米还多。对比自己始终在八分钟及格线挣扎、每次跑完像死过一次、半年不想再看见跑道的长跑水平,他的体能确实非常好。

难怪肌肉那么发达……

打住!关闭脑洞!专心吃饭!

“别光顾着吃鱼,吃点别的菜。”

她只顾埋头扒饭,“嗯嗯”地点头答应,那边又有新的夹进她碗里投喂。

芦笋虾仁除了油盐没有别的调料,本身清甜的滋味就足够鲜美了;空心菜这种绿叶蔬菜难道不是纯粹为了营养均衡而存在的吗?居然变成了最下饭的;冬瓜汤并不咸,但是因为冬瓜切得薄,煮透入味,拌着饭呼呼地就划拉了半碗。

只有汤里的排骨她不爱吃,堆在碗边不碰。

高屾又给她夹了一块小排:“多吃点肉,病号得多摄入蛋白质,恢复得才快。”

她只好把排骨蘸了鲈鱼的汤汁吃掉。

他又问:“不喜欢吃清炖排骨?”

“太淡啦……下次能不能做成糖醋或者红烧?”说完觉得有得吃还挑三拣四不太礼貌,她又补充了一句,“汤还是很好喝的!冬瓜也好吃!”

他笑了:“你是病号,不能吃得太油腻,过段时间等你好一点再做重口味的。”

馋嘴吃货眼睛一亮:“好啊!”完全没意识到其中有什么不对。

明明都是很清淡的菜色,唐楚却结结实实地干掉了两碗米饭。如果不是米饭吃光了,她还能就着鲈鱼剩下的汤汁再干一碗。

酒足饭饱喝着汤,高屾问:“楼上似乎没有预留洗衣机的位置,我能不能跟你合用?”

吃饱了的唐楚智商就上线了。她发现,他似乎总是在她吃人嘴软的时候提出要求,让她抹不下面子拒绝。

银行的奸商果然很擅长谈判、为自己争取利益!

家里只有一台洗衣机,总不能强迫人家手洗。她低头喝汤:“你用吧。”

饭后高屾去洗衣服,又问她:“我只有几件衣服,要不要把你的一起洗了?”

唐楚立刻拒绝:“不用了,我故意留着明天洗的!”其实是脏衣服堆太多,一筒洗不下了……

合用洗衣机也就算了,还一起洗,夏天都是贴身衣物,出汗也特别多,搅在一起缠缠绕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气味相染什么的……太暧昧了!

想到这个,她特意又追加了一句:“记得放消毒液!”

浴室里的人没有应声,只听见洗衣机启动的声响。

洗完衣服他拿到阳台晾晒,又被她拒绝:“你晾楼上露台吧,咱们各用各的。”

贴身衣物晾在一起,风一吹还会互相碰到,也很暧昧啊!她可不想一抬头就看见他的内衣胖次(英文pants的音译,内裤的意思)在眼前飘。

他端着盆一言不发地上楼,不一会儿听见他问:“这件衬衫是谁的?”

唐楚从电脑前转过身,看到高屾站在楼梯上,手里拎着一件花格子的男式衬衫。

她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来,这是周阿姨儿子的旧衬衫,阿姨干活的工作服,太旧不想要了,她特意要过来,让阿姨走之前挂在二楼露台显眼的地方。万一有歹徒入室抢劫,看到这家有男人的衣服,说不定就不进来了呢。

高屾见她不回答,追问道:“这不是你的吧?哪儿来的?”

他站在楼梯中段,居高临下,只用一根手指勾住衣架,语气和表情好似发现孩子早恋、咄咄逼人的家长,让她心生不快,于是故意说:“男朋友的。”

他果然抬高声音:“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

“我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关你什么事?”我亲爹都没过问,要你这个便宜哥哥多管?

高屾吸了口气,放缓语调:“那你腿不方便一个人在家,他怎么不来照顾你?”

她随便回道:“家里有事回去了。”

他冷笑一声:“什么事比女朋友腿骨折了没人照料还重要?这种男人你留着过年?”

唐楚翻个白眼:“你都没见过,就知道人家是哪种人?”

他提起手里的衬衫打量了两眼,目光轻蔑:“根据衬衫的尺寸,此人身材瘦小,不会超过一米七;从款式和花色来看,品位也不怎么样;衣服的材质不好,领口和袖子都磨破了,想必经济状况也很一般。”

周阿姨的儿子躺枪了……

“最重要的是,他在你生活不能自理、最需要人关怀照料的时候只顾忙自己的事,从昨天到今天,连个电话都不打,可见此人有多么冷漠自私,对你毫不关心。你一直在玩游戏,也没跟他网上聊天吧?”

唐楚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我们一起玩游戏、在游戏里聊天不行吗?”

“那就更过分了,有空玩游戏,没空来照顾你?”

她无言以对,转回去不想理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背后幽幽地问:“他住这儿的时候……也是睡楼上?”

“是啊。”唐楚盯着屏幕随口回答,想起他那么嫌弃她的莫须有“男友”,又补充说,“一共就两个房间,你不愿意睡的话我也没别的地方给你住了。”

背后的声音反而变轻快了:“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件衬衫又脏又破,不能穿了,扔了吧?”

唐楚忙说:“别,给我留着。”

“留着干吗?”

留着等你走了之后继续挂露台上吓唬歹徒啊!

她轻飘飘地回了两个字:“怀念。”

下午门禁铃声忽然响了,唐楚问从楼上赶下来的高屾:“找你的?”

“快递。”他去应答,过了两分钟快递员敲门,送进来好几箱东西。

唐楚好奇地凑过去看,居然是崭新的显示器和主机配件:“你买台式机干什么?”

高屾一边检查送货单一边回答:“我需要一台运算能力强的电脑做数据分析,笔记本只能办公。”

快递员说:“一共一万八千五,您刷卡?”

唐楚吓了一跳,这年头还有这么贵的台式机,这是配了一台服务器吗?

她拿起配置单,列表中最贵的是显卡,占去将近一半。身为一个游戏爱好者兼理科生,她对电脑配置还是有点概念的:“数据运算只要CPU和内存给力就行了,干吗买这么贵的显卡,你不是被坑了吧?”

他正在刷卡签字,抬头看了她一眼:“偶尔我也打打DOTA。”

“你还打DOTA?”

“不是你说的吗?”他把签字凭据递给送货员,“不会打DOTA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唐楚噎住了。这话确实是她说的,但是绝对没当面对他说过!谁泄露的?!

送货员憋着笑,问:“机器您想放在哪里?我们包送货装机、装系统和软件,保证您开机就能使用。”

高屾说:“不用了,我自己装。”说罢送走送货员,关上了门。

唐楚更惊讶了:“你一个文科生,还会装电脑?”送来的可不是完整的主机和显示器,只要插插线连上就好,而是散着的机箱、显卡、硬盘、内存条等等。

“我得纠正你两件事。”他把各种配件的包装拆开,“首先,我学的不是文科,是商科;其次,装电脑这么简单的小事,跟学什么专业无关,只跟动手能力有关。为了处理数据方便,我还自学过脚本编程。”

“你?编程?”不要逗我!你一看就是个电白弱鸡文科男好吗!

“有什么不可以?”

她撇撇嘴:“好吧。不过我还是想说,DOTA并不需要这么贵的显卡。”

唐楚现在用的是前几年的旧台式机,运行3D游戏比较勉强,只能开低效果,人一多就要屏蔽,不然卡得不行。要是能借他的电脑用就好了,哪怕只是上去开特效看两眼风景、截图拍拍照也行。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把电脑抱上楼,然后重新回到自己老牛拉破车的旧电脑前。小和尚人在成都,城里人多,她是常年屏蔽人物的,只能看到一堆一堆头顶的名字在跳来跳去。

QQ忽然跳出一条验证消息,高屾申请加她好友。

居然这么快就把新电脑弄好了?——不对,应该问他怎么会知道她的QQ号……

她只好加了他。对面发来一条消息:“来点下午茶吗?”

一说到吃的,唐楚立刻来劲了:“好啊好啊,吃什么?”

不过,他在楼上电脑前,哪来的下午茶?

“巧克力甜甜圈,怎么样?”

吃了个把月的病号餐,她正馋口味浓郁的食物呢,甜的咸的都馋,于是回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

“稍等。”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楼梯有动静。她正纳闷,高屾发过来一张图片。

一张……巧克力甜甜圈的图片。

还不是真的甜甜圈照片,而是不知用什么工具画出来的3D甜甜圈模型,四周还保留着坐标轴和辅助线。

“这是什么鬼?”

“Matlab建模画的甜甜圈,像吗?”

像你个大头鬼啦!“发这东西给我干吗?”

“证明我会编程。”

电脑前的唐楚心头顿时如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但是到半夜里,看着这张聊天窗口里留下的巧克力甜甜圈图片,唐楚居然可耻地被一个3D模型勾起了食欲。

她打开淘宝,买了一堆薯片、巧克力、小蛋糕、辣条之类的零食。

家里有其他人还有一个好处,终于敢收快递,不用被害妄想症发作担心被突发歹意恶向胆边生的快递小哥先奸后杀了!

楼梯间的灯一亮,高屾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踱下来。

他今天比较规矩,这么热的天还穿了一条棉质家居长裤,柔软垂坠的质感,从下往上看,腿长得跟日系漫画似的夸张。但是上半身只有一件米色背心,又薄又贴身,比不穿还流氓……

唐楚默默转开被闪瞎的狗眼。

高屾问:“这么晚还没睡?”

唐楚看着屏幕上五花八门的零食,不知为何,明明食欲和饥饿感并未减退,这些东西却仿佛忽然失去了吸引力,特别想念水果酸奶、豉汁鲈鱼、芦笋虾仁那种新鲜食材的鲜甜滋味,想念大口吃肉的排骨,说出口的话就成了可怜兮兮的求投喂:“饿得睡不着……”

“晚饭让你多吃点,偏只肯吃半碗饭,现在知道饿了?”

“晚上要少吃碳水化合物,容易胖……”

高屾瞥了她一眼:“你还需要减肥?”

她骄傲地说:“减肥是女人永恒的课题,瘦的时候也不能放纵。”

“哦,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治疗了。”

“……我只是脸肉而已!其实我身上很瘦的!”她呼呼地捋袖子,发现穿的是短袖睡裙没袖子可捋,转而两手叉腰,“看我这胳膊!看我这腿!看我这腰!都这么细了!美女不破百,最近又瘦了好多,肯定更轻了!”

他的眼神似笑似嗔:“给你做个夜宵?怕胖吗?”

就等着这句话呢!唐楚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想想不对又连连摇头:“不怕不怕!身体健康要紧!不能把胃饿坏了!”

他抿着唇忍住没笑,转头去了厨房。

唐楚等了一会儿,听见厨房里“刺啦”一声食材下锅的声音,香味兜不住地飘到客厅里。她馋得坐不住,猴急地去厨房里蹲等。

高屾正在切葱花姜丝,下刀飞快,落在刀板上嘚嘚有声,几下就把整块姜切成了粉丝般粗的均匀细丝,像电视里名厨的刀功。

唐楚咋舌:“你手速很快嘛。”

他回头怪异地瞥了她一眼。

唐楚瞪着他。有什么不对?确实很快啊!本来以为他玩游戏手残,一定很不灵活。

他转回去继续切葱花:“单身二十多年练出来的。”

她的脸轰的一声炸了。大半夜的对女孩子说这种荤段子真的好吗?还穿成这样!把她当妹妹就可以口无遮拦了?

她顿时觉得无法直视他的背影。无比确定,这个背阔肌发达、倒三角非常标准的男人就是高屾,不是什么穿越的男模。背心只能遮住肋骨往下的一半,整个肩胛几乎全露在外面。他每做一个动作,都能带动数块肌肉绷紧起伏。而被衣服遮住的那一半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背心包裹着劲瘦利落的腰线收进家居长裤里,裤子面料柔软贴身,腰那里姣好地凹进去,然后又十分自然流畅地凸出来……

锅里的水沸腾了,蒸腾出袅袅的热气。他在另一眼灶上热了一勺油,烧到起烟,往葱花姜丝上一浇,立刻有直逼口水的香气散发开来。

唐楚咽了口口水。

高屾关掉火,把锅里的东西倒入大碗,舀了一勺汤调蘸汁,回头看到唐楚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直吞口水,失笑道:“别着急,马上就好,你先去餐桌前坐着。”

她却说:“你在家里能不能多穿点衣服?”

他发现她的脸有点红,嘴角微抿:“天气太热了。”

“太热开空调!”

“你来做个饭试试?灶火的功率有四千瓦,大夏天抱个四千瓦的火炉吹空调有用?”

只在灶旁站了几分钟,他已经出汗了,额头、鼻尖和后背凹窝里都起了一层密密的水珠。胸口最严重,已经聚成股流下去,灯光下胸膛上的汗水痕迹微微发亮。

不说还好,一说唐楚觉得厨房里确实好热,她自己手心里也出了汗,滑溜溜地握不住拐杖。她悄悄把手在裙子上蹭了蹭:“我先出去了,外面凉快……”

在餐桌旁吹了一会儿空调,凉快下来,唐楚捧着脸上的肉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在忍受高屾衣冠不整闪瞎狗眼和每天吃到好吃的饭菜点心夜宵之间取舍,还是后者更重要一点。

而且前者……客观来说似乎也应该算福利?

有个肌肉男帅哥每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就别太挑剔了,狗眼值几块钱一斤?瞎就瞎吧!把他的脸自动替换成国外男模就行了!

高屾端着碗和碟子从厨房走出来。

——不行,替换失败……

大碗冒着热气放到她面前:“白灼基围虾,低糖低脂高蛋白,不会发胖,放心吃吧。”

这么暖这么贴心,男友力爆棚,换了随便一个女孩子,比如小凝,肯定就把持不住了!

可惜,唐楚不是随便一个女孩子。

她接过碗,默默地用爪子抓起一只虾。

“小心烫!给我,我帮你剥……”

“不用不用谢谢,”她把碗抱住,“我自己来。”

就是这种感觉,新鲜食材的鲜甜味儿……虾煮的火候刚刚好,剥开橙白相间的虾仁,蘸一点酱汁,鲜嫩又饱满的虾肉既细腻又弹牙,一口咬下去,连牙齿都迷恋咀嚼的口感。酱汁看起来只是酱油里飘点葱花,但是滋味比酱油丰富得多,似乎有点甜,似乎有点葱蒜香,似乎还有点芥末味儿,她不会做饭说不上来,总之就是非常鲜美,和白灼虾非常搭。

她闷头吃了半盆,一抬头见高屾一直坐在对面盯着自己看,讪讪地抹了一把嘴边的虾壳酱汁:“你吃吗?”

他往后靠向椅背:“我晚上不吃夜宵,都是你的。”

“低糖低脂高蛋白,不会胖的。”其实只是客套话而已。

他笑着说:“养成习惯了,你吃吧。”

她举着一只剥好的虾肉继续假惺惺地客套:“你忙活了半天都被我吃了,多不好意思呀,好歹尝一个嘛……”

“好。”他突然站起,倾身越过餐桌,张嘴把她手里那只虾咬走,然后坐下慢慢咀嚼,“火候稍微过了一点,不是活虾,所以没有煮太嫩。”

唐楚的手还举在半空,她搓了搓拈虾的两根手指——这是虾的汤汁,不是他的口水吧?刚刚那软软的一闪即逝的触感,是虾肉吧?不是他的那什么什么部位吧?

叫你假客套,客套个屁啊!

“呵呵,既然你有这么良好的生活习惯,那就不勉强了……”她把手收回来在桌下裙子上蹭蹭,“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平时肯定吃很多这种高蛋白的东西,不稀奇了,呵呵……”

他好奇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说吗?弱鸡身材硬是练出腹肌人鱼线,肯定要吃大量高蛋白食物增肌。晚上不吃夜宵,也是为了保持身材吧?

她低着头暗暗撇了撇嘴:“直觉。”

面前不一会儿就堆起一堆虾壳。高屾说:“今天早饭吃的牛奶三明治,明天试试中式早餐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阿姨走后早餐都是啃冷面包度过,说起热气腾腾品种丰富的中式早餐,唐吃货的眼睛又亮了:“还可以点单?想吃茶叶蛋、灌汤小笼包,还有豆腐脑!”

这是她在学校最爱吃的早餐三样,都不适合自己在家做,周围又荒僻,即使阿姨在的时候也吃不到,想起来口水横流。“不过,农贸批发市场有这些东西卖吗?”

“没有。”他想了想,“可以自己做,原料应该能买到。”

“豆腐脑还能自己做?”

“当然可以。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她露出嫌弃的表情:“甜豆腐脑怎么吃?”

他笑道:“好吧,那就做咸的。我也喜欢吃咸的。”

不就是都爱吃咸豆腐脑吗,至于笑得这么欣慰喜悦跟遇见了人生知己似的吗……

唐楚剥完最后一只虾,觉得自己又吃人家的夜宵又点早餐的,似乎应该友善一点表示表示,于是说:“那个……你洗澡了没?——我是说楼上的浴室能用了吗?没好的话你可以继续用我的……”

不说还好,一说她发现离开厨房吹了这么久的空调,他前胸的汗水还没干,又出了许多细细的汗珠,湿漉漉亮晶晶的,洇湿了胸口的背心。

看不出来平时一副玉树临风淡定高冷清凉无汗风度翩翩的样子,其实火气很重、内心很躁动嘛……

“修好了,可以用,不过楼上是浴缸,夏天用不太方便,你不介意的话我在楼下冲个凉。”

“呵呵,当然不介意,谁让你给我做了这么好吃的夜宵呢!”

换言之,如果以后还想用,记得每天用夜宵来换哟!

第二天早饭居然真的有豆腐脑,热腾腾地装在碗里,完整的一块还没有戳碎,文艺点形容就是如一块白玉似的凝脂。豆腐脑上没有浇卤,而是按照老家那边的习惯撒了榨菜丁、花生碎、虾皮、醋和酱汁,还有一点碎绿叶点缀其间。

唐楚问:“我不吃香菜,另一碗别加行吗?”

“知道你不吃,这是切碎的香芹叶。”

她凑过去一闻,果然是芹菜淡淡的香辛气味。他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不吃香菜的?——哦对,爸爸也不吃。

豆腐脑近看半透明,比学校食堂的更嫩,舀一勺抿进嘴里,真真入口即化。酱醋汁爽口,榨菜脆嫩,花生香酥,比食堂的打卤更合她口味。

唐楚连吞了好几口,烫得直吐舌头连连呼气,仍然一勺接一勺往嘴里送。

“慢点吃,豆腐不能吃烫的,对食道不好。”

她哪里听得进去,吃得额头冒汗,一边点头一边继续伸勺子去挖。冷不防一勺落了空,碗被高屾抽走了。他端在手里用自己的勺子把豆腐脑搅开,吹了许久,直到摸着碗壁不烫了才还给她。

他把沾了碎豆腐脑和酱汁的勺子放进嘴里咬着,碗放回她面前,抬眼见她没有立即开动,而是目光发直地盯着自己嘴里的勺子。

他拿出勺子亮了亮:“我的勺还没用过,干净的。”

“哦……”

你的勺子没用过,可我的豆腐脑已经吃过了呀!还有一块因为太烫又吐回碗里去的!搅完勺子就往嘴里放,喜欢吃别人的口水?

希望他做饭的时候没有这种习惯……

“别急着把豆腐脑全吃了,还有小笼包和茶叶蛋呢。”

唐楚看着他把刚蒸好的小笼包端上桌:“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不然呢?”

感觉都是很费工夫的东西呀。“那你得几点起床?”

“和平常一样,七点起,跑步买菜回来八点钟。”

“一个小时就全做好了?!”

他咬着勺子抬起眼皮:“手速快呗。”

唐楚呛了一下,豆腐脑差点喷进鼻子里。

“其实八点四十就准备好了,看你还在睡,等你起来才上锅的。为了省时间,小笼包买的现成的饺子皮,早知道就自己和面了。”

半透明的汤包皮薄如纸,完全看不出来是饺子皮做的,一层一层的褶子既均匀又细密。看来他除了手速快,精细准确度也不错……

唐楚小心翼翼地从蒸笼里夹起一只小笼包。包子只有乒乓球大小,在蒸笼里是扁扁的,拎起来成了一个小灯泡,看得到里面半包晃动的汤汁。

她一着急,放下的动作太快,包子皮裂了,汤汁瞬间流了满碟。

“哎呀!”心痛的感觉无以复加,她端起碟子吸溜吸溜把汤喝干,还忍不住舔了舔碟底沾着的一点。

高屾看得忍俊不禁:“别舔了,还有一整笼呢。”

唐楚咂咂嘴:“那也不能浪费。”

第二只她更小心了,把碟子凑上去夹,完整的一只拿到面前,淋一点香醋,在边缘咬开一个小口,汤汁吸进嘴里的感觉简直幸福到升天……

以前曾经和小凝一起发过宏愿:将来等咱有钱了,吃小笼包只喝汤,不吃皮和馅!

她把包子皮和肉馅一口吞了,继续去夹下一只:“小笼包里你没放糖?”

高屾说:“只放了一点点提鲜。你喜欢吃甜一点?”

“不不不,这样正好。我特别喜欢吃小笼汤包,可是家里那边的汤包都喜欢放糖,甜得好恶心。”

“原来你是咸党。”他笑道,也夹了一只小笼包到碟子里。

唐楚问:“你吃小笼包不蘸醋?不腻吗?”

“不喜欢蘸醋。”他回答,“肉馅里加了剁碎的马蹄,少吃几只不会腻的。”

她仔细嚼了嚼,确实有细细的马蹄颗粒夹杂其中,咬起来嚓嚓作响,爽脆又解腻。

说话的当口她又连吃了好几只汤包,等到吃茶叶蛋的时候,豆腐脑已经没有了。

“还有其他喝的吗?”总不能干吞茶叶蛋吧,好噎的。

高屾说:“做豆腐脑剩下的豆浆,也喝咸的吗?没有油条,只能放点紫菜和虾皮了。”

“不,”她一脸严肃,“豆腐脑要吃咸的,但豆浆必须是甜的,咸豆浆这种异端必须烧死。”

高屾被她逗笑了:“好,给你加糖。”

豆浆是早上刚磨的,浓腴细腻,喝一口都能挂在嘴唇上。神奇的是茶叶蛋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干,咬开发现里面居然还是半溏心,滋味却很足,她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茶叶蛋不是要煮很久才能入味吗?怎么做到还是溏心的?”

他眼尾一挑,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抛了个媚眼,语气也仿佛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你猜。”

唐楚又呛到了,把剩下半个茶叶蛋囫囵塞进嘴里:“算了,知道了我也不会做。”

还是专心负责吃好了。

软糯的溏心配上入味的蛋白、茶叶的香气,一个根本吃不够。

“茶叶蛋不会就只煮了两个吧?还有没有?”

“鸡蛋不要吃太多,一天一个,剩下的明天再吃。”

她觍着脸说:“我血压血脂都偏低,不怕胆固醇。煮好的放到明天会亚硝酸盐超标,更不健康!”

他又笑了:“你懂得还挺多。”

“那当然!我是理科生,不像……”

她本想说“不像你个文科男不懂科学瞎讲究”,又识相地及时打住闭嘴,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她笑起来的时候,肉嘟嘟的圆脸颊上陷进去两个浅浅的梨涡,涡心里仿佛藏着一滴即醉的美酒,让人无法拒绝,高屾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到她笑是什么时候。

他听到自己无奈地说:“好吧,再给你吃一个,不能再多了。”

“好呀好呀。”她咧开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笑得更甜。

这么容易取悦收买,如果此刻在她面前摆上满满一桌好吃的,是不是立刻就能把自己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