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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发烧友

 来源:文艺报  | 缪惟  2016年08月15日07:58

我身边的朋友大多都有自己的爱好,有人好酒,有人好茶。有的好钓个鱼,有的好集个邮。有的则不辞辛苦,背着沉重的摄影器材满世界拍片子,也有的拿着那点儿私房钱,周末去古玩市场淘宝贝。我觉得人得有点儿爱好,否则生活就会乏味。虽然玩物丧志的事儿咱不能干,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人一旦有了爱好,也就能自觉自愿地、毫无怨言地驱动着自己往前奔。

我这人一不抽烟,二不喝酒,就好买唱片、听音乐、折腾音响器材,也就是大伙儿常说的“发烧友”。掐指算来,我的“发烧”历程也着实不短了,在京城里也能算上个老资格的“发烧友”了。引我踏上“发烧”之路的人,就是恩师高燕先生,我初次接触“发烧级音响”就是在高燕先生的家里。记得当时他用一部日本“天龙”的功放机来驱动一对再经典不过的英国小音箱——Harbeth LS35a。我坐在沙发上,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声音,是发自眼前这两个鞋盒大小的Mini喇叭。那天高燕先生播放的曲目是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演奏者是享誉世界的韩国小提琴家郑京和女士。说实在话,在这之前我对小提琴曲多是敬而远之,因为从自己蹩脚的手提录音机里听到的小提琴的乐音,大多尖厉,实在让耳朵不大受用。而那天我是破天荒地感受到了小提琴——这位乐器皇后的魅力。那烟韧、略带松香味道的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澎湃,我的思绪追随着琴音的游动,恍惚间与老柴——这位俄罗斯伟大的音乐巨人有了心灵的交流,我竖起耳朵,极力捕捉着每一个乐音,生怕遗漏了些什么。那天我真真实实地享受到了一种幸福,这种享受绝不是往常聆听音乐时所能得到的快感,而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幸福,这份幸福里饱含了温暖、抚慰和感动。

从那天起,我就对音乐和音响器材着了迷。随着对它们的了解渐深,我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有福之人,每每沉醉在音乐中,感受着声波轻抚过你的肢体,咀嚼着那些经典作品里深邃的内涵,可以说每一次的聆听都是与音乐家们情感交流的过程。一曲终了,我都会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音乐真美,人生真好!”

用“痛并快乐着”这句话来形容音乐“发烧友”是再合适不过了。“发烧友”们是一群对声音永远不会满足的怪人,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琢磨着如何升级自己的音响器材。当他们欢天喜地地把自己心仪的音响器材捧回家时,那种快乐和满足感是常人没法体会到的。可好景不长,没过个把月,就发觉新买的器材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于是烦心事儿就来了。瞧着二手器材店老板奸诈的笑脸,算计着这一买一卖之间的损失,真是心如刀割啊!没辙,为了好声音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就这样的反反复复,“发烧友”们在期盼、幸福和痛苦的漩涡里打着转儿,却乐此不疲。他们为了好声音,不惜一掷千金;也为千金散尽,却没能达到理想的效果而彻夜难眠。有些“高烧友”被人们视为“疯子”,因为他们的行为过于离谱。别说常人,即使让我这个够“烧包”的人都难以接受。

在这儿我给大伙儿说个段子,真事儿。有位“老烧友”和我相识多年,这位老哥一辈子就喜欢JBL的音箱。在他面积局促的家里,收藏了多对大大小小、不同型号的JBL音箱。上个月我去他家拜访。进了家门,也不寒暄,他径直就把我领进了卧室,兴冲冲地向我展示他新购进的一对巨型JBL古董音箱,这大家伙把本就不宽裕的卧室几乎塞满了。这对音箱很是罕见,我也只是在音响杂志上看到过介绍它的文章。

“好东西,稀罕物件儿。多少银子进的?”

“保密!甭问多少银子,您先听听声儿吧!”

在我的预料之中,这对老古董能量十足,播放出的声音可谓惊天动地,看着卧室里单薄的门窗随着巨大的声波拼命地震动,不免有些担心它们,会不会忽然散了架。

不消5分钟,卧室的侧墙就传来“咚咚”的捶打声,“老烧友”赶忙调低了音量,回头冲我说,隔壁的老太太又抗议了。

“别说老太太了,我这心脏都快不行了!您这不是享受,怎么觉着是上刑啊!唉!你把卧室占了,你们两口子晚上睡哪儿啊?”

“好办!晚上我就在两个音箱上面搭块床板,就全妥了,跟你说吧,晚上睡在音箱上,心里倍儿满足。”

“那嫂子也和你一样,睡在音箱上?”

“没有!她这阵子回娘家住了。”

“可时间长了,这也不是个事儿呀!”

“我和她已经说好了,她哪天回来住,我就给她打地铺。这不,床垫子都置办好了。”

我是无话可说了。难道这位老哥是“烧”的温度太高,把脑子烧坏了不成?唉!没辙!“发烧友”就是这么一群可爱的“疯子”。 缪 惟 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