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正道是沧桑
台湾诗人余光中有句名言:什么都是忙出来的,只有文化是闲出来的。这话的深意是,文化的内核是安静从容娴雅的,速度的结果是速朽。只有历经沧桑世事的从容沉淀,才能凝成文字的精品。
在网络化的今天,似乎已经进入一个全民阅读的时代,也是全民写作的时代,尤其是散文。在一般人看来,散文似乎是最容易写作的文本。因此,散文题材也是包罗万象,内容芜杂。如游记散文、小女子散文、随笔性散文、大文化散文等等不一而足。面对社会生活的丰富性、多样性以及多元化的世界观价值观,文学创作成为人们表达自我、张扬个性的选择途径。表面看来,散文似乎已经进入了空前繁荣的状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然而,散文易写而难工。散文写作最容易出现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现象。细读下来,很多散文题材不够宽泛,格局不够宏大,缺乏真实的生活和深刻的思考,随意性太强,呈现快餐化、碎片化的现象。
高尔基说过:“文学即人学”。文学就是写人性的,文字只是个外壳,思想和底蕴才是风骨。文字所承载的使命,最终目的是警示世人、启迪后人、传承文化,而非宣泄自己,一味表达小我。散文的意境最能体现出作者自身的气度、学养、阅历、性情。要写出好的散文,作者就要具有心怀天下的胸襟、包容万物的气度。能够给人带来正能量,让人感觉温暖和温润。正如清代文学家张潮所说,“文章是案头山水,山水是大地文章”。
真正的好文字是行云流水,而不是刻意雕琢。行云流水的文字,都是作者内心情感的自然流露,尤其是散文。学识和阅历皆后天养成,才华却是拜先天所赐。学识能托起皓首穷经的鸿儒;阅历会产生洞烛幽深的智者;而才华造就的,则是天地间的精灵,俯仰天地,自由灵动。有的人天生为文字而生,他们的文字思想深刻,语言华美,充满睿智而不乏温情,令人为之折服。这样的写作,已经颠覆了传统意义上的文字写作,是天赋和才华的体现。而大多数的作者写作,则要靠生活、积累、勤奋以及后天的修炼。世界上除了极少一部分作家属于文学天才之外,包括很多知名作家在内的大多数写作者都属于后者。后者要想成为成功的作家,更需要勤奋和悟性。需要不断学习,做好后天的知识储备和境界格局的提升。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总要情态各异,文字也就会呈现出不同的流派和风格。文学不仅是观念和美学问题,更不仅是方法和技巧问题,还有作家的问题,时代背景的问题,潜在文化结构问题。文字是有时代性的,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文字。何其芳1934年曾写出散文经典《画梦录》,但自1938年写了《我歌唱延安》之后,到新中国成立,散文创作几乎停滞。沈从文、曹禺,解放后几乎封笔。丁玲从《莎菲女士的日记》到解放后的获奖作品《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文风发生了巨大变化。季羡林曾经说过:“上世纪百年中,特别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确如鲁迅所说,中国文坛上‘散文小品的成功,几乎在小说戏曲和诗歌之上’。”1918年胡适在《新青年》发表的随感录,陈独秀在《一九一六年》中的“以自我为中心”,李大钊在“《晨钟》之使命”中的“自我之绝叫”,都是新思想的表现;20世纪二三十年代作家喜欢谈身边琐事,借助小事表现人生的大课题。五四新文化是中西文化碰撞的产物。在情调、韵味方面受到西方影响,然中国白话散文凭借几千年的丰厚积淀,含英咀华、吸萃扬芬、吞吐百家、熔铸古今,堪称一枝独秀。郁达夫在《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的导言中说过:“现代散文之最大特点,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里所表现出的个性,比以前的任何散文都来得强。”如徐志摩、梁遇春的浪漫激情,梁实秋、林语堂的风雅别致;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散文,取材多着眼于国家大事,喜欢从时代激荡的浪花中显现时代风貌,代表作家如杨朔、刘白羽;20世纪80年代后的散文更趋于抒情、个性书写和内心表达;20世纪90年代末期的散文更私人化,更偏向于偶感录和个人成长。进入21世纪,散文的写作更是千姿百态、异彩纷呈。无疑,这些创作特征与时代背景有极大关联,也与散文作家的精神涵养和境界有很大关系。
汤显祖把人类划分成了两个天下:“有情天下”和“有法天下”。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两种完全不同的使命。文字的使命,就是弘扬有情天下的真善美,抨击心灵深处的假恶丑,教化育人,以达到有法天下的理性和从德向善。而散文,这种最具自由化最有个性化特征的文体,有足够的宽度和厚度来承担这种责任。
文字是有生命的,那些温婉的文字代表着美好,粗俗的语言则彰显着丑陋。每个真正爱好文学的人,都需心怀一颗敬畏文字的心,小心翼翼,善待文字,让她温暖而美好。
1921年周作人以《美文》一文促成了现代散文观和散文理论的形成。即散文既要有艺术性更要有思想性,所谓文以载道。真正的好文章要追求情浓而意美,要符合艺术发展的规律,做到德、识、才、艺的较好融合。要能够做到高层次美学境界与精神理想的统一,要开阔视野,提高社会责任感,既要有丰厚的文化底蕴,更要有恢弘的气度。
中华文明绵延数千年,其中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浩然正气贯穿始终,不管社会怎样变化,这种正气一定会存在并且传承下去。文学创作,尤其是散文创作应该继承这一优良传统,尤其是在当今社会,这会显得更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