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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春节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缪 惟  2016年07月04日16:12

缪  惟  文/图缪 惟 文/图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又至新春。忙碌了一年的人们,盘算着这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该怎么过。

  对于生在北京、长在北京的我来说,能见证北京这座古老都城半个世纪以来年味儿的变迁,不能不说是件幸事。

  老北京人是非常看重过年的,作为皇城的居民,长久以来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过年的风俗,而这种风俗是渗透在北京人的骨子里的,从而不大会因为某些外 在的原因而变化。一提起过年,我马上会联想起北京的大杂院,因为当时北京人的生活是与大杂院密不可分的。我也是如此,因为我一多半儿的童年是在大杂院里度 过的。

  记得小时候我住的那个院子,家家户户都打理得窗明几净,各家的物品也码放得整整齐齐,谁也不会去占用别人的地界儿。北京人大多爱花儿,因此每家 的窗台儿上和房檐下都摆满了花盆儿,我那时不识花,但就觉得好看,特别是初夏时看见白色的蝴蝶在各色的花瓣中起舞,都会着迷地看上好一阵子。

  大杂院是藏不住秘密的,所以大伙儿也都很诚实、互助且豁达,否则各家就没法儿相处。那会儿的人都不富裕,但大伙儿却不计较。就拿过年来说,在那 个物质并不丰富的时代,人们表现出来的慷慨让今天的人难以理解,更别提去效仿了。正因为如此,才使得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内心里总会珍藏着那份温暖和挥之 不去的情怀。

  我姥姥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她大字不识一个,但勤劳朴实、聪明能干。从腊八到除夕是老人一年中最忙碌的时段:腊八那天全家人是必定要喝八宝 粥的,姥姥熬的粥是最正宗的八宝粥,每次喝粥时我都会留意去数熬粥所用的食材,但每次都会数糊涂了。姥姥也会泡腊八蒜,她把剥了皮的蒜瓣儿洗净,放进大号 的玻璃瓶子里,倒满醋后密封起来。打这以后我就有事干了,每天都吵着要去看这些瓶子,看看里面的蒜瓣儿是否变了颜色,因为姥姥讲,只有蒜瓣变成了好看的绿 色,才可以吃它们。每当我看着大人们兴高采烈地就着腊八蒜吃饺子时,我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么享受?我曾出于好奇尝过一口腊八蒜,又酸又辣,难吃的要 命。

  姥姥的手很巧,剪得一手好窗花。窗花剪好后,我会跟着姥姥挨着家给街坊们送去,这是我很乐意做的事情,因为回家时嘴巴里、口袋里、手里都塞满了街坊们送的各式吃食,足够自己享用一阵子的。

  姥姥的面食做的也是一绝,炸排叉、蒸豆包、刻饽饽、包饺子样样精通。印象最深的是看姥姥炸排叉和蒸豆包。每到春节前,姥姥就会在灶上支起一口大 锅,招呼家里人一起来炸排叉。看着排叉在沸腾的油锅里变成金黄色,满屋子都荡漾着香喷喷的油烟味儿。炸好的排叉冒着热气被齐整地码放在白瓷盘子里,由小姨 和舅舅们郑重地端着,去送给各屋的邻居们。当他们回来时,盘子里肯定会盛满了各家的特色食物:有北屋刘大妈做的豆包、西屋唐大哥做的肉皮豆酱、后院孙大爷 炸的咸带鱼……那一刻人们朗朗的笑声、食物诱人的香气,以及舅舅们烟草和老酒的味道让整间屋子充满了幸福和满足感。多年以后,这种感觉还会让我留恋和回 味,成为我最美好的记忆。

  北京那时的冬天才算是真的寒冷,窗户上结的是冰花儿,房檐下挂的是冰溜子,户外就是个天然冰箱。于是姥姥就准备了两口大缸放在房檐下的石阶上, 大缸里一层层地摆满了豆包和馒头,供节日期间食用。由于天气寒冷,那些馒头和豆包的顶部都被冻开了花儿,看起来怪怪的,吃起来有种别样的香甜。

  那时孩子们对过年的期盼是当下的孩子没法儿理解的。对于那时的孩子来讲,过年就意味着有美食、有新衣,还有鞭炮和花灯,当然还会有长辈们给的压 岁钱。三十儿晚上,院子里的孩子们穿着新衣服,用细竹签挑着纸灯笼,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追跑嬉戏着。不时会有孩子的灯笼被蜡烛点燃了,于是这个孩子就会哭 号着跑回家。面对哭号的孩子,即使平时最暴躁的父母,在这一刻都会变得慈爱。不消片刻,这个孩子就会挑着一盏新的灯笼奔出家门。

  那时的我不敢放“二踢脚”,只会放“蹿天猴儿”。瞅着一个个“蹿天猴儿”伴着尖锐的啸声在空中炸响,仰望深邃的夜空,我会想住在天宫上的玉皇大帝是否也在过年?他会不会也给土地爷一点儿压岁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