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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之问》
 | 杨炼  2014年09月09日13:01


作者:杨炼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8

书号: 9787539972787

定价:42.00元
  【焦点推荐】
  在当代中国诗人之间,杨炼以表现“中央帝国”众多历史时期间生存的痛苦著称。这清晰体现在他的英译诗选《面具与鳄鱼》等作品中。……一个世界文学的老问题,由中国文学提供了最新版本:怎样靠独立的而非群体的灵感,继续把新异的经验带入自己的创作?……我推荐杨炼请你们关注。
——艾伦·金斯堡
  《大海停止之处》是最具冲击力的诗作之一。它虽薄薄一册,杨炼却是多年来我所读到的最令人震惊的诗人之一。他使西方现代的与古老中国的、几乎是巫师式的感知相融合,同时激动你和惊吓你——像麦克迪尔米德遇见了里尔克,还有一把出鞘的武士刀!
——W·H·赫伯特
  《饕餮之问》是……技巧与内容的立体结合,语言的多元性使古调、现代腔、外来语、俚俗之词俱发挥了恰切的功能。这种可森林可群栖可交响乐的结 构,如与当前籍自然风物咏怀之作相较,则后者便成了小花小草。如与时下流行的嘲嘘俏弄的章句对比,相形之下,后者便成了插科打诨。壮哉《饕餮之问》之出版问世,厥为诗史上的一件大事呀!
——郑愁予
  《叙事诗》再次展现了杨炼无与伦比的结构——创造力。在这首处理个人命运和大历史纠结的长诗中,音乐统摄着现实、镜像、梦境和哲思,令人信服地 凝聚成一个既层次分明、又自由穿越的有机整体。。。最终建构了思想深度和形式精美的极致。我毫不怀疑这首诗将成为当代汉语写作的新标高。
——唐晓渡
  【内容简介】
  杨炼是朦胧诗运动的代表诗人之一、当代具有广泛国际影响力的中国诗人。出版有诗集、散文集、论文集等十多部。先后获得多项国内外诗歌 奖,2012年获  “诺尼诺国际文学奖”,是莫言之后第二位获此殊荣的华人作家。同时,因其积极参与世界文学、艺术及学术活动,他被西方媒体称为“当代中国文学最具代表性的 声音之一”。
  《饕餮之问》汇集了杨炼历年来的创作的组诗代表作、诗歌新作以及译诗。他的诗歌吸纳了中国传统与西方现代主义的双重遗产,将汉语诗歌的独创性展 现给世界。在他的笔下,能同时感受到祭司的神秘、拓荒者的狂野、钻探工的坚执、建筑师的严整和微雕艺人的精细,而将如此多的品性熔融为一的,则是鼓涌于血脉之中、似乎永不衰竭的创造热情。三十多年来,杨炼一直站在当代诗歌的前端,敲击出诗歌的种种可能性。
  【作者简介】
  杨炼,1955年出生于瑞士,成长于北京。十一岁起经历文化大革命。七十年代后期开始写诗。1978年成为著名文学杂志《今天》主要作者之一。 1983年,以长诗《诺日朗》轰动大陆诗坛,其后,作品被介绍到海外,并受邀到欧洲各国朗诵。1987年,被中国读者推选为“十大诗人”之一,同年在北京与芒克、多多、唐晓渡等创立“幸存者”诗人俱乐部,并编辑首期《幸存者》杂志。1988年,应澳大利亚文学艺术委员会邀请,前往澳洲访问一年,其后,开始 了他的世界性写作生涯。20多年间,足迹遍及欧、美、澳洲各个角落。杨炼的作品以诗和散文为主,兼及文学与艺术批评。其诗集十一种、散文集二种、论文集一部,已被译成二十余种外文,在各国出版。他积极参与世界文学、艺术及学术活动,被称为当代中国文学最有代表性的声音之一。
  2012年,杨炼获得由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任评审团主席的意大利诺尼诺国际文学奖(Nonino International  Literature Prize  2012)。1999年,获得意大利FLAIANO国际诗歌奖;同年他的诗集《大海停止之处》,获英国诗歌书籍协会推荐英译诗集;2013年,获天铎长诗 奖,2014年获卡普里国际诗歌奖。杨炼获邀任德国柏林DAAD  艺术交流计划、美国AMHERST学院、澳大利亚悉尼大学访问作家,台北市驻市作家等一系列驻会、驻校作家;并担任德国"Lettre--  Ulysess"世界报道文学艺术奖、德国威玛(WEIMAR)国际论文竞赛、“德国之声”国际广播文学竞赛等评委,以及斯洛文尼亚“Vilenica文  学节水晶奖”评审团主席,“Free  theWord国际笔会文学节”顾问、“台北国际诗歌节”海外顾问及“柏林国际文学节”顾问等。他还是国际笔会理事,2013年获选挪威文学暨表达自由学 院院士。近年来,他还策划、主持了一系列中、外文之间的诗歌交流项目,并涉足国际艺术领域。
  杨炼自1997年起定居伦敦。2012年,获得德国柏林“超前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奖金,目前住在柏林从事创作。
  【作品目录】
  第一辑
  大海停止之处[组诗代表作]
  003 ……
  诺日朗
  010 ……
  面具与鳄鱼
  036 ……
  无人称的雪
  042 ……
  大海停止之处
  055 ……
  水肯定的
  第二辑
  饕餮之问[新诗作]
  097 ……
  纣王的腰坑
  099 ……
  饕餮之问
  101 ……
  一条良渚玉琮上的线
  103 ……
  玉钩斜——宫人斜
  104 ……
  奶奶的船
  107 ……
  不断云石
  108 ……
  发明
  110 ……
  开封
  114 ……
  谒草堂
  117 ……
  一粒葵花籽的否定句
  118 ……
  血与煤
  119 ……
  炼
  120 ……
  守月
  121 ……
  我认识一把泥土
  122 ……
  鸟:来历的研究
  124 ……
  舞:和李白裸泳
  129 ……
  落:肖像
  131 ……
  春日的晦涩室内乐(一)
  132 ……
  春日的晦涩室内乐(二)
  133 ……
  埙:致黑暗中的听者
  135 ……
  埙:听者的黑暗
  137 ……
  圣安德鲁斯
  140 ……
  维罗纳的雨声
  143 ……
  冰川诗(四首)
  148 ……
  金沙
  150 ……
  桥北路,某夜
  152 ……
  粼粼十四行
  153 ……
  五十五岁的最后星空
  154 …… Fado——海的归来
  156 ……
  石头摇篮颂诗(十首)
  165 ……
  方言写作
  167 ……
  山水铭
  169 ……
  尚扬计划
  171 ……
  玻璃之沁
  174 ……
  蝴蝶——纳博科夫
  176 ……
  蝴蝶——柏林
  178 ……
  蝴蝶——老年
  180 ……
  周年之雪
  182 ……
  一个人的城市,天边的……
  183 ……
  柏林的住址
  185 ……
  行星
  187 …… U1,玉台新咏站
  189 ……
  抵达
  195 ……
  超前研究
  201 ……
  挽诗
  210 ……
  双行体(组诗)
  第三辑
  仲夏灯之夜塔[译诗]
  尚·奥布莱恩(英国)
  223  …… 桌和椅
  224  …… 另一个国家
  乔治·塞尔特斯(英国)
  228  …… 水
  229  …… 疯人院
  威·尼·赫伯特(英国)
  232  …… 仲夏灯之夜塔
  帕斯卡尔·帕蒂(英国)
  237  …… 拜水之赐(之六)
  ——拟弗丽达·卡罗
  239  …… 豁然伤口的记忆
  ——拟弗丽达·卡罗
  240  …… 镜兰
  244  …… 蚂蚁手套
  246  …… 地图蛾
  247  …… 神奇的语言
  约翰·伯恩赛德
  249  …… 致雪女王
  费奥娜·桑普森(英国)
  251  …… 雾——障
  波丽·克拉克(英国)
  259  …… 我的动物园学历
  安东尼·丹(英国)
  263  …… 蝴蝶专家
  施加彰(美国)
  266  …… 猪西天客栈
  268  …… C.D。赖特
  269  …… 回声湖,亲爱的
  约书亚·维尔纳(美国)
  273  …… 寻回的信
  274  …… 蛐蛐
  275  …… 公司
  276  …… 下次看病
  汴庭博(南非)
  279  …… 启程
  阿布迪拉缇夫·阿布达拉(肯尼亚)
  282  …… 尽管它倒了
  283  …… 这页处女之纸
  简·克劳馥(新西兰)
  285  …… 回旋
  约阿黑姆·萨托留斯(德国)
  288  …… 坟
  289  …… 诗学
  伊尔玛·拉库萨(德国)
  292  …… 雪
  阿莱士·史泰格尔(斯洛文尼亚)
  295  …… 核桃
  296  …… 回家
  附:荞麦之诗
  葛拉兹德·科希简西科(斯洛文尼亚)
  299  …… 自在者
  301  …… 你如是沉默
  托马士·萨拉门(斯洛文尼亚)
  304  …… 化合
  304  …… 漆
  米兰·叶思(斯洛文尼亚)
  306  …… 诗两首
  附:一个孤独遇到
  李吉远(韩国)
  311  …… 自画像
  312  …… 坐在蛋壳上
  【作品试读1】
  水肯定的(组诗选)
  一
  肯定   风也在沿着自己离去
  遗传   姓氏里一片波光粼粼
  秋天带着散步的人   慢跑的人
  和十一月挂满树梢的铁铃
  绕过街角   温暖
  如别处的秋天
  过去的所有形式舔向一道金黄的边缘
  肯定  沿着他的下午
  漆黑的柏油路在沉思这座房子
  一只鸟头烂出了骷髅
  “而水又西流,
  过大城曰……”
  书上写了   一场雨来自深呼吸
  注射进苹果的蓝   充满小学生的尖叫
  雁斜斜飞   保持对人的警觉
  而人   缝合一生那冗长的排比句
  公园暗绿的一角
  他的荒谬  是还渴望
  坐进一把锈铁椅子的炎症
  “河者,水之气……”
  书上写了  梧桐叶
  又黄又皱的手紧贴路面
  又咸  又狂暴  空中脚蹼纷飞
  蹬着看不见的水
  昨夜远在千里之外
  一夜  冬天就挤满早晨
  拼命甩着被枯枝穿成一串的死鱼
  屋顶上   灰白的鳔膨胀
  压迫树木幽暗   吻合一首诗的心情
  他四十七岁   一道石阶也被自己磨光了
  打着沉溺的拍子   花园支离破碎的肉
  不知道时间除了在雨声中坍塌
  不记得毁灭   除了在楼下
  变成一只血淋淋的漏斗
  体内推移的岸  暴露一刹那
  就搁在厨房窗台上  肯定
  窗外有个疯子佝偻着  有颗头哐哐冲撞
  芦花四散  河一缕缕撕成絮状
  他心里的盐认出了此地
  二
  两部书一模一样  他重写
  就走在另一个人梦里
  欧洲的竹子一夜间全开花了
  竹叶间的言辞  终于随风飘去
  路口  翻开星期日烂牡蛎的天色
  揉着鲜花市场上无数剪断的脖子
  两部书相距千年  他穿行
  于一个裹在羽毛里的季节
  另一个自己中另一场梦呓
  河水不停回顾
  两把磨得雪亮的利刃交叉
  溺死者吟哦的冷
  编成兴高采烈的古籍
  欧洲的竹子听到最初漂洋过海的那一根
  牵着会爆炸的点
  又决定迷路了
  迷失在鲜花间  第五次看见
  乌鸦啄烂枝头最后的苹果
  这地点就不同了  这发黑的柄
  叼在光年嘴里  星空溅出
  拧断的一刹那  回忆录中摘抄的一刹那
  丝织窗帘遮不住时
  总被一个电视新闻的噩耗开始
  街头  两个黑天使练习传球
  一只圣诞铃铛踢进窗户
  蜡烛爆炸  海鸥像受惊的侨民四散
  一个关在飞机里的末日狭小而绝对
  急转弯  撞上紧紧尾随的现实
  到处都是借用的  死后溢出的香
  到处  两只乳头温柔摩擦
  一大捧玫瑰  一座红艳的绞盘
  另一双手在梦的缺口中绞动云朵
  在  他从未醒来而风拒绝吹去的方向
  千  年
  苹果慢得惊人地落到地上
  三 离题诗
  墓园
  这宁静渗透了水,水缓缓穿过那些身体
  水缓缓带走那棵最后的白桦树
  你们的墓碑,被风声、鸟儿和新的一年忘记
  这宁静吸饱了阳光,像沼泽一样金黄
  灌木触动那些嘴唇,那些小小的
  似乎鲜红的果实,在傍晚吐露纯洁的秘密
  那些手不知道,为什么当它们融解
  旷野上就升起一条条从未聆听过足音的小路
  现在你们脸上泛滥了野茅草的颜色
  经过冬天,蟋蟀叫着
  仍然梦想一座被篱笆环绕的小房子
  那儿,只有一阵风、一只鸟和昨天盘旋过
  现在,久久等待的那个黎明
  降临到你们不变的黑暗上面
  那听不见任何歌曲的耳朵,在地下张开
  淡蓝的不起眼的小花,被一片落叶盖住
  你们始终望着天空,不再怕暴风雨——
  这宁静,这仍在一分一秒衰老的心
  一座遗失了路标,悬挂于泥土黑夜中的村庄
  一种没有人来也没有人去的永恒
  没有悲哀,也没有云。风声和鸟儿
  都焦急地跟着昨天飞走
  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有最后一刻的微笑
  是水。是太阳。是寂静。
  (一九八四年,为黑龙江知青墓地而作)
  四
  在哈克尼  河流是一位隐身的神
  深秋涨水才看得见  街道下面
  冰川在凹槽里继续磨着
  木版《水经注》俯向漂泊的涵义
  此日独一无二的在
  沁着光
  被一只水鸟的翻飞一一穿透
  乔治亚  维多利亚  爱德华
  伊丽莎白
  要是魏或者唐呢
  一座黄铜壁炉间浮游死者的灰
  一对象牙白的眼珠目送他的脚步
  一串小公园的名字漾开
  嘴边一圈圈的绿
  小教堂  船头总有一口钟拼命敲响
  模仿黄浦江浓雾中那一次
  地貌抱紧一个弃婴
  破汽车抛在路边  距离
  像只马达被挖走  要是
  一行中文诗纵容雨把房间搬得更空呢
  水  潜回一片沼泽的古老听力
  水  也厌倦了流动吧
  错过  也累了
  一堵红砖墙像道时间的平行线
  夜夜延长  就有一个人孤独的结构
  让他臆想那是他要的  舵
  干裂于风中  珠光在牡蛎熟睡的体内抽打
  哈克尼像首绝句  珍藏让他怕的月色
  日历翻过去  本地口音的小广场
  揣着肮脏的鸽子摔得粉碎
  五
  “少禽多鬼……河水之所潜也”
  他知道这口罗马石棺是空的
  浮雕在水上的名字耗尽了考古学
  博物馆的玻璃柜子  那虚构的恒温
  更像被挖出来的风景
  她任我们抚摸  半裸的大理石
  催促不懂激情的手
  她任我们喝醉了潜入一道雪白的折痕
  夕阳在未成废墟的墙外落下
  棕榈涮洗一只摘掉的眼珠时
  绿意像孔雀进驻的蓝又冷又亮
  这道情人守不住的边界
  战士有什么用我们在北风中崩溃
  如壁画上一条纤细得
  被颜色压垮的线
  听她对胸前金黄的小蛇说
  吻吧帝国死在身后
  无非一个取悦的形象
  “乌托之西,有悬渡之国”
  他的小丘上这眼快干枯的泉水
  俯瞰着史诗这条黑狗
  选中一株垂柳去撒尿
  她在我们冻裂的膝盖间走动
  我们五指脱落已无力
  把矛扎透腹腔直到尾骨   或把河道掘得更深
  像想当王的人说的
  船队焚烧时只有她回到梦里
  萨克森白雪下片片绿草
  我们穿过田野一路想着她的性
  有点儿臭的温暖东西
  猪卧入火塘的灰她站起来
  裙子响着像叮嘱下一次
  可谁认识这个冬天啊
  谁的嗓音正沿着灌木的刺细细升起
  牙根被沼泽涂满棕红色
  我们挣着铁丝穿住的锁骨
  大喊  又被弹回
  她一转身时间就消失
  “天下之多者水也”
  他无须地图也找到了
  这块野餐的花毯子
  天鹅腋窝下  河谷无须阴暗的目录
  远方打开包装纸  矫正
  一只蘑菇的视线
  她说  周年的日子  并不
  大于平面复印的其他日子
  颐和园里一艘石船驶入荷花们的肉色
  放逐就捏碎一枚怀旧的蕊
  我们这只瓶子盛着给自己的信
  总在追赶一页大海的原稿
  她说  生命把人涂掉  而书写
  虚幻地留住
  唯一停下的瞬间
  是当你爱过
  只一会儿  舌头被母语荡着
  鬼魂拈出米粒大的昔日
  一晃  河水奔逃像去摸那道闪电
  候鸟跟着飞  水花四溅低低起跑
  一本书接一本书丢进宇宙她
  被挖出时笑得更欢
  毒牙的珠串还佩在胸前
  【作品试读2】
  纣王的腰坑
  妇好身下那摊经血  殷红了三千年
  再殷红三千年  才抵上妲己的一瞥
  来  斟酒  玄鸟振翅于俯瞰的玉碗
  美哉着火的雪腕  袍襟绣满蝴蝶
  一只漏斗静静漏下
  一座倒置的鹿台
  字造得多余  恰如人形那么多余
  坐拥珠宝  金银  不如坐拥一团火
  从向上的塔尖到向下的塔尖  细
  腰  枕着高度  袅袅兮谁舞动山河
  一只漏斗静静漏下
  一种谢绝之美
  踩着火舌的墓道下来  坑之深
  只比死深一点  黄土浩叹之黑
  复诵  无须导盲犬  君王杀殉自身
  拉着白骨的探针下来  眼神沁凉若水
  一只漏斗静静漏下
  一个被呕出的世界
  现在香腮也烧着了  像不顾一切的相思
  现在这咫尺之字移动明艳的阴影
  妲己之诗吸入情人们急急奔赴之诗
  回眸  一瞥盈漾生命
  一只漏斗静静漏下
  一
  天地相视而笑
  饕餮之问
  北极星嵌在额头正中
  幽蓝  晶亮  瞳如冰
  毁了一切  被烹煮的少女
  孤零零怀抱着一切?
  逃出安阳  逃进殷之夜
  没别的光除了这目光
  奢华磨洗一把大钺
  粉嫩的残肢吻落在哪儿?
  千百年  抬头
  我们就在陷落  水切齿
  总在下面  少女坍塌为哗哗声
  攫或  者嚼?
  千百个字再分裂还是
  唯一那个  一笔写尽流淌的
  烹煮一万次  肉仍浸着忧伤
  醒来  攫  恰是嚼?
  这张脸比不在更无情地
  存在  这种无力
  盯着谁就把谁凿穿成隘口
  磨啊  什么美不是血淋淋的?
  浅浅的青铜上浮雕着
  我们浅浅的漂浮  瞳之轴
  冷冷一问又把天空变小?
  命名之黑里多少不升不降的太阳?
  少女婀娜自殷之夜
  荡回  一缕香捻熄了灯火吗?
  人面兽面都温驯依偎进了轻烟吗?
  什么也不说的语言  已完成了祭祀吗?
  【试读3】
  译诗
  威·尼·赫伯特诗选(英国)
  威·尼·赫伯特(William Niel  Herbert),好像先天有双重身份。他1961年出生于苏格兰的邓迪,在英格兰的牛津大学毕业,诗作既用苏格兰语也用英语写,甚至当教授也选在了苏、 英语言交界处的纽卡斯尔大学。贝尔(Bill——  William的简称)是当代英国最活跃的诗人之一,他活跃的能源来自自己的七部作品。读他的诗,我能直接看到这位诗人的头脑,像一面擦拭明晰的透镜(犹 如他的眼镜片儿),冷洌剖析着看到的一切。他的诗,不经意中透出极端的精致。貌似简单的语句,其实很讲究形式。英语意象的具体(感谢庞德吧!),和苏格兰 语的音乐,互相渗透,控制力极好。连有时玩的苏格兰方言,也在借俗语加强典雅。例如这首《仲夏灯之夜塔》(当然是翻转莎翁的《仲夏夜之梦》,同时巧妙嵌入 诗人家住的一座叫做“老高光”的灯塔)第一节中的“SimmerDim”,i和m的谐音,可谓重重叠叠,字典上根本查不到,只能直接向诗人询问!原来是一 个苏格兰特别的词,专门形容黄昏将至那浑噩时辰,我把它翻译成“夏日迟暮”,差强人意也。不过,这样讲究的诗人,租来参加数次举行的中英诗人交流,特别是 诗人互译,却是天赐!我的几首诗,经贝尔和我一同翻译,都是朗诵会上的精品。它们提示:思想必须通过艺术呈现之,原作极端了,才能挑战极端翻译,从而构成 极端交流。反之,不提出形式要求的原作,当然任由译者横行,这正是不少译文竟然高于原作的原因!诗人,小心哪!贝尔花费四年多时间,和我一同编辑了一部崭 新的当代中文诗选《玉梯》(Jade  Ladder),四百页全英译,已由英国著名的血斧出版社2012年出版。这是一部绝对不走捷径的诗选,不容忍诗之外任何非专业因素混淆诗歌的标准。这部 诗选要说的话是:诗歌的专业门槛,最高!仅仅会写字,离诗人远着呢。
  仲夏灯之夜塔
  一
  冬天,老高光灯塔说着
  海风的语言
  和雹子:冷解开自己,一片
  接一片,绕着抽泣的边沿。
  春天,它又一次发现阳光,
  从它铅皮遮盖的眼球
  云朵飞散如鸥鸟,大地的风喃喃
  贴紧塔内的平台,口吃而锐利。
  但在夏日迟暮和黑暗中它吐露
  自己的方言:猝然如一口楼梯的深井
  寂静如一条门廊,当灯的开关
  一抖,它教我如何去听。
  二
  你想,这音乐自何方响起,
  它来自渔船的桅杆和绷紧
  绳索的撞击,马达的呼噜波荡
  像河面上一轮臃肿的月亮滴淌
  或卸下的鱼篓,声声砸向码头?
  你想,这音乐在何处合成自己?
  当一年即将翻转进入此夜,
  它像块巨大的透镜斜斜撑着楼板;
  它像条鳐鱼浮上水面晒暖自己
  侧身沉落时眼睛闪闪发光。
  三
  就这样我们翻译寂静
  死者再次开口:聆听
  空空的大气用被梦碾碎的家庭们
  充溢两个多世纪的房间:
  就这样用他们的脸攥紧皱纹,
  就这样平衡于他们的呼吸间。
  四
  让舰队司令倾斜着滑离
  他的基座,从鸟粪覆盖的大理石移向
  雪白的海象群,一条悠游的小白鲸,
  他的船笛吹奏古老灾难的
  金丝雀之歌,战争消溶在水上。
  让走私的女人在她的海蜇衬裙中
  来到,缎带缠结着儿子们,
  用罗姆酒调浓的毒液抹墙,
  用陈年烟草的音色哼哼一首抓丁队蓝调,
  她的迎迓对开如冷冰冰的双腿。
  五
  海不在秋天分娩
  像果园——它退落
  像捻起翻动的一页
  我们读它的休止,风平浪静。
  于是意念施展权力
  截断故事,在窗台上平衡我们
  趁这条河还未清扫净钟声
  还未将又一个夏至葬入海底。
  让迎着我们汹涌的生命,
  像午夜的嘀嗒之前一道横亘的裂缝:
  此后是我们住不进的空虚,
  这高高的光是我们共同的家。
  帕斯卡尔·帕蒂诗选(英国)
  帕斯卡尔·帕蒂(PascalePetit)1953年出生于巴黎的英国当代诗人,《诗歌伦敦》创办者之一,并于1990—2005担任其诗歌 编辑。曾有三本诗集入围艾略特诗歌奖,并被英国《卫报》选为未来一代最有潜力的诗人之一。我开始翻译她的诗,始于2005年我们第一次中英诗人直接交流, 其结果是经张炜兄合作的《地图蛾》、《神奇的语言》。当代英语诗中“极端”之作甚少,而她的《镜兰》无论句式、语言均堪称极端。除了诗中英诗少见的长句繁 词外,音乐上亦很讲究,例如原文的一句“ the fossilflowers with stone  petals”(请注意其中谐音),中译要传其音乐神韵,非译成“这化石花有石花瓣”不可。我之所以啃这硬骨头,原因说来有点虚荣,因为她曾谓译者:“只 有你能译”。赫,这是赞美,还是挑战?无论如何,希望译作不负朋友厚望也。这里的《拜水之赐》与《豁然伤口的记忆》二诗,均在2011年复旦大学中英诗人 交流项目中完成。帕斯卡尔是墨西哥女画家弗丽达·卡罗的热爱者,且很认同拉丁美洲大自然的创造力。这两首诗中的刺痛和美同样触目,而副标题中的 “after”可以译成“和”或“仿”,但品味诗的第一人称语感,我觉得译成“拟”更佳,画家诗人,浑然如一。顺便一提,复旦项目中,帕斯卡尔和我把我的 《饕餮之问》合译成英文,发表在英国老牌诗歌杂志《诗歌评论》上,竟直接被选入2012年英国最佳诗选。这也颇为神奇,试想一本中文最佳诗选,怎么可能收 入一首外文译诗?由此可见,我们的缘分,实在已超越国界语界(甚或男女之界),而在诗中相遇了。
  拜水之赐(之六)
  ——拟弗丽达·卡罗
  它就这么终结——
  我躺在浴缸中
  当水破裂
  我的皮肤羊水般璀璨
  星光之条纹。
  水继续裂开
  如我挣出我的躯体
  我的生命在银色表面上舞蹈
  那儿仙人掌开花。
  屋顶敞开了
  我焚烧着浮升。
  雨扎穿我如荆棘。我有道蒸汽面纱。
  我猝然坐起像被太阳的光芒攫住。
  水,你是蕾丝婚袍
  我从头上脱掉你,生出我的死。
  我裹紧你像烧着了——
  别带我回来。
  《豁然伤口的记忆》
  ——拟弗丽达·卡罗
  每次我们做爱,你说
  就像肏一场车祸——
  我把一辆大巴开进卧室。
  间歇片刻,像消防车
  赶到前,火舌舔我们的
  脚心。你我都不知道
  油箱会在哪一刻爆炸。
  你说我装饰我的房子
  去再造那场事故——
  我的骷髅被焰火铐锁,
  笼中兽扑撞周围的空气。
  你盯着穿金黄内裤的我——
  一个十六岁的老媪,
  失贞于一道闪电。
  是拔出那根立柱的时候了。
  我没料到爱是这感觉——
  你用膝盖按压我,
  拧拽我焦煳体内的钢棍
  迅疾地,温存地,释放我。
  镜兰
  一座巨蜥山丘高耸在我们的葡萄园之上,
  它遍布蛇鳞的蓟叶于午寐中缓缓开合恍若张口欲言。
  自幼我仰望,想几个星期不被搅扰地在嶙峋的山脊上行走,
  我的嘴大张,我的眼帘半闭,追逐
  睫毛扑闪的朦胧间水晶兽一闪而过的尾巴。
  低处的台地上,葡萄间,石英翼和流星眼的蜻蜓
  吹拂高原的香——一朵云,我若不怕就能隐身其中。
  此时此地,我攀援巨石的阶梯——
  那梯级宽阔如地平线,坠石把我的指节擦破。
  每道裂缝是一条铬绿色河谷,我沐浴且脱下孑然者十二层惊悸之皮。
  直至我终于带着放大镜到了,分开茅草,
  金剑叶的蓟头宛如沙漠美杜莎,这化石花有石花瓣与硫磺茎。
  甲虫们爬出花冠,顶着虹彩黑的角向我挥舞触须,
  载满地下航行的传说。
  它们看过怎样的紫光宝石?探测过怎样的寂静,
  从咆哮的阳光漩涡中浮起?
  它们被花粉染得金黄,匆匆钻出时,冷风劲吹他们的甲。
  有的背着箭簇,瞄准——这边!紧急!紧急!
  于是我追随三叶虫的部落,我信他们。
  我走至双脚麻木,磨蹭前行像千足虫穿过数千年。
  它们把我领向那召唤着一根茎的蓝光——一只小小的、带斑点的翼。
  诡秘的女王,黄蜂兰有镜子的性。
  天空的全部颜料被这苍穹吞食者所包裹,在这液晶屏上
  时间一幕幕展开,当我渐渐移近,我的脸被花萼的碗扣紧,
  这里连钟乳的分秒也停止了滴落。
  这里史前的蝈蝈吟唱石头的歌——我得侧耳才能听到那滴答声。
  在它魅惑信息的颠倒的天空中,一支香歌向独一无二的恋人逸出。
  我进入中央水晶巢,星工厂,世界窗,天底
  那儿茎之隧道拖我向下穿越苍白的根系。
  我饮幽独的树液,滚烫如岩浆,凝重如我行星的铁核。
  蜂兰在抖动,幼虫数度白热地变形,
  化为一只雌黄蜂。她的蓝翼发光
  像刚出生的婴儿的胎衣。像簇新的望远镜上完美的镜片。
  此刻,光淹没我之前,我必须注视进拉扎克高原多刺的腹地,
  那里摇动着虚空的火瓣花。
  我问候露齿的睡眠之花和它们的授粉者。
  我问候它们静谧、修长、扎人、螺旋的茎,它们吮大地的根。
  穿越夜之内核的黑色面纱,天虫降临。
  午夜金龟子,吐血虫,雄壮的摩羯虫和鹿角虫——
  所有埋藏我孤独生命的甲虫们。
  圆蜘蛛的网是一个岛的星系——
  它之字形的网上挂着我未做完的懵懂的梦。
  金星镜兰闪亮,她的雄蕊伺伏在我之上
  像锤又像刷,我若不逃就再次将我涂抹。
  一只黄蜂,或一个情人?被魔法招出花瓣掩映的钴色的长廊,
  我听见他趋近,他的翅膀因怯懦的光嗡嗡作响。
  阳光的网为他飞向那镜兰助力,花瓣
  为我打开如奢华的天蓝色卧榻上一张张床单,
  闪耀的阳光下细丝茸茸柔软,我用手触摸,却是一片清凉。
  一次又一次,我跌进花粉团的金色雷霆,花粉沾满了我的头。
  而我的情人拥抱我,移近如一头雄蜂移向一朵花——
  陌生的造物朝向陌生的造物。
  (与有玲合译)
  蚂蚁手套
  亲爱的父亲,母亲死后,我读了
  你们所有通信
  终于明白我是强奸的果实,
  我走进森林。
  那儿我碰到的部落帮我写这封信
  我被准备好,像他们预备一个
  渴望成人的男孩。
  长者捣毁数窝勇猛的大猎蚁
  捉来三百只金闪闪的工蚁
  将其缝进棕榈皮的手套,
  成群带刺的腹朝着内侧。
  他们吹气激怒工蚁。
  他们用茜草果汁染黑我写作的手
  并把它抛入手套中。
  我必须沉默,任凭蚂蚁螫我。
  你能嗅出毒液中丝丝柠檬香吗?
  这些词跳着脱堪代洛舞。
  我希望你读着信也在舞,
  像我必须戴着蚂蚁手套旋转
  我的脚死命跺着地面。
  之后我脚下巨石绽裂
  之后我以盛宴欢庆
  咬断蚂蚁头,我吸它们的血
  直至唇麻舌木
  但愿你从这些词也吸到了血
  它们螫痛你。我的手仍肿胀。
  摸我的签名时,你的手指是否肿胀?
  吻我的吻,你的唇舌是否麻木?
  我仍戴着那手套,写下再见,
  我的手腕上,红蓝羽毛震颤欲飞。
  地图蛾
  这只硕大的彩翅蛾
  阔翼宛若中国地图。
  这里两道长城蜿蜒。那儿
  前翼挺出尖尖的满洲
  有龙首震慑劫掠者。
  但地图上这些鳞片晶亮
  邀请着光的窗口是什么?
  仿佛大地的皮肤
  于薄暮某一瞬敞开。
  这嫩嫩斑斓的地图
  栖在我手上,它抖动——
  热着身,像个新世界,临风欲飞。
  (与张炜合译)
  神奇的语言
  我曾精通星际的音乐
  而它消隐。我救出一枚音符
  保藏在舌下
  启动我第一次呼吸。
  出生后,我将那音符捣碎成颜色
  细细打量这世界——
  我们的家,此地我被反锁
  在自身的地窖里。
  门上一条悬吊的链子,
  缀满了颤颤的小铃,
  星夜霜霰般叮当作响。
  之后,门轻启,我一步踏出
  裸身而立
  雪花点点在皮肤上融化,
  一如失传语言中的词。
  (与张炜合译)
  约翰·伯恩赛德诗选
  约翰·伯恩赛德(JohnBurnside)在英国当代诗人中大名鼎鼎,因为他和肖恩·奥布莱恩是“唯二”的以一本诗集同时获得艾略特奖和前进 奖的诗人。肖恩2013年来过中国的扬州瘦西湖虹桥修禊国际诗人雅集,约翰·伯恩赛德获邀2014年到访这座李白、杜牧流连歌咏的名城。我从他发给我们的 诗作中,挑选了这首小诗《致雪女王》译成中文。为什么是它?仅仅因为其儿童诗似的轻快优美?或还有别的原因?译完再读,我突然发现,恰如诗中那个句子“孩 子们从树缝间看见狼”,我也从语言的树缝间,看出了既深且远的内涵:那个对何为“快乐”的哲学性思考。那个一直被我们想当然的、一厢情愿误解的、在黑暗中 叫着名字的“她”——雪女王,隐身的快乐之王——只属于我们中领悟沉默者。
  《致雪女王》
  此乃冬日,赐吾欢乐
  ——安东尼奥·维瓦尔第要是你想她就那么存在,你得再想想
  这是冬天,爱不是问题。
  孩子们从树缝间看见狼
  美吓着了他们。
  冬天,他们说,这是冬天,快乐才是问题。
  你一厢情愿地误认她:当黄昏
  她挡住你的路,她不是
  你总想找到的敌人。
  她的大猎犬们等着她的号令;它们
  历来远甚于捕食者
  它们为快乐而活,漫不经心的快乐。
  甭管我们带给森林什么仍然不够
  没安全须知;没野外向导;没爷爷的
  指南针。
  孩子们三三两两放学回家
  手拿柑橘和丁香和长长短短的彩丝带
  有谁在黑暗中叫她的名字。
  她永不会选上他们。
  波丽·克拉克诗选
  波丽·克拉克(PollyClark)是新生代英语诗人,也是一位很极端的诗歌实验者。例如,她的一首诗几乎全用由字母“P”开头的英文词构 成,犹如一首中文诗,全用同一偏旁部首的汉字写成,使翻译成为纯然的不可能。她这首《动物园学历》,是我最早翻译的英语诗,也是中英诗人进行直接交流的初 始之作。波丽早年曾在动物园打工,那大概构成了她小小的“插队”经验。在诗里,具象的动物园和形而上的存在之思,互相渗透;青春期少女的感受,被赋予了野 兽纵横的戏剧性。直到最后一句,对那人生之戏,她说“知道”。但,她敢说“知——道”吗?
  《我的动物园学历》
  有一个规则我生而知之
  从我呱呱坠地,我的嘴
  那剧痛的、红艳的、新生的小洞,
  未冒出牙齿的牙龈无用地张开。
  我知晓这规则并殊死抵抗,
  但蔓延的岁月中我不得不渐渐接受
  那重量,我超常的体力就是
  明证,当我十六岁
  我能推着双轮车,堆满
  颤颤悠悠的牛腰肉和鲜马肉
  一口气推上山顶的狼穴。
  惟有最威猛的壮汉才有这本事:
  我听见笑声,还有别的,一种确认
  除夕夜,当一年蜕变为
  另一年的梦,他们吻我
  一阵乱哄哄的,不安的吻。
  亚马逊鹦鹉向我疾飞
  我靠近他的窝就是一阵绿色的尖叫;
  隔壁,凤头大鹦鹉逡巡踱步
  他攀爬我,仿佛我是棵纠结的热带树
  他的头探入我衬衣下的双乳间,
  咕哝(你得侧耳倾听他的言语)
  操你个母狗,他黄色的眼睛闪烁。
  恐惧攫住我,我慌了,
  一不小心放飞了三对情侣鸟
  而凤头大鹦鹉,就坐在最近的树上
  恶狠狠骂着脏话(突然间词语来了,
  隐秘地,当我深夜时独自一人)。
  真男人晌午时有种慵懒,像狮子
  在骄阳下为自己蕴含着暴力。
  入夜,连串的晚会上,我发现极难
  不被指认或不泄漏真相。
  我喝下十品脱啤酒,冷嘲一切辱骂,
  拒绝退让,最后,在凌晨三点
  狂笑爆发中,他们之间某一个
  戴两只乳罩批件睡衣,粉墨登场
  谁都欢呼他玩成了大赢家
  这游戏的名称,现在我终于知道。
  安东尼·丹诗选
  安东尼·丹(AntonyDunn)也是最早参加中英诗人互译者之一。这首小诗,把两个虚拟人物“他”和“她”,写得既实又虚,颇有戏剧感(安东尼正是诗、戏兼修),意象翩翩中,仿佛一首用英文唱的昆曲“化蝶”。
  《蝴蝶专家》
  他想解开她的白大褂
  看她能变成什么;
  一根手指划过蝶翼
  白绸上他辉煌的设计——
  一条无重的裙子;擦光
  她裹着黑粉和红色的皮肤上
  他的指纹;看,她移行
  横穿店堂,盒子弹开
  每一只蝴蝶脱钩
  凌空抛起自己,悬定。
  他想让胸中结茧的东西
  停止翻滚——自他口中爆开
  难言的翅膀。他想说些什么
  她能懂,却抓不住。
  (与有玲合译)
  施加彰诗选(美国)
  施加彰(Arthur  Sze)有点传奇性,他是出生在美国的第二代华人,又是以英语为写作语言的美国诗人。这中、英文两重因素,像在他身上变奏的两个主题,时时穿插互换。黄山 诗歌节期间,我们在徽州古民居里漫步,英语交谈中,他会突然冒一句“人闲桂花落”,令我惊觉中文古代诗人的鬼魂,缭绕身旁。他交给我翻译的这首《猪西天客 栈》,直译应该是“猪的天堂客栈”。语言的这种用法,真不知该算中文还是外文?或许,该叫中文英用?但细读之下,你又觉得这首诗真是出入中外、自成一体, 不从属于外在的“传统”,却让自身天衣无缝,自圆其说。我们认得这里许多细节,可当突然发现,这古民居之旅,其实在穿凿岩石深入地狱,整个是一场送葬之 旅,格外熟悉的恰恰格外陌生,每个人脚下都是那个神秘的“三条小径汇合处”,且通向更深广的无数世界,这位黄皮肤老外,是不是让我们初次看见了“中国”?
  《猪西天客栈》
  红辣椒在捧起阳光的篮子里——
  我们趟过一堆烧焦的桑叶走进
  西谛村,一个院子,注意到
  一方石砚,雕着书法,盛满水
  和桂花瓣,有味道的明代
  红木镶壁板。一位乐师把埙擎到
  唇边吹起时,我看见猕猴桃
  悬垂于月亮门上方的枝头:
  一位曾为妙龄小妾的老祖母,
  缩在椅子里,膝盖绑着
  绷带,喃喃抱怨病痛;
  街上有人啐痰,第二位乐师
  拨动古琴的弦,枝头的柚子
  更黑了;一位妇人剥开栗子皮;
  两个男人在一只平底船上捞
  河里的鸭草。音符银亮亮
  朝铺路的鹅卵石泼水,我的
  手指猝然疼痛。文革间
  我姨夫跃出三楼上的
  窗户;在清晨,我误把雨声
  听成鸟鸣;当乐师暂停,
  黄山松附在光明顶近旁
  摇曳;一口猪在围栏后蹒跚;
  有人擤鼻子。往昔之痕
  是一小把桑叶,屋瓦上轻烟袅袅
  飘起;在我们也消散前,我们
  向三条小径汇合处跋涉:数百人
  驻足我们之前,数百人尾随在后:
  我们形成人的溪流,送葬
  向下穿过花岗岩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