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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扎尔辞典》(阳本)
 | [塞尔维亚] 米洛拉德·帕维奇    译者:南山 戴骢 石枕川  2013年01月24日14:01


作者:[塞尔维亚] 米洛拉德·帕维奇    译者:南山 戴骢 石枕川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年1月

书号:978-7-5327-5906-4/I·3501

定价:45.00元
  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关于盗梦和秘密的迷宫辞典体小说。公元9世纪,阿捷赫公主坚守哈扎尔人独有的捕梦者宗教:相信梦中人能在不同人的梦里穿越,捕梦者通过采集人的梦,从而整理出关于“第三天神阿丹·鲁阿尼”的知识,从而获得宇宙的秘密,并无限接近上帝。公主和她的爱人萨费尔各自写了一本书,书中讲述捕梦法以及如何获得第三天神的神性的方法。这两本书即是《哈扎尔辞典》的源头,由于是两个人所写,就有了阴阳本的区别。此书过于强大,令魔鬼们感到害怕,他们让公主爱人死去,公主也被剥夺了说话能力,书散失了。那些无意中悟出了盗梦真谛的人们曾两次试图将书还原,他们根据梦境和零星线索,分别在1691年和1982年出版了《哈扎尔辞典》,但他们的尝试都被魔鬼阻断了。到了1982年,第三天神的神性正处于高峰期,三个魔鬼担心三个盗梦人获得成功,就杀死了其中两位,让另一人坐了牢,使这个知识再次成为了片断。这些片断汇集成了第二版,也就是如今读者手上的《哈扎尔辞典》。
  作/译者简介:
  米洛拉德•帕维奇(1929-2009)
  塞尔维亚作家,文艺学家,哲学博士,贝尔格莱德大学教授,塞尔维亚科学和艺术院院士,全欧文化学会和全欧科学与艺术家协会成员。曾被美国、欧洲和巴西的学者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集《铁幕》(1973)、《圣马克的马》(1976)、《青铜器》(1979)、《俄罗斯猎犬》(1979)、《贝尔格莱德故事新编》(1981)、《翻过来的手套》(1989);诗歌散文集《最后时刻的灵魂谷》(1982);长篇小说《哈扎尔辞典》(1984年获南斯拉夫最佳小说奖)、《用茶水画成的风景画》(1988年获南斯拉夫最佳作品奖)、《风的内侧,又名海洛和利安德尔的小说》(1991)。近作有剧本《永恒之后的一天》(1993)、长篇小说《君士坦丁堡最后之恋》(1995)、短篇小说《鱼鳞帽——艳史》(1996)。
  译者
  南山 主要译作:杜拉斯的《情人•乌发碧眼》、(法)阿兰•罗伯•格里耶《吉娜•嫉妒》、(塞尔维亚)帕维奇《哈扎尔辞典》
  戴骢  俄罗斯政府“高尔基奖”获得者。主要译作:(俄)阿赫玛托娃《阿赫玛托娃诗选》、(塞尔维亚)帕维奇《哈扎尔辞典》、(俄)蒲宁 《蒲宁文集全五册》、(俄) 帕乌斯托夫斯基 《金蔷薇》 、(俄)布尔加科夫 《狗心》、巴别尔《敖德萨故事》
  石枕川  主要译作:〔苏〕恰科夫斯基《围困》、[苏〕阿斯塔菲耶夫《鱼王》、《当代苏联中短篇小说集》、《阿勃拉莫夫中短篇小说选》〔苏〕阿纳托利金《莲花及其他》、《谢德林短篇作品选》、[俄] 鲍•皮利尼亚克 《红木》、[塞尔维亚]帕维奇《哈扎尔辞典》、〔苏〕库普林《亚玛街的烟花女》、[俄]屠格涅夫《前夜•父与子》、[美] 纳博科夫《菲雅尔塔的春天》
  著名学者、文化人张颐武微博上说:这是一部真正奇妙的小说,想象力奔放,形式有大创新。词典小说是其形式的别出心裁,但对文明的思考是其核心。真正好的文学超越时空。 (12月16日 21:32)
  当红作家蒋方舟微博上说:
  写得很好,《哈扎尔辞典》对我影响也很大,我每看三页就要停下来回回神,作者大脑沟回太鬼斧神工了(12月19日 23:19)
  网络鬼才马伯庸微博上说:
  有一类书是一枚射入脑中不断翻滚的达姆弹,阅读体验惊心动魄,思维支离破碎。你对它的热爱已到极点,与别人分享时却拙于言辞,只能像守着自己的小秘密一样深埋于心。比如帕维奇的《哈扎尔词典》和张大春的《城邦暴力团》,无法评价,就是无可救药。(114月23日23:08)
  《哈扎尔辞典》旧版孔网销售情况
  《哈扎尔辞典》旧版阴本已基本售罄,还剩一本售价高达600元;旧版阳本和现当代世界文学丛书本平均售价为120元。
  精彩评论:
  这是一部包罗万象、饶有趣味的小说,是梦的拼贴画,是美妙绝伦的艺术品。
  ——美国评论家罗伯特•康弗
  这部也许以梦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的小说是一部出神入化、令人眼花缭乱的成功之作。
  ——英国评论家斯图亚特•伊文斯
  材料丰富,扣人心弦,是一部能够引起人们对语言、时间、历史和信仰进行思索的作品。
  ——美国评论家道格拉斯•塞博尔德
  《哈扎尔辞典》使其作者得以跻身于马尔克斯、博尔赫斯、科塔萨尔和埃科这样的当代文学大使的行列。
  ——俄罗斯评论家萨维列沃依
  这部小书就其各方面而言,不会辜负哪怕最苛刻、最挑剔的读者的期望,他们这次不会怀疑又有一位名副其实的大使进入了世界文坛,在其编年史上写下了罕见其匹的美丽的一页。《哈扎尔辞典》是二十一世纪的第一部小说。
  ——俄罗斯评论家杜勃罗托夫斯基
  《哈扎尔辞典》特异之处在于它不仅是表现一个故事,而是试图以“辞典”方式表现一种文化。通过阅读此书,我们了解的是一种文化的特殊命运。给读者提供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其中蕴含着帕维奇对于“语言”本身的深入而独特的思考。他发现哈扎尔人的生活只有通过各种不同语言的文献加以表达时,也反思了“语言”本身的限度和可能。《哈扎尔辞典》丰富了世界。
  这是一部真正奇妙的小说,想象力奔放,形式有大创新。词典小说是其形式的别出心裁,但对文明的思考是其核心。真正好的文学超越时空。
  ——文化名人张颐武
  1998年的“最佳翻译小说”只能并列,它们分别是别雷的《彼得堡》,黑塞的《玻璃球游戏》(译文社)和帕维奇的《哈扎尔辞典》(译文社)。三部书均无法用一两句话概括,因为都太复杂,仿佛是3座迷宫,我们在别雷笔下迷失于心绪,在黑塞笔下迷失于玄想,在帕维奇笔下迷失于智巧。换个说法,别雷置身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所属的俄罗斯文明之中,黑塞置身于东西方文明之间,而帕维奇置身于整个人类文明的终点。
  ——文化名人止庵
  对我影响最大的作品是:《2010》和《哈扎尔辞典》,这是值得毕生去读的东西。
  《哈扎尔辞典》我一直读到现在,怎么读都带着难以忘怀的滋味。它给我的精神留出一片自思自得的隐秘空地。好像一个孩子在河滩边偷偷挖出一个小洞,把自己的玩具都藏在那里,当成他可以自己独享的秘密基地。说起书架上珍藏的书,《哈扎尔辞典》可算是我的镇架之宝。此书跟我缘分十分深厚。
  有类书是一枚射入脑中不断翻滚的达姆弹,阅读体验惊心动魄,思维支离破碎。你对它的热爱已到极点,与别人分享时却拙于言辞,只能像守着自己的小秘密一样深埋于心。至今我有幸碰到过三本:王小波的《青铜时代》、帕维奇的《哈扎尔词典》和张大春的《城邦暴力团》,无法评价,就是无可救药。
  ——当红作家、网络鬼才马伯庸
  《哈扎尔辞典》具有《一千零一夜》那种梦幻一般的魔力。
  一个另类到经典的文本,世所罕见!
  ——《相伴到黎明》节目主持人刘苇
  那不是小说,那是诗歌里的诗歌,智慧之极,读时让你如绕半空,不知道在哪个世纪里留连。如梦如幻。
  ——cleozh
  哈扎尔如同所有真正伟大的经典,总是招唤你一再进入他的世界,进入那种文字构成的智慧迷宫,这种文本如同宇宙一样。很多人在谈论《哈扎尔辞典》。这本书确实值得一再谈论。它属于那种经典:每次重读,你面对的都是一个意义无限丰富的陌生的文本。这种文本实际拒绝谈论,它要求你的只是投入,它能给予你的唯一回报是无限丰沛的诗意,似乎意味着一切。
  ——空行居士
  对于我们这些新时期的哈扎尔人,圣诞节正好是我们的梦灵节,是阿捷赫公主的生日。这一天,我们男男女女都画好妆,在眼皮上涂上咒语,吃一种叫库的鱼形水果,依傍大块大块雪白的盐壁,听着音乐污工擦盐的呼啸声,在房屋毁灭了千年却不消散的屋影下做半天的梦。《哈扎尔辞典》是我小说万神殿里的最高级。
  ——LI 蔡逸枫
  与《百年孤独》相比,窃以为《哈扎尔辞典》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它具有更放纵恣肆的想象力,以现在的眼光看,它更具开创性。
  ——我是企鹅不是庞德
  2013年的第一期待!
  ——媒体人btr
  有些书不值一看却装帧精美,有些书具有永恒的灵性却已经绝版。真恨不得把它们重新打扮起来,用最舒服的设计,做成最美的样子,比如《哈扎尔辞典》。
  ——seven777
  神奇,伟大,梦一般的作品!通过交叉的人物关系,三类史料的堆积,编织成了一个奇幻而美好的世界。
  ——杜伊诺
  又一本类博尔赫斯的长篇小说。好像这是对后现代长篇小说的最高评价。 “如果博尔赫斯来写长篇小说就是如此”。
  ——Eduardoinchina
  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小说,沒有之一。从五大虚构类小说评判标准来看都已达极限:想象力,內容深度,形式创新,语言(译本也很到位更为难得),以及作者姿态。同时也碰巧迎合了新世纪追忆情怀膨胀而起的穿越风潮。
  ——伊豆妈妈桑凯伦朱
  我读过的真正的小说。从92年的《花城》杂志选载,到单行本,我唯一买过超过20本(那段时间,举凡和我聊天投契的,立马人手送一本)、反复阅读超过20遍的小说。堪称小说中的小说,甚至,是你读过的最不像小说的小说。
  ——kavin101
  史诗级的奇书,大师中的大师
  假如我是想要了解地球人的外星生物,那么这本书就是首选。它几乎涵盖了人类生活的全部状态,用一种特有的神秘形式。普通作家极力想拥有的黄金与宝石被作者当作鹅卵石一样随意洒落在道路上,太奢侈了,简直让人无所适从。
  ——A
  想象力的极度扩张。
  ——乐俊
  随便从哪一页进入,皆能进入梦境深处。它在一个二维平面构建了此处与彼岸。具有双重属性,即:它既是一个结构严谨的机械表,又是一堆异常凌乱、具有罕见美丽的书页。不能说它是最好的小说,但对于沉溺于现实的人来说,它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祛魅之力。词是诗余,现实也不过是“梦余”。
  ——出版资深专业人士黄孝阳
  作者访谈:
  我的自传没有意义
  举世闻名的塞族作家米洛拉德·帕维奇最近完成了自己新书的创作,书的内容至今严格保密。长篇小说《独一无二的目标》不久将在塞尔维亚问世,小说将同时以俄语出版。下面是米洛拉德·帕维奇接受俄罗斯记者玛莉娅·杰列由科的采访谈话。
  记者:请您谈一谈您现在正在创作的长篇小说,什幺时候问世?
  帕维奇:小说将在下个月出版,我很高兴我终于完成了它,长篇小说的名称是《独一无二的目标》,小说中同时叙述爱情和侦探故事,带有错综复杂的多种结局,书中展开一百条情节线索,同样也就引申出一百个不同的结局。每一个部分将有自己独特的尾声,因此,每一个部分都与其它部分截然不同,每个读者都将得到自己的故事,自己独一无二的目标。这部小说的手稿引起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两家出版社的兴趣,我已经同意他们翻译和出版。
  记者:评论界把您称作后现代主义者,您是否认为自己是后现代主义的代表,总体上您如何看待后现代主义?
  帕维奇:我认为,今天后现代主义正联合着采用现代化电脑工艺和以人际互动和非直线性叙事的所有作家,我属于这类作家,尽管我的书也可以用传统方法来阅读。
  记者:您谈到非直线性叙事———这是最现实的书写方法。但是,印刷的书要求一定的直线性。您的长篇小说不仅用电脑,而且也用纸张印刷,也许,很多人从开头到结尾阅读您的作品,您的构思能否破坏您的书的开本印刷?
  帕维奇:当我写书的时候,我特别注意到,使之在同等程度上既能在网络上,也能在印刷平面上阅读。
  记者:在《哈扎尔词典》中重要的是侦探错综复杂的情节。如果,不是连续阅读,而是读词典的词条,能否丧失内容的尖锐性?在写书时,您曾否周密思考过,将如何根据词条阅读顺序而编排情节线索?
  帕维奇:当我写《哈扎尔词典》时,我密切注意到阅读词条可以不分先与后。这是特别繁重的事情,结果,词典阅读可有2500,000个方案,这是出版该词典光盘的出版社的统计结果。
  记者:阅读词典有很多方法,那幺,用什幺方法写成的呢?
  帕维奇:在我写《哈扎尔词典》(1978年至1983年)时,我还没有电脑。在我的脑子里构思了47章,我剪了47张纸条并把它们分别摆在床上,在纸上标记出每个词条的名称,用这种方法我企图找到每一章分布的最佳位置。我的女儿那时14岁,她进屋一看,吃惊地问:“爸爸,你这是干什幺呢?”我就是这样开始的。
  记者:您笔下的人物的命运中有很多奇迹,在您的生活中是否出现过奇迹?
  帕维奇:童年时,我曾经体验到一种非同寻常的悟性,当时七八岁,我现已记不清楚了。今天,觉得是奇迹的有:我的书用各种语言出版,而读者在其中找到某种神奇的东西。围绕在我们四周的大部分是和平、和平在我们的上空,这是奇迹。奇迹般美好的是:我们活到了21世纪,看到了宝瓶座世纪。
  记者:如果,您讲些详细的自传,那么,在这部书中您将补充和删去一些什幺片断?
  帕维奇:我的自传没有意义,首先,我最有可能的是从书中删掉“米洛拉德·帕维奇”,而只留下我的书和我的读者,肯定会是这样的。
  记者:您如何看待,您有较高的智力层次的书籍,被广泛的读者,经常是受教育不高的读者阅读?
  帕维奇:这是我特别吃惊的,在俄罗斯这个国家,最近10年我的书籍出版总数大约为50版次。
  记者:是否有把您的书改编成电影的什幺计划?
  帕维奇:有。非常优秀的导演托马斯·潘托尔,他将会成功地把《哈扎尔词典》改编成电影。事实上,他已经准备拍成电影,正在寻找制片人。这位导演的确具有把语言变得有血有肉并流芳百世的天分。
  记者:您翻译普希金的作品并且是莫斯科杂志《外国文学》国际委员会的成员,您对俄罗斯、俄国文化和当代俄罗斯艺术持什幺态度?
  帕维奇:我很高兴与俄罗斯作家亚·格尼斯、维·叶罗菲耶夫和安·比托夫相识。当我担任出版者的时候,我曾出版过布尔加科夫、扎米亚京和帕斯捷尔纳克的作品。几年以前,我以极其满意的心情接受托尔斯泰家族的约请,我和亚·米哈伊洛维奇一起参观了雅斯纳亚·波里亚纳。我经常阅读俄罗斯女作家的作品。例如:托尔斯泰夫人和叶·萨杜尔。当然我作为斯拉夫学家,我阅读大量17和18世纪俄罗斯和乌克兰作者的书,可能,你们的读者很少注意到这些书。
  关于《哈扎尔辞典》阴阳本的争议:
  同一本之说是中了作者的一个圈套,尽管两本说是踏进了另一个脚套。
  即使是玩笑,这也是个郑重其事的玩笑:简体中文译本前言(1998版,阳本)提到:该书版权拥有者在将中译本版权授予我们时所提诸条件中,有一条为:须同时翻译出版《哈札尔辞典》阴本和《哈札尔辞典》阳本。
  还有,见有小玩笑只开一次的么?而帕维奇的这个把戏,在世界文学史中,恐怕真是空前绝后的了。
  就中译本而言,两个版本的差异,还不在于英文版的十七行,中文译本前言(1998版,阴本)引《当代作家》卷136卷第134页为17行,具体内容不方便说。
  精彩书评
  哈扎尔的前世今生
  文:防守型前锋
  防守型前锋
  大概是1996年,我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一次在报上读到一则新闻,大意如下,著名作家韩少功的新作《马桥词典》被指抄袭一位南斯拉夫作家的小说《哈扎尔辞典》。这条新闻一直存在于我脑海中未忘却,直至今年,我终于有幸领略了卷入文字官司的两部大作的风采。
  王尧院长曾说,中国当代作家里最有才华的是莫言,而最有思想的是韩少功。的确,韩君的作品还是值得一读的。之于《马桥词典》是否剽窃了《哈扎尔辞典》,我觉得吧,韩少功应该是看过《哈扎尔辞典》的,但抄袭之说实属牵强,两书风格差异还是比较大的,“借鉴”这个词可能更恰当些。后现代的作品,形式多样,练剑的最高境界是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那么最好小说的境界就恐怕是写得根本不像小说吧。“辞典体”这种形式不知道滥觞于谁,却还是值得一赞的。除了上述2部小说外,还有本波兰作家的作品《米沃什辞典》,在此妄自评论下,《米》的编排体例较传统,按字母顺序,第一个词条就很震撼:阿布拉莫维奇。《马》则更像是散文集,词条按照要讲述的故事或是人物而编排,没有什么字母笔画之说。《哈》则更玄乎,分为红、绿、黄三部分,分别从基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三部分编排。个人观点是,《哈》是三者中最牛叉的一本,无论单纯从文学角度或是思想等其他因素看皆是,全书的结构或许用个“网”字形容比较恰当,人也好,事也罢,都是一张大网上的一个节点,彼此独立却有与网上的其他每个节点都有着一条或长或短的线相连。简言之,《哈扎尔辞典》就是《马桥词典》加《我的名字叫红》。
  《哈扎尔辞典》的作者是塞尔维亚的米洛拉德·帕维奇先生,此君不是单纯的文学家,同时还兼有文艺学家、哲学博士、语言学家等头衔,读完本书,你会觉得这些头衔都不是浪得虚名的。不过,这些个帽子也给小说增添了不少深度。有评论家认为帕维奇简直可以和博尔赫斯、科塔萨尔、埃科等当代文学大师相提并论,如同但丁是“新世纪第一个诗人”一般,《哈扎尔辞典》也是“二十一世纪第一部小说”。为何此书在中国却没有太大知名度呢?我想与作者的国籍不无关系。塞尔维亚,这个巴尔干火药桶的火药桶,除了在政治新闻、军事报道、最多再加上些体育新闻中能见到外,你还指望它在文学艺术上有什么作为么?我其实很同情这个民族,简直就是妖魔化的代言人。美国人指责它,身边的阿尔巴尼亚人、克罗地亚人指责它,甚至连同文同种的穆斯林兄弟也不放过它。于是,昔日还是社会主义国家中最发达的、敞开边境都没人出逃的南斯拉夫一分再分,战火不熄,塞尔维亚饱经苦难。然而也就是这个国家,诞生了《哈扎尔辞典》,一部无愧于伟大之名的小说。
  我手上的这本《哈扎尔辞典》,褐色的书皮,封面与封底是一样的图案,一个奇异的似人似鬼的形体,左右肩以及身下各有一个小的似人似鬼的东西。围绕着他,缀有象征基督教的十字,象征伊斯兰的新月以及犹太的象征大卫星。这个封面设计不错,不知是否出于国人之手。如同小说分三大部分,中文译者也有三人(难道一人负责一部分么?),可惜不是直接译自塞尔维亚语,而是参照了法、俄、英文的译本。弱小民族,连语言都不被人所重视啊。
  下面该开始正题了,我倒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前文已经提到,小说按宗教分为三部分。在正文前,还故弄玄虚地有卷首导语,说明了编纂始末、版本溯源、使用说明等,甚至还如通常的辞典一样有凡例。当然,它们都是小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来这本书与宗教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的确,小说中抽取出的一个重要桥段就是哈扎尔,这个湮没于历史的民族,在一次三大宗教大辩论后皈依其中之一教的故事。象征三大宗教的红、绿、黄三部分均记述了这次论辩过程,然而,读者阅毕,势必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在脑海中:哈扎人究竟皈依了哪个宗教?基督教的红书中,圣基里尔说服哈扎尔可汗皈依本教,而在绿、黄部分中,我们看到伊斯兰与犹太教的使者也说服了可汗信奉各自的神。很罗生门的情节,不是么?除了使者外,在三部分都出现了一个人物,阿捷赫公主,可惜关于她的记述大相径庭,比如在绿书中,她驳倒基督教使者,促使可汗皈依安拉;在黄书中,她又助了犹太使者一臂之力,驳倒伊斯兰使者,藉此可汗信奉了犹太教。姑且让我们相信小说所说的一切吧,上述记述都是出自各宗教的史籍,是有案可查的,可正是因为有记述的记载,我们有了云里雾里的感觉,真相随着哈扎尔人的消失一并不存在了。也许根本就没有真相吧。
  《十日谈》,此书很黄很庸俗,我不喜欢,大多是通奸思凡的故事,很小市民,但其中有个故事还是值得思索的:伟大的伊斯兰征服者萨拉丁,如同朱洪武想要沈万三的聚宝盆一样,欲图把亚历山大城一个犹太富商的钱财占有,还得找个借口,于是把犹太人招来,让他评价基督教、伊斯兰教与犹太教的优劣。犹太人到底聪明,知道无论是厚此薄彼或是相反,都会陷自己于不义,人财都有危险,于是略动脑筋,给萨拉丁讲了个故事:一个老人,膝下有三个儿子,他很喜欢其中的一个,于是给了他一个戒指,凭此信物便可继承老人的全部财产;随后老人有些后悔,觉得过分了,便私下给了其他两个儿子各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于是,当老人去世后,三个儿子都有戒指拿出,人们却无从得知谁才该继承老人的遗产。萨拉丁无可奈何,也还算满意,重赏了犹太人,还常常请他来宫中作客。
  这个故事让《十日谈》天亮了,拿来理解《哈扎尔辞典》恐怕也容易些。我有个异端的观点,宗教只是一种方式,是各民族或信仰的人们拿来对他们的神的敬拜的途径,而神,其实是同一位。神不在乎你用什么方式,只要你有够虔诚,真正在乎的,是人。《古兰经》里说,犹太人和基督徒啊,我们和你们其实是信仰同一位神的。可惜这句话对三方来说都没谁承认的,否则,世界上该少了很多没必要的战事吧。
  《哈扎尔辞典》中还有个有趣又有些可怕的桥段,三大宗教各有一座地狱,由各自的魔鬼掌管。在地狱的,都是相对自己宗教来说的异教徒。比如,撒旦掌管的基督教地狱里,关押的是穆斯林和犹太教徒,而其他两座地狱亦是此理(那可能还有个三大魔鬼共同管理的地狱关着无神论者吧)。看来天堂是没有了,每个人面前都有座地狱在等着他。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过地狱就真那么可怕么?博尔赫斯说过,在天堂里的人会认为天堂根本没有书本上描绘地那么美好,反之,地狱里的哥们也觉得地狱并没有多恐怖。
  梦,是《哈扎尔辞典》的重要组成部分,作品简直就是“梦的拼贴画”。书中提到一个很有趣的职业,追梦者,他们出入于别人的梦里,无所不能。梦是什么?没有人能说清,《梦的解析》,也只是一种假说。红书部分有个人物叫阿勃拉姆。勃朗科维奇,黄书部分则有个撒母耳·合罕。这2个人互相出现在对方的梦中,并都在竭力寻找对方。两人长途跋涉,最终在战场上相遇,勃朗科维奇死于非命,而合罕也因为看到勃朗科维奇而堕入到永无止境的梦里。读罢全书,才能对2人的故事勾勒出一个比较清晰的轮廓。他们就像古代的虎符,一分为二,各掌握在一个将领手上,只有拼在一起才能发挥出效用,信陵君因此而使劲浑身解数才得以窃符救赵。可惜人不是器物,当对立的二者相遇,得到了如此的结局。庄周晓梦迷蝶,他最好还是不要碰到那只梦到他的蝴蝶。
  我最近有个想法,梦在现实生活中也存在着。我们生活的某部分就是梦的投射。你看得见,甚至摸得着,但其实只是梦。梦与现实,可能有界限可能没有。世界上的某个角落,茫茫宇宙中,还有个你,一个“反”你,你相信么?科学家提出反物质的假说并一直竭力去寻找,我对理论物理不甚了解,还是支持这个理论。正负共存,此消彼长。当一正一负相遇,结果是归零,无彼亦无此。在这里插一个有趣的花絮,《哈扎尔辞典》有阴阳两个版本。无论在哪国以何种语言出版,作者都要求两种版本一起出版。据说两版本只有寥寥17行的出入。作家与出版商、翻译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点破什么。阳兮阴所伏,阴兮阳所倚。我想阴阳版本蕴含的就是上面的道理吧,对立是无处不在的。我手上的是阳本。
  作者不愧是哲学博士,全书有不少颇有哲理的语句。有句大意如下,我们的眼睛是我们面前事物所瞄准的目标,不是眼睛瞄准它们,而是它们瞄准眼睛。
  我在准备考研时,看的最痛苦的是政治。我觉得书上批判的唯心主义观点都是在说我:有神论、不可知论、虚无主义、怀疑主义云云。一个无人能回答的经典问题,你眼前的东西,当你闭上眼睛时它还是睁眼时那个样子么?所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树叶之所以是绿的因为我想它是绿的”这些命题,都很牛叉。你有确凿的证据反驳么?没有。那么为什么要把唯心主义的标签到处张贴,把不符合自己的观点都打成异端呢?所谓唯物主义也有自己的宗教裁判所。我有时甚至怀疑,望远镜现在能看到100多亿光年外,看到的宇宙就真是如此么?也许根本就没有宇宙。我们面前的是什么,都说不清。
  “头脑和我们本身全部存在于思想中,我们和我们的思想有如大海和潮流,我们的肉体是大海中的一股潮流,而思想便是大海自身。所以,肉体是通过思想才在世上占有一席之地的。至于灵魂,它的作用是为肉体和思想当床铺……”引自原文,够屌吧!
  又如“赛特之后所有的人都是神的意愿,所以,应该把意愿和举止区分开。意愿在人身上是纯洁的,是神圣的,它是动词,或逻各斯,它作为举止的概念先于举止而存在,而举止是尘世的,它有赛特之名。人身上的品质和缺陷就像这些一个套着一个的木偶玩具。若要真正地去发现一个人,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大到小逐个打开这些空心的木偶。”此段出现在黄书,即犹太教史料部分。犹太希伯莱文化是神秘而又奇妙的,比如每个希伯来字母都有特定的意义并象征一个数字,博尔赫斯就有篇小说,以希伯来的首字母,或者叫头文字《阿莱夫》命名。希伯来的创世神话也不同于其他任何民族,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整个世界,包括作为亚当夏娃后代的我们,都是神“说”出来的。作者将神话与语言学巧妙结合,提出动词比名词更重要的构想,很了不起。此段后面部分亦以精巧的比喻给我们启示,看一个人的真面貌需要抽丝剥茧。
  每个人都会有向往的地方吧。我憧憬的地方不少,其中有个是君士坦丁堡(恕我使用它的旧称,以示对此城的尊敬)。这是个极有历史厚重感的城市,三言两语是不能说清的。它在欧洲历史的地位差不多相当于南京在中国史上的地位吧,历史悠久,N朝故都,文化灿烂却又多灾多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迷上了这座城。后来读了帕慕克的书,比如《我的名字叫红》,加之对中世纪历史的偏好,我已经不知怎么形容它在我心中的地位了。这是个适合被在文学作品中重现和创造的城市。我有时不禁都妄想以君士坦丁堡为背景弄个玩意出来。
  《哈扎尔辞典》中,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也是个重要的意象。圣基里尔在此苦修:勃朗科维奇在此做实验,做梦,数百年之后的已被更名的古都,书中的魔鬼与人物都转世来到这里,一起莫名的谋杀案于是也发生在这里。作者选择君士坦丁堡作为情节延伸的地点恐怕也是有所图谋的吧。
  很遗憾,这本书是我在书店打折书的一个不起眼角落淘到的,买前还犹豫了一下。它的印数不多,出版年份是1999年了。貌似阴本的印数更少。说实话,小说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琢磨的,而不求甚解的我还是应该以后再拾起它,毕竟自己在阅读时遗漏的部分不少,没理解的部分也不少。
  我有个念头,后现代作品的成功很大程度是因为形式。“辞典体”成功了,我也可以创造一种体裁啊。我的想法叫做“调查问卷体”,先虚构个故事啊,一个富翁去世了,他留下一份奇怪的试卷,遗产的候选继承人都必须答卷,根据回答确定谁可以继承,继承多少。这份卷子如同我们平日见到的卷子一样,也分为选择、判断、问答等部分。每个人交上的试卷答案却大相径庭。富翁可能有个标准答案在,也可能没有。一位服侍他很久并无限忠诚于他的老管家负责改卷打分评判诸工作。小说关键不在于谁得到财产,而是通过各份试卷,从可能截然相反的答案中,拼凑出一个还算完整全面的富翁的生前形象。诸位看官意下如何?
  PS:我看了《哈扎尔辞典》几天后,突然发现在封底有一只苍蝇——不是被压死的,是印在纸上的。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书脊上随后也被发现存在一只苍蝇,栩栩如生。我很惊奇,展示给几个翻过此书的同学看。他们也说之前没留意。一位师兄短信询问了他的一个也有此书的同学,得到答案,的确是有苍蝇的。或许我们书上的苍蝇是同时突然跃然纸上的吧。
  我是哈扎尔人,你可能也是,每个人都是哈扎尔人。
  宗教神话罗生门
  文:WINTERLIGHT
  上周看完了塞尔维亚作家米洛拉德·帕维奇的《哈扎尔辞典》,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读下来十分酣畅,妙不可言。还是想简单地回顾下看这本书的感觉。如果用一两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是:好玩,神奇。
  从简介里知道,作者(1929~)是一位文艺学家(什么叫文艺学家?)、哲学博士、贝尔格莱德的教授,这本书获得了1984年南斯拉夫最佳小说奖。从遗传上来看,他老爹是雕刻家,母亲是哲学教授,是浸透着艺术气息的书香门第家庭。
  南斯拉夫,总是给我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似乎战乱不断,而她的文学艺术却往往能开出奇葩,如世界级大导演库斯图里卡。而这个地区与拜占庭帝国的关联似乎也有一个不断能出瑰宝的宝藏,如最近大红的土耳奇作家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红》、《伊斯坦堡》,同样,帕维奇也有本书名叫《君士坦丁堡最后之恋》。
  阴阳之书
  刚遇到这本书时,翻看来看,有种惊艳的感觉----这是一本能持续激发阅读兴趣和想象力的奇书。
  在前面的编者的话里说道,《哈扎尔辞典》有阴阳两种版本,该书授权时要求出版社必须同时翻译出版《哈扎尔辞典》阴本和阳本(我读到的是阳本)。编者说这两个版本的区别只有17行文字。但究竟有什么不同,编者和所有的评者都卖了个关子,把发现的乐趣丢给读者。在网上查,似乎国内阴本的数量不多,如果你见到一定要买一本哈。
  书里印着这本书所谓“第一版”的封面(作者说我们看到的都是第二版),封面后面赫然写着“在此躺着的这位读者/永远不会/打开这本书,/因为他已长眠于此”。再看卷首导语,第一句话更是惊人(或者看作吊人胃口的顾弄玄虚,至少我觉得被吸引了):本书现在的作者保证读者诸君读罢本书后绝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而此种不幸命运曾于1691年《哈扎尔辞典》初版面世后,降在当时的读者身上。
  三色之书
  这本以辞典形式的小说分为红书、绿书和黄书三部分,分别对应三个小标题:基督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伊斯兰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和古犹太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
  显然“哈扎尔”是这本书的核心,那么“哈扎尔”到底是什么呢?在卷首导语的说明里,作者说哈扎尔是一个游牧民族,大约从七世纪到十世纪定居在黑海和里海之间的这快陆地之上。哈扎尔的见诸历史在他们和阿拉伯人开战并于627年与拜占庭结成联盟之后。
  而这本书围绕的是哈扎尔人和他们的国家消失前的一件大事:哈扎尔人改变宗教信仰的“哈扎尔大辩论”事件。起因是哈扎尔的可汗做了一个梦,让基督教、伊斯兰教和犹太教的代表人物来释梦,而辩论胜利的那个教派将成为哈扎尔的信仰。于是红书、绿书和黄书从三个不同的宗教教派的立场来重构这件事(其实这本书还要复杂的多,这里只是简单的概括)。
  看完会发现,三色的辞典相互补充又相互矛盾,构成了一个罗生门式的结构。去圣愈渺,变石为宝。
  神话之书
  这也是部神话故事书,里面有不断有梦还有捕梦者,还有快镜和慢镜(一面是时间落后的镜子,一面是时间超前的镜子)。里面的人物可以同时做着两个梦,或者从一个梦跳到另一个梦里,或者相互托梦。还出现许多神话里的意象,比如古建筑的废墟。
  “佩特库坦像在赶一辆由几匹黑马拉的套车,但当他因受到某种花香的刺激打喷嚏时,或甩马鞭时,一团由黑压压的苍蝇形成的乌云顿时散开,原来,那几匹马是白色的。。”
  “据说她的脸也像盐一样有七种不同的容貌。。”
  “他有四片嘴唇,其中两片永远在说话。”
  像上面这样的句子和叙述在《哈扎尔辞典》里俯拾即是,完全是超乎想象的神话,在阅读中你的脑子要不断的转,不断的在字句里构筑神话的形象,不断的被作者想象力的皮鞭所策。
  轮回之书
  这本书至少还有一层的结构就是轮回和重生。就像书里说的《圣经》有四层读法一样,这本书也是多层的。在卷首语里号称这本书在1691年是第一版,并且只印了500本,到1692年宗教裁判所下令销毁这些书,最终只有两本书逃脱。这两本书是用剧毒油墨印刷成的带银锁的书和带金锁的书,可是后来这两本书又损缺不全。可以说我们读者手中的书(第二版《哈扎尔辞典》)是关于书(第一版《哈扎尔词典》)的书。
  在书里,古代和现代,历史和神话交织在一起。里面有三个不同时代的人物交错在一起。第一组人物是公元8世纪到公元9世纪的哈扎尔人(包括可汗,公主阿捷赫和她的情人等),第二组人物是十七世纪第一版辞典的编纂人(阿勃拉姆·勃特科维奇和他的仆人,合罕等人),第三组人物是20世纪的几位斯拉夫语研究者(多罗塔·舒利茨博士等人)。
  红书的作者之一阿勃拉姆·勃特科维奇死了三次(如果我没有弄乱人名和他们故事的话),在书后的补编里你将会找到他是怎样在轮回里死了另外两次的线索。
  看完这本书,又找回了阅读的乐趣,仿佛才欣赏完了一件完美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艺术品。
  词句已成血肉
  文 / alabozhiye
  无论从何种意义来讲,塞尔维亚作家米洛拉德。帕维奇的《哈扎尔辞典》都是一部非常奇特的小说。美国评论家罗伯特。康弗认为它是“一部包罗万象的、饶有趣味的小说,是梦的拼贴画,是美妙绝伦的艺术品”,他的话无疑是正确的,他关于“梦”的论断也完全切中肯綮。事实上,米洛拉德。帕维奇确实在《哈扎尔辞典》中构筑了一座“梦”的宏伟大厦,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
  但是无论何种大厦,都必然基于其砖瓦柱石之上,就本文来说,米洛拉德。帕维奇妙若天成的语言正是这不可或缺种砖瓦。作为一本辞典小说,也许语言本身才是小说的真正主人公。许多敏感的读者大概早已注意到这本小说语言的独特之处,这也正是本文将要讨论的东西。
  最独特的一点,我认为,是米洛拉德。帕维奇大胆而巧妙地赋予被叙物各种各样的性格与气质。有时,这种性格与气质和人物的心情或行为紧密联系,并随之变化而改变;有时,又毫不相干,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存在的。不过殊途同归,它们都无一例外地使作者的叙述变得生动多元、奇丽奇幻。同时,自然也使读者在阅读这部小说时体验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奇妙感受。
  或者说,在米洛拉德。帕维奇看来,语言也同小说中的人物一样有了生命,成了具有思想情感的独立个体,亦即作者在卷首语第八页用黑体字写的那样:“词句已成血肉”。
  可想而知,以这种具有生命的语言来写人记事,其能够达到的语言效果自然非同小可。从这一点出发,我们也不难理解《哈扎尔辞典》中那些极富颠覆性的狂欢式语句。对此,笔者将在下文中以详实的例子予以佐证。
  在《哈扎尔辞典》里,曾不止一次地出现“影子”这个独特的形象,比如人的影子、屋宇的影子、山脉的阴影或者父亲的侧影、母亲肚脐的阴影。在米洛拉德。帕维奇笔下,影子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光学概念,而显然有其潜在的特殊含义。它们在语言环境下的具体角色,使它们拥有了丰富的人格,而不单单限于它们字面的意义。
  在记叙哈扎尔国为俄国公爵斯维亚托斯拉夫所灭,建在伏尔加河口的都城在八夜之间被摧毁殆尽时,米洛拉德。帕维奇写道:“目睹者曾说,哈扎尔首都屋宇的影子好长一段时期内都萦然不灭,虽则屋宇本身早已被覆平。影子居然对着伏尔加河迎风而立。”显然,不灭的是哈扎尔人的灵魂,这才是“影子”的真正内涵。换言之,影子有其独立的人格和生命。
  同样的情形也可用于写人,米洛拉德在“红书”中写到了博朗科维奇与合罕的相遇,作者说:“而与此同时,那青年訇然一声倒在自己的影子上,肩上那个袋子滴溜溜地滚到一边,他像是被勃朗科维奇的目光砍死的。”自然,这里的影子也有其独特含义,只需看看作者把合罕与“影子”当作两个地位对等的叙述主体来写就能明白这一点。
  对于语言(词语、词句),作者有好些奇妙的比喻。作者说:“不过,我希望别把这些太当真,因为诗的词句不是真正的词句。真正的词句永远像树上一只苹果,树干上缠绕着一条蛇,树跟入地,树顶参天。”再如“我在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注意到,随着秋天的渐渐远离,词语越发成熟,像一颗果实,其果肉一天比一天饱满多汁,鲜美甘甜。到了第七天晚上,我开始烦躁不安,似乎担心我的果实熟透坠地,继而变质腐烂。”这两个比喻的共通之处在于:1、都用了果实这一喻体,形象地说明语言也会生长、成熟、腐烂。2、这两个比喻都表明了作者的立场,亦即语言是有生命的。这一点在前面已有论述,在此不再赘述。
  值得关注的是,米洛拉德。帕维奇认为,语言也是有个性的,不同的语言自有其不同的气质。显然,这使他对语言的认识更进一层,而不囿于“有生命”这一点。
  作者写道:“自此发生出关于特兰西瓦尼亚的勃朗科维奇一家的诸多传闻,说他们行骗时用罗马尼亚语,沉默时用希腊语,算钱时用尤太语,在教堂里唱诗时用俄语,深谋远虑时用土耳其语,仅在他们想杀人的时候用他们本民族的语言——塞尔维亚语。”如前所言,语言作为一个被叙物(同时也是叙述的工具),它的个性和气质是有所变化的,随着主人公活动及心情的改变。
  而在另一个例子里,情况则完全不同。这个例子是:“梅福季和他的胞弟康斯坦丁自幼便知萨洛尼卡的鸟和非洲的鸟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斯特鲁米扎的燕子和尼罗河的燕子无法用语言沟通,只有信天翁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使用同一种语言。”不难看出,语言不在仅仅限于人类,它作为另一个行为和叙述主体,已经完全独立了。
  之所以会这样,我想,大概与米洛拉德。帕维奇的叙事风格不无关系。据我观察,米洛拉德。帕维奇在叙述过程当中,总是力求行文新颖奇特,无论写人状物,均是如此。这样一来,他笔下的形象均现出一种荒诞、奇异的特质。
  米洛拉德。帕维奇写人时常运用对比的手法,而且作为对比的另一方(不是作为叙述主体的一方),总是一些常态的人或事,米洛拉德。帕维奇就是借此来表现其笔下人物的奇特之处;需要指出的是,有时,对比的常态一方并不出现,而暗含于字里行间。
  例如作者写“希腊商人”:“希腊商人一律是矮个儿,黑发,毛发浓密,胸毛甚至可以像梳头那样梳出发型,与他们一起欢宴的可汗相比之下无疑像个巨人。眼看就要变天了,鸟儿像苍蝇扑向镜子似的尽往窗玻璃上撞。可汗厚赏商人,把他们送走之后回到宴客的地方,偶尔瞥了一眼桌上吃剩的骨头。希腊人吃剩的骨头堆得像小山也似,仿佛是巨人食后遗留下来的,而可汗的却像个孩子吃剩的骨头只有一丁点儿。”这是将“可汗”作为对比的常态对象来写的。
  再如作者写“苏克博士的女弟子”:“苏克博士有个女弟子,从小秃头,每夜狗来添她的脑门,从而使她头上长出了密密一层色彩班驳的首毛。她胖得没法从手指上退下宝石指环而两道眉毛则细得像两根鱼刺,头上套一只羊毛袜子以替代帽子。她睡在她的一大堆镜子和梳子上,一边打胡噜,一边在梦里找她的孩子,她的胡噜声响得使躺在她旁边的孩子没法睡着。”这里的对比比较特别,是将思想和行为对立起来了。
  再比如作者笔下的斯拉夫士兵形象:“那时,正值战乱年代,士兵们用马和骆驼果腹,用棍子驱赶趴到他们身上的蛇,在露天依着圣树同女人交媾。”显然,战乱年代的士兵与和平年代的士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就语言特征来说,米洛拉德。帕维奇的状物与其写人实在是相差无几,总得来说,也无外乎求新求异一点。详细到具体的手法,则主要包括对比与拟人两类。在下文里,笔者将试着举几个小例子,借以说明米洛拉德。帕维奇是如何妙笔生花,使被叙的自然物具有了异乎寻常的强烈情绪:或哀或愁,或冷或热,不一而足。
  先看作者笔下的飞鸟:“1683年塞尔维亚圣尤斯塔斯节那天,庄稼开始结冰。狗已不再出窝,靴子也被冻裂,我们笑不露齿,生怕牙齿冻住。乌鸦在绿莹莹的天上飞着飞着翅膀就被冻住,遂像石块一样坠到地上,天空只留下它们凄厉的嘶鸣。”此句重点在最末“凄厉的嘶鸣”一句,确实饱含凄伤之意,在作者眼中,乌鸦的人生、生命和意识情绪,无不体现于这种“嘶鸣”之中。
  再看作者笔下的流云:“那年巴夏在他侍从的簇拥下往北而去,可是他们头顶上的云却自始至终往南飞去,仿佛要把他们的记忆带走。只此一节就非好兆。”云的情绪无疑因人而起,但又独立于人的情绪之外,二者相得益彰,都是叙述的主体。
  再看作者笔下的烛火:“这时,可汗平静地打开了我卧室的铜门,室内点着一只蜡烛,芳香的烛火因他炽烈的情欲而不住颤悠。”只看“平静”一词,便知烛活的情绪是对“可汗”情绪的反衬和补充。
  如前所叙,米洛拉德。帕维奇的小说语言是奇特而有生命的,但是除此之外,鉴于《哈扎尔辞典》所涉及的历史与神话传说内容,小说的叙述语言更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绚丽气质和魔幻色彩。读者翻阅这本小说,会发现这样的例子府拾皆是,而最能说明这一点的语言,则常被用来描写声音、颜色和味觉。看得出来,米洛拉德。帕维奇对此三者似乎特别敏感。
  在谈及阿维尔基。斯基拉(十七世纪末君士坦丁堡最著名的刀术师)已臻完美的刀法时,作者写道:“这一刀若刺中,会在对手身上留下一个蛇形大伤口,溅出的鲜血会发出人的喧哗声。”这当然不是写实之语,谈论它真实与否也全无意义。我们只需留心作者对声音的把握,及其所达到的传奇效果。
  再来看颜色:“当时正好三面来风:从黑海刮来的风是绿油油的,从爱琴海刮来的蓝得透明,从伊奥尼亚海刮来的则干燥而苦涩。”假如不是孤陋寡闻的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的从颜色的角度来描绘风。风是无形无状的,也没有颜色味道,但是地域是有文化的,人是有思想情感的,这正是米洛拉德。帕维奇描写的根据之所在。他用其饱含文化情绪的眼睛去把握风,分辨其颜色气味,自然能留下如此奇丽若梦的语言。
  同一道理,米洛拉德。帕维奇以同样的方式来写味道:“匈牙利人转过身子正想回他发散着红辣椒味儿的里屋……他把这话悄声译成匈牙利语。显然,他只能用他的本民族语来记数。从而一种奇怪的气息在房里弥漫开来。那是甜樱桃味儿。我明白了:这味与他的心情改变有关。……他刷一下批上大衣,店堂里立时发散出樟脑味。”这样的处理当然非常奇特,甚至怪异,但是以米洛拉德。帕维奇的思路来看,也能够言之成理,并达到其语言效果。
  求新求异,也许,这正是我们所缺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