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堂演义（上）》(15)

　　林大钦冷笑道：“喝酒治病，闻所未闻。”又道：“妇人之病如今怎样？”

　　柯玉井笑道：“当然治好了。”

　　林大钦惊讶道：“这倒奇了，从未听闻过还有喝酒把病喝好的。”

　　柯玉井笑道：“不过，她病治好了。我因醉酒头晕，适才却没听见兄长的呼唤。”

　　林大钦道：“这不要紧，贤弟快说说你是如何用酒治好病的。”

　　柯玉井道：“眼睛与肝、胆两内脏相连，人受到恐吓后，内气在胆内郁结不通，胆气总是不能下行。我在酒里添了些郁李仁，而那郁李仁则有通郁结之效，其药力随着酒进入胆中，郁结散了、胆气下行了，眼睛自然也就能闭上了。”

　　林大钦叹服不已。

　　柯玉井问道：“林兄从何而来？”

　　林大钦道：“前些日子听闻伯父遇难，赶到府上悼念，却没有见到你。问起四姐，四姐说你悲伤过度，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就没有去打搅你。”

　　柯玉井道：“四姐后来有告诉我，林兄现在要去何处？”

　　林大钦道：“孙府有信送来，三小姐信中言若我今年不能参加大考，并榜上有名，就解除婚约。”

　　柯玉井吃了一惊道：“已经订下的婚事，岂能视为儿戏？”

　　林大钦笑道：“贤弟不必多虑，区区一个举人，还不是如同囊中取物？！”

　　柯玉井知道林大钦的才华，今又见他成竹在胸，自然是再放心不过。又听林大钦道：“大考在即，我刚辞了馆塾，正匆忙回家去，不想在此遇见贤弟。”

　　柯玉井笑道：“这就是你我兄弟的缘分！”

　　林大钦闻言，亦大笑。

　　不知不觉，走到分岔口，两人道别。柯玉井知道林大钦家中寒贫，此去省府乡试，定要花费银两，便拿出一些银两递与林大钦道：“林兄此去定会马到功成，小弟先奉上贺银，以买酒祝贺。”

　　林大钦一向狂傲不羁，视金钱如粪土，若是别人送他银钱，定会视为奇耻大辱。但，今日柯玉井送他银两，他不但不恼，反而双手接过。因为林大钦知道柯玉井的人品，同时，他也明白这是柯玉井在有意资助他，内心深为感动。

　　两人挥手惜别，柯玉井回到家中自不多叙。且说这日柯玉井收到一个大红请帖，打开一看，大喜，原来是林大钦的大婚请帖。柯玉井知道林大钦已经中举，这在乡人中早已传遍，今见他送来请帖，甚是高兴。林大钦大婚那日，柯玉井带了贺礼，欣然应往。

　　话说林大钦乡试中举，孙家遂择吉日将三小姐嫁了过来。因林大钦今日身份非同往日，已是举人老爷，虽是茅舍清寒，却也高朋满座，富贵乡绅往来其间。柯玉井见林大钦身穿大红新郎服，头戴插羽大红帽，眉宇舒展，神采飞扬，不禁好笑。他不由想起林大钦曾经吟诗戏耍薛中离的事情来，正自想着，林大钦迎上前来，一把拉住柯玉井道：“贤弟，你来晚了，今日可要罚你三杯！”柯玉井亦笑道：“今日林兄大喜，定当多讨些酒来吃。”林大钦笑道：“好！”

　　众人正自喝酒，忽闻外面鞭炮鸣响，鼓乐喧闹。有人高声叫道：“新娘子的花轿到了！”柯玉井丢下杯中酒，走至门外，透过人群缝隙，果见一抬大红的花轿在门前落下，两个婆子搀着新娘子走进上房。

　　待新人拜过天地，送进洞房，众宾便嚷着要闹洞房。柯玉井因是好友的喜日，便多吃了几杯酒，跟着其他人等进入洞房。但见洞房簇然一新，锦褥平铺，绣几对红鸳鸯交颈。一方书桌，摆几盘异果奇花，甚是温馨。有诗赞曰：

　　芳春喜泳鸳鸯鸟，碧树欣栖鸾凤俦。

　　亮丽华堂飞彩凤，温馨锦帐舞蛟龙。

　　此时，三小姐早已除下大红盖头，柯玉井见她：头戴玲珑碧玉凤头冠，穿着大红盘金团凤袍。坐在锦帐床边，双眸低垂，粉脸含羞。这正是：

　　桂香袖手床沿坐，低眉垂眼做新人。

　　左侧是小丫头巧玉相陪，右侧则是新郎林大钦相伴。柯玉井见了，不禁说道：“林兄今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谓人生大幸。”

　　林大钦闻听此言，笑而不语。只是那三小姐本来还面有喜色，闻言，微微抬首，见是柯玉井，顿时沉下脸来，心道：“那日凉亭中相见，便将此情与你，白也思来，夜也念。谁知你柯玉井心中装的竟是人家黄家小姐，真是白白枉送了对你的一片痴情。”又一想：“我今日何不戏耍他一番，也好从此断了相思之情。”想到此，遂对柯玉井嫣然一笑道：“柯公子才华横溢，今日何不联诗，为你好友的大婚热闹一番？不过，若你联不出下联，你得学狗叫三声。”

　　三小姐本也知道柯玉井是联诗高手，因见他满面通红，知他一定是多喝了酒，就想趁他头脑不清醒之际，戏耍他。不等柯玉井答应，就已说出了上联：

　　春来春去春复春春春富贵

　　此联一出，全场哑然，就连新郎官林大钦也暗吃一惊，他不禁为醉了酒的柯玉井捏了一把汗。

　　三小姐两眼含怒，怒不外露，星眸闪烁间，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可三小姐却没看到柯玉井的窘态，柯玉井虽已醉酒，却有李白醉诗之遗风，开口吟出下联：

　　日出日落日传日日日储金

　　众人鼓掌，三小姐柳眉一扬，又说出一上联：

　　携椅倚桐同赏月

　　柯玉井醉步踉跄，扶住书桌，诵出下联：

　　提灯登阁各观书

　　众人鼓掌如山呼海啸，三小姐粉面带笑，心却含泪。这个柯玉井一点都不知怜香惜玉，让人家空守一场相思不说，却还要在此逞强，不给人留个台阶。正要思索再出何对联一定要把面前的这个“负心汉”难住，只听柯玉井道：“新娘子，我也来出个上联，你若对不出……”没等柯玉井把话说完，林大钦连忙止住道：“贤弟，你既已醉酒，何不到外间房中吃茶。”说着，就要扶柯玉井出去吃茶。然，柯玉井偏坚持说自己没醉，一定要说出上联，让新娘子对出下联来。林大钦心中暗急，三小姐哪里是柯玉井的对手，如今引火烧身，若柯玉井也要求对不出就学三声狗叫，岂不让你难堪不成？正在林大钦不知所措之时，忽听柯玉井又说出下面一番话来。

　　欲知柯玉井说出何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林大钦京城报捷 柯玉井省府中举

　　诗曰：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且说就在林大钦不知所措之时，柯玉井又说话了。只听柯玉井笑道：“嫂子，我说上联，你来对下联，对得出，是嫂子文采盖世，若对不出，我再说出苛刻要求来。不知嫂子敢不敢接受我这个要求？”

　　柯玉井现在直呼三小姐为嫂子，这让三小姐的心里更加发酸儿。心道：“好你个柯玉井想用如此的激将法儿，让我接受你的条件。”又一想，“罢了，罢了，若我不接受，这些闹房的人定会笑话我，哼，以我三小姐的才华，又怕过谁？”想到此，微笑道：“本就是为了那份热闹儿，哪有不接受的理？请说出你的上联吧。”

　　此语一出，直把林大钦急得汗水汩汩直冒儿，心中一个劲儿地埋怨妻子不该应允柯玉井的要求。但三小姐已经答应，他也无可奈何，只好静观其变罢了。

　　只听柯玉井笑道：“嫂子果然是个爽快之人，请听好我的上联：山有木兮木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