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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刚才那一击就是打掉你的妄想!”他提高了嗓门。
“我违反了规矩吗?”
“主动找死是不会成功的。”
汉子发出令人害怕的冷笑,朝着胡同深处走去。
经过了这些事,袁黑感到了疲倦,他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袁黑刚回到家里,电话铃就响起来了。是他的情人飞霞,那个女狱警,有两个女儿的寡妇。
“袁黑,我最近情绪不好,你不能来我家。你另找出路吧。”
“飞霞,谢谢你打电话来。可我……没有别的出路啊。”
“那你也得找。比如说古城墙那种地方。”
“我明白了。”
袁黑放下电话,他什么也不明白。他为自己的迟钝而懊恼。古城墙?传说城里是有一段古城墙,但他的熟人里头谁也没见过。袁黑想,飞霞也许向他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她要他去找他的魂?
袁黑气馁地躺在床上,他的睡意全消,他看见窗外天亮了。
日子变得越来越像煎熬了。飞霞对他不满,认为他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不适合做她的伴侣。袁黑也感到自己的确遇事没有主见。比如昨天夜里在弹子店里,阿丝就显得比他要沉着得多。当然,这同他从未去过那种地方有关系。看来飞霞就是要他多去像古城墙啦,弹子店啦这一类的地方,从它们里头找回男子汉的自信。他已经活了三十多年了,却从来不知道城里这些地方的真实情况,连去都没去过,这是怎么回事?
袁黑慢慢梳理自己的思路。他想,阿丝是一个明白底细的人,那天他同她相遇两次决不是偶然的,可能她一直在他周围转悠。她不是说了她同他有同样的问题要解决吗?既然这样,他就应该去找阿丝,找阿丝就是找“出路”。他决定去“山茶花”小区(多美的名字!)。他得等到夜里,因为阿丝说了她是过夜生活的人。
但是袁黑没能进到“山茶花”小区里面。因为他刚走到小区大门外就接到了阿丝的电话。阿丝说:
“袁黑啊,你别来了,现在我的情人回来了,我顾不上你了!”
多么奇怪啊,阿丝怎么知道自己在小区门口?看来阿丝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袁黑一下子有了信心。既然阿丝的问题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应该也可以解决吧。袁黑凝视着马路上那些闪烁交错的灯光,某条出路仿佛模模糊糊地从那当中出现了。他听见自己的心随着脚步在跳,一下一下的越来越有力了。他对自己说:“袁黑不会放弃,袁黑还有潜力。”他心中对阿丝充满了感激。是她,还有小贺哥,将他袁黑引入了他早就该去的地方。现在他对那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渴望,这种渴望有种肉体的意味,正如他对飞霞的渴望一样。他感到自己那过早逝去的青春又回来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袁黑就朝河边的方向走去。他还没走多远,弹子店的老板就出现了。他手里居然提着一盏应急灯,让那刺目的白光晃来晃去的。
“你想想看,在这种黑糊糊的夜里,有多少人在市内游荡?”他对袁黑说。
“应该很多吧。”袁黑隐隐地激动着,“有的人已经成功了。”
“那是什么样的成功?将‘自由港口’搬到了家中吗?”他的口气中有嘲弄。
“我不能确定。您是来接我这只迷路的猫的吗?”
“对啊。今夜你必须向左转,到歌剧院下面的地下室里去。”
老头将灯熄掉了,他隐没在黑暗里。
袁黑穿过马路往回走。在寂寞的人行道上,一个黑影撞到他怀里。
“袁黑,袁黑!”她喘着气。
居然是飞霞。她那有力的躯体热烘烘的,袁黑紧紧地抱着她,他俩接了一个最长的吻。袁黑感到自己的身体要爆炸了。
“袁黑,这不是我,这是我的替身!”
她猛地挣脱他跑掉了。袁黑甚至不知道她是朝哪个方向跑的,因为既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也没有听到脚步声。
袁黑来到歌剧院时,弹子店老板已经高举应急灯等在那里了。
歌剧院有一张侧门是开着的,袁黑跟着老头进了门。在去地下室的楼梯上,老头叮嘱他说:
“这个屋里的人都是我的顾客,你在这里是不会遇见熟人的,你要放松你的神经。你瞧,他们在这里制造了热烈的氛围。”
老头打开门,将袁黑推进房内。是很大的房间,没点灯。
有一个人搂紧袁黑的腰,使他同她一块坐在木板凳上,听声音她应该是个姑娘。老头熄了应急灯,什么都看不见了。
“刚才我看见您同老板一块进来,我心里想,原来袁黑是位漂亮的小伙子啊!我还以为您是40多岁的中年人呢。”姑娘的声音像唱歌一样。
“我32岁了,是老板同您谈起我吗?”
“不是。是阿丝告诉我的。您和我同病相怜。请您握住我的手,握紧一点,再紧一点,我不怕疼。”
袁黑感到女孩的手掌上尽是硬茧子,像是个做苦力的劳工。
“我是钳工,做模具的。您再用力一点,不这样我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好,好,谢谢您。我的情人掉进龙门刨里面去了,同事们都说他是在机器里头玩耍,可我亲眼看见他被刨平了。我叫婵,一个短命的名字。”
“这屋里这些人都是因为情感问题来这里的吗?”
“这些人?不,房里只有我和您。您听到的声音是外面传来的,要么就是幻听。我从前也经常有幻听。”
“可是我的情人好好的,我刚刚同她见了面。”袁黑不高兴地说。
“啊,对不起,我并不是要诅咒您的情人。我们坐在这里,是为了谈论爱情。”
“好吧。”袁黑勉强地说。
“您好像不太乐意?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不,我很乐意,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心里很空虚。”
蝉松开他的手站起来,袁黑听见她在哭。
她哭了好久。袁黑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口问她:
“您也是来这里找出路的吗?弹子店老板将我带到这里来,我对他产生了怀疑,会不会是欺骗?”
“不!不!”蝉马上停止了哭泣,用力顿脚。
“您哭得我心烦,我有意要岔开您。”袁黑笑起来了。
有人进来了,他俩都听到有人进了房间。那人不出声,就蹲在右边的角落里。隔了一会儿,那人划燃了一根火柴——他将火柴举起,然后扔掉了。
袁黑勉强看出来那是个男人。
蝉凑近袁黑轻声说:“他是我的情人。”
男人在角落里蹲了一会儿,站起来出去了。
“您同他分手了吗?”袁黑问。
“分手?同他没法分手的。我刚才告诉您,他已经死过一回了。这种人最没希望——你打不定主意究竟将他当成死人还是活人。所以我刚才哭。他刚才一直在这附近,这里是自由的地下堡垒,弹子店老板对您说过了吧?只要您盯住这位老板,您就会心想事成。可是我又感觉不到自己的右脚了,您再紧紧握住我的手吧,好!谢谢!”
“刚才为什么您不过去?”袁黑又问。
“我对自己没把握,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