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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黑暗想,他是怎么知道小贺和他的选择的?
小贺和翠兰见面的秘密地点是地下室的咖啡吧。那里面一共只有五张圆桌,每张桌子都有黑色的天鹅绒屏风挡着。
“小贺啊,我完了。”翠兰一边坐下一边说。
她盯着咖啡杯的双眼发了直,嘴唇颤抖着。
“不要急,你说说看。”
“他对四叔说:‘您老人家既然来了,我还犹豫什么呢?我要把这牢底坐穿!’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事情变成了哪样?一切都正常嘛。韦伯在鼓励自己。”
“可我总觉得他已经变心了。”
“你有这种感觉很好,你们会天长地久。”
翠兰抬起头来,看见黑色的天鹅绒上面出现一张狰狞的脸。
“啊!”她惊叫起来。
原来是服务生来送点心,他的制服和那屏风用的是同一种黑天鹅绒。他突然一笑,露出两颗獠牙。
“这种毛毛雨天,外面不太安全。二位还要点什么?”
翠兰眼前一片朦胧,但她听到了服务生说的话。
“要一颗獠牙,你能狠心敲下来给我们吗?”小贺说。
翠兰听见小贺说话的声音,她的手背感觉到毛茸茸的爪子的接触。
“去!去!!”翠兰拼尽力气叫道,她看不清这个年轻人。
“喊出来就好了。”小贺镇定地说,“我如今住在花生地旁边,那里野兔很多,我睡在床上听见它们在跑,月光很美。韦伯在里面,心境大概不错,这家伙真机灵。有很多人为他传递消息,刚才那小青年就是一个……”
翠兰用力睁开眼,虚弱地说:
“有人躲在屏风后面,他们为什么要躲?”
“出于天性吧。有的人就喜欢捉迷藏。”
“啊,好可怕!”
“翠兰,我送你回去吧,不要去管别人的看法了。要不我们上剧院?”
“不,我自己走!我先走,你呆一会儿。”
她离开了。
服务生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愁眉苦脸地对小贺说:
“她走了。外面不安全,您听这警笛——”
“不要为她担心,她的独立性很强,完全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个样子。你们这里真好,别出心裁的装饰。你们老板是谁?”
“我去叫她来。”
女老板出来了,是一位丰腴的妇人。
“您的女友真美啊。”她由衷地说,“我们的小郑被她迷住了。”
“她的男朋友在监狱里。”小贺说。
“上次你们来我就猜到了。那男朋友呆在他该呆的地方了。您没有进去,我很高兴。可是您看上去多么空虚啊!为什么?”
“就因为那男朋友在监狱里啊。我伸出手,摸不到自己的头……您认为那是他该呆的地方吗?”小贺扯了扯自己的耳朵。
“这是个惊人的故事,也很美满。看来小郑没机会了。小郑!”
“我的机会是从此消失,隐居起来。”小郑说着做了个鬼脸。
女老板让小贺随她去里屋看一样东西。
阴暗的房间里开着一盏红色的灯,让人感到恐怖。
女老板盯着小贺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您究竟是想帮他,还是想杀他?”
“二者都想。”小贺说,转开了脸。
“您很诚实,小贺。我要对您说:好小伙子,去听茶花女的歌剧吧,那会使您很快打定主意的。”
小贺没有去剧院,他沿着江边走,耳边萦绕着茶花女的歌声。他想,这位老板是多么善解人意的女人啊,是她让他沉浸在美的想象之中。这城市里的人本来是一个一个的,完全孤独的,茶花女的歌声却使他们之间产生了感应。这样一个看上去很冷漠的城市,怎么会有一个热情似火的茶花女?小贺在江边的石凳上坐下来,河风吹拂着他的脸。
“你们把我的船舱完全破坏了。”那渔民站在他面前说。
“对不起。我能赔偿您吗?”小贺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用赔偿。我很乐意救人一命。”
“谢谢您。”
渔民走下河去,他是生活在船上的。他的船稳稳地停在那里,像一条驯良的鲸鱼。
九 、情感教育
小贺坐过的河边的石凳,现在是阿丝和袁黑坐在上面。他俩看起来是一对般配的伴侣,可他们多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阿丝,真奇怪啊,我们同在一个城市,我怎么一次都没遇见过你?我还以为你像美人鱼一样潜伏在河底呢。”
“这可能是因为我过的是夜生活,白天出来的时间不多吧。”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很有劲头。如今你的男朋友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他是一名烟贩子,生活动荡。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爱我,也许他更爱走私的生活。”
“阿丝这么美,他还会不爱?”
“他会。这正是他的迷人之处。”
“我明白了。”
“你比过去更有智慧了,是女人使你变成这样的。她怎么样?一定很有魅力吧?袁黑运气真好。”
“她的确有魅力,可她老要甩掉我。我已经患了神经衰弱。”
“独立的女人是最美的,你们男人对这一点有共识。”
“阿丝将人生吃得很透。”
袁黑和小贺那天晚上见过的渔民朝他们走来,袁黑对阿丝说:
“你瞧,我们命里的法官过来了。”
可是渔民看了他俩一眼,又回转身下到河边,上了自己的船。
“那不是真正的渔船,是一艘海盗船改造过来的。”阿丝说。
“阿丝怎么知道的?”
“我认识那个老头。有十多年了,他一直守在河边。他非常勇敢,而且经验丰富。他过去是驾驶海轮的。袁黑,我要走了,我看见我的老顾客在街角等我,他向我招了三次手了。”
“哎呀,阿丝!我们刚见面就要分手了。我以后去哪里找你?”
“随你的便。‘山茶花’小区,温泉旅馆,我一般在这两个地方。”
河风吹着,她在风中像一只蝴蝶。
袁黑垂头丧气地往那渔船走去。他上了跳板,走进舱里。船老大坐在黑暗的舱内搓麻绳。
“她走了吗?这个女孩是非常靠得住的,你怎么放走她了呢?”
“您弄错了。我十年前就同她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