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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在乎你》(1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24日11:07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郑执

  “元旦吧,春节能不能在家过,我也说不准。爸妈加班回不去,姥姥和姥爷被小舅接去北京了,这年也不知道该在哪儿过,你说,哪里才算是我家啊……”

  “老家也算家啊,不是还有我在嘛。”苏凉说得有气无力。

  “哼!但愿你有工夫理我!”方夏酸溜溜地说,“就不耽误您花天酒地了!小美眉都等急了!”

  方夏气哼哼挂了电话,苏凉心中不快,小腹跟着肿胀,站到小便池撒尿,冷不防被冯子肖从背后拍了一掌,尿断了流。“大哥,存心报复社会是不?”冯子肖嘲笑苏凉,边尿边抖着身子说,“没见过你这么跟女孩唠嗑的,一上来就问年龄,查户口啊?”“那问什么?”苏凉拉上裤链。“不能问!得夸!”冯子肖一语道破天机。“我夸了啊,”苏凉强调,“我夸她漂亮。”“切忌!不能夸漂亮!”冯子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前一秒夸左边的漂亮,下一秒也能夸右边的漂亮,人家咋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女孩要的是被别人觉得独一无二。这招儿尤其对漂亮妞儿管用,她们听人夸漂亮耳朵早听出茧子了,不差你那一句。”苏凉听得入神,追问:“那怎么夸?”“夸品味,不夸长相。”冯子肖提好裤子,醉醺醺地洗手,对镜子里的苏凉说,“这里边学问大着呢,看你悟性了。”

  回到卡位,几对男女各自成景:交杯拼酒的,醉卧一团的,还有的位子空了,多半是下舞池去了。唯独花裙子一动未动,手伸长了摊在身旁,像是特意为人霸着位子。“像你这种女孩子,不太适应这种地方吧?”苏凉坐下,花裙子扭捏地欠欠身。苏凉指着她大腿上的小碎花,问:“这是百合吗?”花裙子定睛看了看,说:“随便什么花吧。”苏凉说:“那就当是百合。”“为什么?”花裙子中了圈套,傻傻地问。“像你啊,”苏凉笑着说,“又白又纯,还实用。”“实用?”“喝一口,润肺提神!”苏凉坏笑,“可惜你不‘能’喝!中看不中用!”花裙子着实回味一番,突然绽开笑容:“你烦人!谁不中用啦?”苏凉推给花裙子一杯酒,说:“那你到底‘能不能’喝?”花裙子斟酌片刻,举杯灌了一口,咂吧着嘴说:“真辣!第一次喝酒!”

  凌晨三点半,八九个年轻男女站在冰冷的夜风中,三个广东仔浑身打颤,拉着两个女孩缩成一团。领头的光仔要去通宵唱K,叫冯子肖跟苏凉一起。冯子肖帮他们打了两辆车,摆手说,不去了,吃个宵夜就回家。“食嘢?食女系真!”——“屌你啦!”冯子肖转头去开宝马,整晚都在跟他“结对子”的美女知趣地坐到副驾驶。冯子肖问苏凉:“上不上车?”“酒驾?想死啊!”苏凉跟花裙子伫立不动。“我送她吧。”苏凉看一眼花裙子,自己还晕得站不稳,“你回不回宿舍?”冯子肖斜着眼反问:“回去跟你彻夜谈心啊?”说罢,一脚油门儿开上大街。只剩苏凉跟花裙子两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送你回宿舍?”“门禁,回不去了。”“你家住哪儿?”“我家大连的。”花裙子冻得两个膝盖快要撞出响儿了,苏凉打车带花裙子去了一家连锁酒店。付过钱,苏凉送花裙子上到房间,正打算走,被花裙子拉住,她借着酒劲儿问,你不留下嘛?苏凉头疼欲裂,摇着脑袋说,我们宿舍没门禁。花裙子尴尬,跟苏凉客套了两句,要了电话,才依依惜别。

  走出酒店,天刚放光。苏凉在空无一人的商业街上游荡,陆续有几辆点着鬼火绿的“空车”灯的出租车擦身而过。苏凉被冷风吹得清醒,掏出手机,翻出方夏的号码,发出一条信息:

  回家吧,我想你。

  第二天,苏凉起床,早饭已在餐桌上摆好,苏敬钢一如既往地站在阳台上抽烟。

  冯劲来了。苏敬钢跟冯劲对视的刹那,苏凉看到的是天南地北、甘苦自知。

  “你咋来了?”

  “自打咱们老房子拆迁,还真是第一次回来。”冯劲巧妙地闪避开话锋,“这些年过得咋样儿?”

  “都这个岁数了,还能咋样儿?不像你,越活越滋润。”

  “你就别取笑我了!说来也赶巧啊,没想到俩孩子又成同学了!”

  “没啥巧不巧,命里安排好的,谁也躲不过。”

  “前两个月我让大侄儿叫你吃饭,你也不回话儿!”

  “饭就不吃了,”苏敬钢回绝道,“你来看我,我已经够有面子了。”

  “三儿,你再这么说话,我可生气了!这些年确实是我不对,光顾着瞎忙,忘了发小儿,我不是物!所以你得给我机会赔罪啊!”冯劲装傻。

  “照顾好你老婆孩子就行了。”苏敬钢的眼神游离在整个客厅之外。

  “从小到大,只要一到你这儿,肯定就是埋汰我!”

  冯劲将无处安放的尴尬投向一旁的苏凉:“想当年,你爸带着我们几个,打遍菜行无敌手!谁敢跟我们叫嚣?一律摆平!你爸那身手,再加上大昆那不要命的——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所向披靡!你冯叔小时候虽然瘦,可打起架来,那也是挤着往前冲的……”苏凉问:“大昆是谁?”苏敬钢打断:“那时候不分好赖,跟孩子说这干啥?”冯劲再无兴致缓和,三个男人沉默地喝光各自手里的茶。

  苏凉送冯劲下楼时,冯劲对苏凉说:“你爸精神状态不太好,你得劝他好好养病,等有空我再来看他。钱上要是有困难,就跟冯叔开口,冯叔当你是亲侄子。”苏凉望着黑色的悍马开走,锃亮的车门倒映出老旧的楼栋和院门。他实在想不通,苏敬钢为什么对一切都那么不屑?尤其是金钱。钱还咬手吗?冯劲送来那两盒名贵的鲍鱼、海参,大商场里至少卖上万。苏凉不信苏敬钢能一直摆到臭了然后扔掉。有种现在就顺窗户撇出去!至于苏敬钢跟冯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苏凉也没兴趣知道。他只是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也曾在过往十年的岁月里屡次出现——母亲离开这个家是对的,她那么美的一个女人,不该跟着一个心眼小、脾气怪的落魄男人,在大西菜行委屈一辈子。男人的无能,是唯一能令女人羞耻一辈子的污点。外面的世界,有钱,有光明,有好男人,换做是谁也得走。

  除夕前日,方夏从东京回来了。苏凉望着方夏走过来时,打了一个哆嗦——她穿得太单薄,身上的外套顶多能算一块剪裁精致的布,下身更发指:短裙、短靴、黑丝袜,她像是从日本漫画里跑出来的,然而,在这座城的寒冬里穿成这副德行,冻死是分分钟的事。苏凉刚要拥抱方夏,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别人。

  “哎哟哟——这就是传说中的苏大驸马吧!”方夏身后的女孩眼珠快掉在苏凉身上,“果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养眼!”“就你这张嘴闲不下来!”方夏手戳着女孩羽绒服上的Hello Kitty,“二十岁的大姑娘,还穿这么幼稚,难怪找不着男朋友!”“一般人本姑娘还瞧不上呢!不过,就在刚刚物色好一个!”女孩眉飞色舞。“谁?我认识吗?”方夏的“一根筋”暴露无遗,连苏凉都识破了阴谋。女孩揽过苏凉的胳膊,说:“我就看上你家苏凉啦!好姐妹有福同享吧,你初一、我十五?”方夏又急又气,苏凉只顾笑,忘了应该先抽出手,在闺蜜危险的玩笑中及时摆明立场。“还装呢!在日本整天想啊、念啊的,见面了反倒含蓄起来了,当我面不好意思啊?放心,我保证不吐!”女孩坏笑着,去了洗手间。

  “林伊敏就爱欺负我。”方夏双手缠紧苏凉的胳膊,怕他再被人抢走,“伊敏是我在日本最好的朋友,我们在语言学校认识的,你说巧不巧?居然是老乡,初中还是一个学校的。”方夏对苏凉坦白,她只能在老家待一天。方夏的姥姥和姥爷被小舅接去北京,方妈让她去北京过年。“能不能花钱改机票?”“估计没戏,我妈已经通知小舅明天去机场接我了,还让我到北京给她回电话,鸡贼着呢!再说,明天就除夕了啊……”“明天几点飞机?”“上午十点。”“今晚在哪儿过?”“无家可归。”苏凉说:“去我家。”

  “能带我一起去不?”林伊敏从厕所回来,拍着苏凉肩膀说,“管吃管喝就行,放心吧,吃好喝好就回家,绝不往你俩炕上挤!”“你流氓!”方夏被林伊敏戏耍得臊红了脸,连苏凉也支吾不语。林伊敏说:“逗你们玩儿呢!一顿饭都舍不得?”“那就一起回我家吃。”苏凉反悔,反而没了面子。“这就想让我放她回家?美得你!”林伊敏搂紧方夏,“下午还有安排呢,是吧宝贝儿?”苏凉的情绪一落千丈:“什么安排?”“约了几个初中同学吃饭,”方夏也觉着对不住苏凉,“一起去吧。”林伊敏哄着:“必须一起去!不去——小心你女人被别的男人拐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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