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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火车娶老婆没有》(8)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02日14:20 来源:须一瓜

  芥子第一次看桥北眼眶里闪出泪光,她自己霎时也止不住泪水直淌。

  桥北一下就恢复了正常。桥北把手搭在芥子的肩头,他不是我的孩子,对吗?

  十三

  桥北连续八天都没有回来睡觉。他说公司事情太多,因为准备到大连参加一个投洽会。桥北岛外公司是有宿舍,但都是单身公寓,要是午睡,桥北都是睡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芥子到衣服柜里看了看,也看不出桥北有没有拿走衣服,平时这些都是保姆打理的。

  桥北几乎每天都会打个电话来,简单说一两句。芥子觉得很奇怪,原来桥北也会在电话里简单说一两句什么,听起来特别体贴,现在好像话也差不多,可是,再也没有原来那种感觉。究竟是谁的问题呢?

  这期间,芥子碰到谢高两次。一次是谢高到店里视察,芥子跟他笑笑。谢高说,老板,你可真憔悴啦。谢高就走了。芥子天天在镜子里看自己,因为店里到处都是镜子,所以,她倒不觉得自己脸色异常。谢高走后,她悄悄叫过阿标。阿标,芥子坐在一张空椅子上,看着镜子:我最近很瘦吗?

  芥子声音很小,阿标声音却很大,阿标说,不是瘦,是气色很不佳。你熬夜太多啦。两个正在焗头发、耳朵又尖的熟客就哧哧笑起来。阿标说,我请你去吃药膳吧,我请客,你埋单。我保证挑一份最合适你的。

  第二次碰到谢高是在街头大药房门口,人家不卖那么多的安定给芥子。一次只能给四片。芥子讲了一大堆谎言,无人睬信。谢高正好就从马路对面过来。他看到了芥子。芥子如见救星。谢高一说,大药房主任就给了芥子一瓶。

  桥北离家第九天的早上,芥子手机的短信息响了。她没看,磨磨蹭蹭起来洗漱吃饭,后来就忘了。她也没在店里待多久,照例打的到几个大商场闲逛。桥北这八天不在家,她至少买了四千元左右的衣服和皮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买,买。已经有两件还没到家就送给店里的小妹了。

  大约是傍晚的时候,她提着三袋购衣袋坐在巴黎春天的咖啡座上。这种设置在商场里夹层的咖啡房,大约专为购物狂休息小憩而设的。电话又响了。是谢高。谢高说,生日快乐。

  芥子大吃一惊。谢高怎么知道?而桥北怎么忘了打电话?这两个问题交织在一起,使她脑子混乱,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最近是有点恍惚,她也忘了自己的生日。

  芥子说,我想见你。你来找我好不好?我不给你添麻烦。

  谢高说,你在哪呢,我来接你。我开着朋友的车呢。

  谢高在巴黎春天的咖啡座上找到芥子时,一边走近一边就看见正看着他的芥子,脸上的泪水成串地跌落下来。谢高快到她面前时,芥子用双手掩住了脸。她非常安静,肩头也不抽动,谢高只看到泪水不断地顺着芥子的手往下流,流到咖啡桌上。

  谢高说,到我车里去吧。谢高提起她脚边的购物袋。芥子就掩着脸,低头跟着走了。

  早上就给你发了短信,祝你生日快乐。

  芥子掏出手机,这才打开短信。芥子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不是让你们填过平安共建表吗?去哪里?

  我不想回家。还去茉莉苑吧,不,去茉莉湖划船,我不想吃东西。

  不,我要先吃饭,我饿了。在茉莉苑吃了饭,再去划船,万一碰到歹徒,我有点力气总好。芥子通过后视镜,看谢高不像是刺激她,可是,心里还是有点难受,想多了,又有点想哭。谢高非常敏感,他冲着后视镜说,你哭起来真难看。别再哭了。

  谢高,你停一下好吗?

  谢高瞪着后视镜,又干脆转过头来,看到芥子神色确实异常,就把车靠路边停下。他转身看着后排座上的芥子。芥子说,抱我一下,好不好?我想有人抱抱我。谢高似乎想从车子中间跨过去,考虑个子太大,他跳下汽车,拉开了后车门。

  谢高踏上车,芥子往旁边让了点儿,谢高抱住了芥子。芥子嘴一撇,终于爆发了。她把脸藏在谢高的怀里,非常失态地号啕大哭。谢高说,小声点儿好吗?让你哭够了再走。芥子哭得很痛快,把眼泪、清鼻涕擦在谢高胸口一大片。爆发了一分钟,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变成一串串轻轻的、呼吸不畅的抽噎。她呜咽着说,桥北……呜……可是……我还是……爱他的啊……

  谢高眼神里是“我知道”的表情,可是他沉默着。

  你知道选调生吗?谢高看着车窗外的行人,就是政府组织部门到大学考核后挑选出来的、认为品学兼优、具有绝对培养价值的大学生,可以说是凤毛鳞爪、前程锦绣。我有一个同学,大学毕业时就是作为选调生分配在省公安厅,后来安排他先在一个基层单位锻炼。很多同学非常羡慕,他自己也很珍惜机遇,非常努力。没有多久,责任区群众对他好评很多。在一起追捕网上通缉犯的案子中,他受伤了。手术的时候,辖区很多老百姓自发去看望他,送水果,送土鸡,熬营养粥,因为秩序不良,老百姓和护士还差点吵架。当年度,这个选调生就被评为区人民满意好警察,并记三等功一次。给一个新警察这样的荣誉是很少见的。他真是太走运了。

  可是现在,你想知道这个人怎样了?他早就放弃了锦绣仕途,甚至不愿再做警察。

  十四

  芥子停止了抽泣。谢高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芥子。芥子喝了一小口,将水倒在纸巾上,开始洗脸。谢高默默抽着烟,散漫地看着打开的窗外。

  芥子说,后来呢?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开始呢?

  谢高喝了几口水,似乎有些倦怠。芥子说,你把故事说完,好吗?芥子不想马上出现在餐厅,她不希望有人发现她哭泣过。谢高说,第二年的春末,那个选调生利用一个出差的机会,回老家去看望父母。当时,回程上火车的时候,他穿的是警服。本来非工作场所,大家都不会穿的,可是,那次没带换洗衣服,又嫌家里过去的衣服不好看,就又穿上出差用的警服。后来,他非常后悔。他说,如果那天我不是穿警服,情况肯定就不是那样了。就是说,如果他不是穿着警服,那么他现在还在省厅,肯定早就提拔了。因为起点本来就确实和普通警察不一样。

  这个同学穿着警服上了火车。他是中铺,下铺是个好像生病的女人,由上铺的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在一路照顾她。他对面下铺和中铺,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妇,再上铺可能是个生意人。列车的终点站就是省城,晚上12时到站。大约是晚上11点左右,我同学坐在靠过道的窗前的翻夹椅上。忽然车厢就骚乱起来,那个同学站了起来,马上就有两个男人挥着刀,直冲他而来,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同学看见车厢的前后门都站着拿马刀的男人,还有三个人挥舞着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枪。有个女人尖叫了一声,但声音马上就被什么掐掉似的,虎头蛇尾,突然就没了。

  有个男声撕裂喉咙似的吼喊,都别动!谁动就打谁!

  车厢里顿时鸦雀无声。站在那个同学左右的男人说,小警察,听好了!你不管,大家都好,你敢动,现在就试试!

  两把刀都顶在他的腰上。回去后,他看见两侧都刺破了,有点血,但当时并不觉得痛。可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说,好,我不动。但是这对母女,还有这对老夫妇都是我们领导的人,我必须完整带他们下车。

  两个男人眼珠子交换了一下,一起点头说,行。你坐铺位里边去!

  那个同学遵从了。车厢里的人,很多人都在看他,整个车厢安静极了。开始的巨大安静是迫于恐惧和震慑,后来的安静,这个同学明白,是因为期待和困惑。很多人被逼出钱后,还频频往他这边看,是的,他们和警察同车,他们有理由感到安全;在受到侵害的时候,他们有理由无法理解。他们不断看我们的同学这边,他们摘下首饰、交出钱包之际,都在往这边看。因为他们以为奇迹总会发生的,就像电影上演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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