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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火车娶老婆没有》(10)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02日14:20 来源:须一瓜

  后排座上,整个后排座上,满满当当,全部是花!是百合花!至少有上百枝的百合花,怒放的、含苞的,绿叶掩映中葱茏蓬勃地一直铺到后车窗台上;雪白的、淡绿着花心的百合丛中,插着几枝鲜红欲滴的大瓣玫瑰。车顶上还顶着好多个粉色氢气球,飘垂着几条漂亮的带卷的粉黄丝带,每一条丝带上都写着:生日快乐!我的朋友。

  芥子在发愣。她慢慢抬手,捧住了自己的脸。这就是钟桥北,永远和别人不一样的钟桥北啊。

  桥北倾过身替她把车门关上,随即打开车灯,同时发动了汽车。

  你好吗,今天?桥北说,我没有忘记你的生日,可是,我忘了今天是几号。最近这一段,日子过得很恍惚,下午在健身馆,突然在墙上看清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

  芥子伸手摸了摸桥北的脸。芥子说,如果你不知道今天是几号,那么,你健身完会回家吗?

  桥北扭过脸,看芥子。他没有回答。

  芥子说,往左吧。

  家在右边方向。但芥子说,芥子轻轻地说,去那个店。我们去过的那个手工店。我想再买两条中国结。

  桥北迟疑了好一会儿,说,快11点了,关门啦。芥子说,不,我知道店主的家就住那上面。我们去敲门。

  芥子真的用力在敲人家没关死的卷帘门。戴着眼镜的店主,可能是用遥控器把门打开了。卷帘门才升卷起半人高,芥子就弯腰进去了。站在柜台后面的店主说,不是从下面看到你是女人,我可不开门。要什么吗?

  芥子指那种最粗的红缎绳子。芥子说两米四,一米二一条。店主把绳子放在玻璃柜台边沿上刻好的尺度,边量边问,门都要打破了,干吗呢?

  桥北笑着,绑住——爱。懂吗?

  十六

  不是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能看到淡绿色的月亮的。那天晚上,桥北载着芥子开往回家途中,芥子躺在后排百合玫瑰的鲜花丛中,透过车窗灰绿色的贴纸,她看到了沿路的路灯,一盏盏都飘拉着青蓝色或者橙色的丝般的长光,把夜空装饰得像北极光世界,去了两盏又迎来了两盏,迤逦的光束不住横飘天际,这个时候,芥子又一次看到了淡绿色的月亮。

  红绳子绕过芥子光滑美丽的脖子,慢慢地勾勒一对美丽青春的乳房,在那个雪白细腻的胸口上,红缎带正一环一环、一环一环的盘丝般构造一个爱之结。

  芥子的后背在微微出汗,因为她感到慌张。出汗,是因为害怕让桥北觉察到她的慌张。其实,桥北所有的手势动作和过去一样吧,可是,芥子感到自己的身体和过去就是不太一样了。因为觉察到不一样,觉察到自己身体对红缎带反应迟钝,心里就更加慌乱了,而身体也就更加木然。她被绝望地排斥在情境之外。猴子看到了沙漠石头下的蛇,就晕倒了;猴子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这是错误的,猴子应该快乐地跳跃过去,奔向快乐的远方。身体看到红缎带,也不应该有错误的反应,红缎带是你熟悉的,它不是石头下面的东西,是激情的火苗啊,是燃烧的欲望,它是快乐的远方啊,是平时一步就能到达的仙境,不是吗,你怎么统统忘了呢?

  芥子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的脑海中一片黄沙,荒凉无际。她的全身,都变成了干涸绝望的大沙漠。

  桥北终于住手,闭上了眼睛。

  穿过欲望的洒水车

  一

  我找……马先生……

  我就是!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想找个人……

  好的。请问您是?

  你……那个……要多少钱?

  请您先介绍一下情况,费用嘛可以商量。请说!声音大点儿。

  一个人,突然就不见了——不知道收费到底贵……不贵?

  请您过来面谈好吗?您不用担心费用,我们会控制的,再说,您是我们第一个寻人业务,我们会更注重业务形象的。请过来吧!

  如果……很……贵,就……再看看吧……

  不贵不贵!您请过来谈吧。要不,您先介绍一下情况?

  突然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一点儿情况都没有了……我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请您大点儿声!

  两个半月前。

  这么久了?

  是,突然就不见了。他一个人回他妈妈家,结果就不见了,他妈妈以为他回自己家了。他老婆怀孕了,他都不知道。

  那么,不好意思,请问,他是您什么人呢?

  我……找一个人……一般要多少……钱?

  咳,咳,不是说了吗?根据情况再定嘛,有复杂情况,还有不复杂情况,复杂情况也是可以商量的。其实,能不能成功,前提是看您能提供多少材料。请您过来谈好吗?要不我上门服务?

  不……不要……

  深夜的马路,比白天要更宽广和深远,有点不像是人的世界;橘黄色的路灯光,像一吹就破的薄粉,从深深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洒向悄无声息的大街。等洒水车沿着这个薄粉色拱形通道,把水均匀地洒过去时,整个大街的马路,就像梦一样黑黑地发亮了。坐在驾驶室的和欢总会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一直往后看,就像紧贴着梦的感觉,往前看,当然也深远,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种德国进口的洒水车,驾驶座比原来那部更高。高高在上的和欢,常常觉得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坐在一个前进的喷泉的中央。深夜静谧无人的时候,在一个前进的喷泉心上,她会恍惚起神仙一样的感觉。和欢就使劲卷起舌头,嘴巴扁得像鸭嘴,一个非常怪异的呼哨——非常响的那种,就出来了。有时候,和欢只呼哨了一下就闭嘴了,有时候则能一声连一声地呼哨完整个东十字大街。

  这个时候,往往是凌晨3时最多是凌晨5时。反正不会超过5点半,因为零星的就有晨练、赶路的人冒出来啦。有人了,意境就大大地坏了。和欢打呼哨的兴意就阑珊了;但也可能是凌晨2时多一点儿。规定夜班是3点半,她可能在2点多一点儿,就把洒水车开上空旷的午夜大街。

  那个教她打呼哨的人在哪里呢?

  那天和欢又是提早上班。在渺无人迹的大街,她把车慢慢地、轻轻地——突突突突地开进每一个人的梦的边缘。她还决定来回开开,反正要把时间用掉。那天肯定不到3点,她开的是高压水枪,十几道水柱箭一样射出去,白刷刷的,非常急。和欢在高高的驾驶座上,眯着眼睛看后视镜。她甚至懒得看两边,突然她吃了一惊,有个人湿乎乎地蹿上了驾座踏板,用力地捶着驾驶窗门。也没捶几下,那人似乎马上就发愣了:他没想到深夜的洒水车上,竟然是个女人。

  和欢的吃惊也很快消失,她懒得恐惧。她又开了一段,洒水车本来就车速很慢,也是可以快一点儿的,但是她不想快。那人就吊在车外。

  那人显然是被冲得湿透了,尖头尖脑的,很像人们说的那种下了汤的鸡。想到这个,和欢笑了起来。那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在车窗外,奋力腾出手,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朝天拉直,让头发一缕缕鸡冠一样站起来。

  和欢就把车停了下来。

  那个家伙原来是喝多了。一坐进来,和欢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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