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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刺》(12)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14日11:40 来源:中国作家网 晶达

  “第一,我没有勾引你的明明,是他主动找的我;第二,我没有告诉他是你扎了我的轮胎,我只是说我的轮胎被扎了,他认为是你干的,和我没关系;第三,还是请你说话注意点;第四,如果你今天敢动手打我,我保证让你永远进不了这个学校的大门!当然还有你们几个!”我的话语冷静,心却激动,我不是怕被揍得鼻青脸肿,不知为什么,我因这被激化的矛盾甚至有些兴奋。

  林萌萌中午重新化了妆,还是没能掩饰住已经哭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皮。本来很大很鼓的金鱼眼加上黑眼线和黑色睫毛膏就显得更大,此时,她还用力瞪大了眼睛,并且张大了嘴,这个表情维持了半晌,她说:“好!唐果!有你的!算你狠!”

  其他几个女生对我的憎恨情绪本来就比较薄弱,加上我的威胁,她们早已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听见林萌萌这句很有气势的宣布放弃揍我的话后,都似乎松了一口气。林萌萌带领她们出了门,我却陷入了沉思:真的不是她扎的么?只有气急败坏失去理智的人才会撕破脸,所以应该不是她扎的。那么是谁呢?

  从行为动机来分析,扎轮胎一般属于泄愤行为,但是学校里除了林萌萌之外,敢通过扎我的轮胎来泄愤的学生着实有限,而且也只有她对我有着像一个摩托轮胎里那么多空气的怨恨,所以排除泄愤说。

  那就只能看扎了我的轮胎对谁有好处了,利益永远是行为最根本的驱动力。是杨夕么?如果说,我坐在他的大龟王后面对他来说算是好处的话,他的嫌疑最大。我回想起他得知我的轮胎被扎之后,并没有启用他张大嘴巴的招牌动作,而是故作惊讶地说:“天哪!是吗?”

  我缓步走到了教室门口,上课铃猛然响了起来,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进门之后,我看到杨夕十分担忧地看着我,我想他并不是因为我的迟到而担忧,老师说:“唐果,快回到你的座位。”

  我加快步伐,心里想的是,刑讯逼供很愚蠢,最好是诱敌深入。想得出神,突然被什么绊倒了,我双手双膝接触地面,像一个动物。我斜眼看到林萌萌迅速收回之前伸出来一半的脚,她立马站起来扶我,说:“唐果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快起来,疼不?”

  “谢谢。”说着我甩开了她的手。她像是在微笑,其实是得意的笑,得意好了,如果说我真的冤枉了你,这一下算还你的。

  那天是周五,放学后,我第一次主动约杨夕,本来想去BOX,但是我觉得在BOX对嫌疑人进行套话是对BOX的侮辱,所以选了一个小清吧,我甚至没看它的名字。

  我特意选了一处稍显隐蔽的位置,座位是绒面布艺沙发,两个酒红色半圆形的沙发相对,形成一个大的椭圆形,中间摆着一个深棕色木纹方形茶几,周围用深色纱帘围成一个独立空间,邻座的人若隐若现。点酒之前,服务员点燃了置于一个透明圆形玻璃杯里的圆形蜡烛,它浮在杯里的水面上,点燃之后,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喝什么酒?今天就算是你请客,我买单,行吧?嘿嘿。”杨夕高兴得手舞足蹈,不停在蜡烛上空摆弄那个微弱的火苗,火光照着他的脸,黑又亮。

  “喝黑牌。”

  “洋酒啊?咱俩能喝完吗?”他在婉转地拒绝。

  “那你问我干什么?你直接说要喝什么不就完事?”我表示不满。

  “好好,要是我喝多了,就你骑车搭我。”

  “你喝多的话,我把车骑走,你打车回去。”

  杨夕没有反对地笑了笑,把手机拿出来摁了几下就顺手放在桌子上了。

  为了不跟他周旋太久,我提议喝纯的,不加苏打水。大多数人都习惯在洋酒里兑很多饮料,红绿茶之类的,这是中国酒吧的洋酒文化,这样的喝法,一般是先喝到胀得要吐,然后才开始晕眩。

  杨夕高兴得不用喝酒都已经昏了头,大口大口喝着加了少许冰块的纯黑牌,可能为了在我面前显示他像个爷们儿,这正中了我的下怀。我每次抿一口,借着擦嘴的机会,将一半都吐在面巾纸上了。

  “今天你上课怎么迟到了?”他忽然严肃并关切地问我。但是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估计已经晕了,但是还没醉。

  “上厕所。”

  “林萌萌回到教室大声嚷嚷,说你狠,我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他又端起酒杯往嘴里倒了一口,好像喝的已经不是酒。

  “她不是扎了我的轮胎吗,我警告她而已。”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她怎么说?”他一下从迷离中摆脱出来,紧张是最能让人清醒的。

  “她不承认,但是除了她还有谁,不用管了,已经过去了。”我知道还没到时候,现在让他安心,好让他醉得更快。

  半瓶黑牌下去了,其中我还给地上的面巾纸喂了不少。其实让杨夕醉根本用不了一瓶洋酒,我只是觉得这样来得快些。他已经摇头晃脑的,两个胳膊伏在茶几上,我说:“杨夕,咱们该走了。”

  “怎么走?”他抬头看我,眼睛已经不是迷离,而是直勾勾的。

  “我骑我的大龟王,你的寄存在这儿吧,你打车回去。”

  “你的大龟王——不是——坏了吗?”他只是醉了,还没傻,只是说话大舌头,还大喘气。

  “修好了啊,你忘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套话,反正不能直接问。

  “不可——能,我告诉小白——多——修几天的。”

  “为什么?”我已经生气了。

  “这样——你就可以——坐我的车了啊。”

  “是你扎了我的轮胎?”我咬牙切齿。

  “嗯——我今天——还担心你和林萌萌——打起来,怕——她伤到你,我还后悔——扎了你的轮胎,幸好你没事……”他几乎已经趴在茶几上,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了。我不想管他了,让他醉死算了,反正一时半会儿我是不会再理他了。我起身正要离开,他的手机在桌子上振动,一闪一闪的,于是我还是决定通知他家人来接他回去。

  我拿起他的手机,似乎刚进来一条短信。他的手机是触屏的,不知怎么我一下把这条短信打开了,看到几个字:“这么晚还不回来,泡到他女儿了?”几个字上面发件人的称谓竟然是——“老爸”。

  我想我并没喝昏头,这不是幻觉。我一头雾水,带着满脑子的问号,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还没。”我不知道“他女儿”指的是不是我,我不知道这个“泡”到底是谁的措辞,我打开了杨夕手机的发件箱,在我发的“还没”下面,是一条这样的信息:“老爸,我和唐果在喝酒,可能晚回来,或者不回来啦。”

  杨夕的手机再次振动,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收件箱,没等手机的振动完全结束,就一下按开了新信息,他老爸说:“太没用了,这都多长时间了,我花这么多钱送你上这个学校,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加把劲啊小子,今晚把她拿下。”

  我已经确定这个“她”是我,“他女儿”也是我,“泡”虽然不是杨夕的措辞,但是他竟然跟他爸爸说“不回来”,他的确是想“泡”我的。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似乎杨夕从一开始上这个学校来就是为了“泡”我,只是因为我是“他女儿”。

  我用杨夕的手机给他老爸拨通了电话,电话一通,他还没来得及说“喂”,我说:“杨先生,您的儿子这辈子都没办法把我拿下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想通过我接近我爸,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辈子你也不会成功,还有,您不争气的儿子喝多了,您来接他吧,以免出什么事让我成为犯罪嫌疑人。”

  杨夕可能已经睡了,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并没有听见我对他爸说的话。我把剩下的半瓶黑牌正对着他的脖子和头都倒了下去,冰凉的酒让他醒了一些,他抬眼看我,满脖子的酒,说:“唐果你干吗?”

  “去死吧!”我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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