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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香(下)》(20)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07日13:37 来源:中国作家网 浮石

  一连数了一百只羊一千只羊一万只羊也无济于事。女人对来自她爱的男人的忽略总是耿耿于怀的,总是忍不住要想入非非的。她知道这样不好,她了解男人,男人都是自私的,在他们心目中,最理想的情人既要风情万种又要懂事知趣。前者让他得到爱得到刺激和享受,后者让他来去自由了无负担。是的,女人要留住男人,就得做一个乖乖的、听话的女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他有无穷的理解与宽容,而决不轻易拿自己的情绪和鸡毛蒜皮的事骚扰他麻烦他,给他增添负担。也只有独立的、能够自己解决一切问题的女人,才可以免受男人的伤害,因为她并不指望一个男人会长久地、孜孜不倦地把他的身体和心思全部放在自己身上,她知道男人的心思与精力必然要被外面的世界包括别的女人分出一大半,不管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还是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这是女人的宿命。

  也是男人的宿命。

  黄缨儿做了一次深呼吸,开始尝试着用解决生理问题的办法解决情感问题和思想问题。

  作为护理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和三甲医院特护病房的护士长,黄缨儿非常熟悉女人的身体结构与生理需要,不仅知道三十岁到四十岁的女人正处在性欲的顶峰期,而且知道每个月会有两次有规律的性欲高峰。一次出现在月经来潮前,另一次在排卵前后两三天。她现在正处在第二个性欲高峰期。如果早点睡着入梦还好,现在迟迟不能睡着觉,她竟然觉得浑身像爬满了小虫子似的心痒难奈。

  跟洪均相好以后黄缨儿已经基本上不再自慰了,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但医学知识告诉她,自慰其实是有充足理由的生理行为,至少是一种消除造成精神的、心理的和身体负担的好方法。自慰对女人十分有利,有助于她们研究自己的身体,进而爱上自己的身体。因为只有了解自己和喜爱自己,女人才能更好地懂得自己的需要,通过与自己身体的亲密对话,便能享受飘飘欲仙的美妙滋味。

  还有,就是减轻对男人的依赖。

  黄缨儿实在是爱洪均的,当她闭上眼睛开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她想象着他那浓郁的男人的气味朝自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她想象着他的两条手臂抄在自己身后搂紧了她、把她紧紧地压在身子底下,似乎希望两个人中间没有一丝缝隙;她想象着他的嘴唇亲着她吻着她舔着她,从耳轮耳垂开始,滑过她娇嫩的脖颈,吸吮着她那渐渐鼓胀起来的生命。他的动作时而温柔得像早春三月和煦的风以及风中轻拂的柳枝,时而又像盛夏的飓风暴雨。她想象着他一会儿紧紧地闭着眼晴,一会儿直愣愣地望着她好像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一会儿又荡漾起邪恶而调皮的笑意朝她挤挤眉弄弄眼。整体来说,他是温柔体贴轻车熟路的,越来越紧地把她搂在怀里,一边用力吻她一边呢喃着说,我要好好爱你,我要好好陪你,把欠你的爱好好补回来。他说我要咬下一口你的肉肉,我要跟你一起沉到地狱里去,我更要把你带到天上去……啊,呀,哞,他的动作在骤然变快,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感觉浑身开始滚烫滚烫的,全身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腾雀跃。她更紧地抱着他,像八爪鱼吸吮着他,就想把他拉到最深最深的地狱里去。他们的身体紧紧地缠绕着,嘴咬着嘴,肉贴着肉,像连体人一样都恨不得嵌到对方的身体里去。他们没有忘记他们的终极目的是要升到天堂里去的,他们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热气球似的升腾着膨胀着,他们的身体同时爆发,像被充气到爆点的气球被扎了一个针眼,更像璀璨无比的烟花,“砰”的一声绽放在浩瀚的虚空之中,一种被彻底释放被彻底融化了似的极乐的感觉……

  (三)

  连早安的问候短信也没有收到。

  黄缨儿性情大变,先是把一个刚从医学院分来的女护士大骂了一顿,继而跟病人的家属起了冲突,如果不是当时手术室的主治医生钟医生及时出来打圆场,还不定闹出什么大事。

  那是一个男病人,都快七十岁了,因为阑尾炎需要手术,而手术之前是需要备皮的。这一备皮便引出了问题。

  什么叫备皮?备皮就是在手术的相应部位剃除毛发并进行体表清洁的手术准备,是对拟行外科手术的患者在术前进行的手术区域清洁的工作,不仅仅是清除体毛那么简单,还包括皮肤的清洗,有时术前还要做皮肤碘伏擦洗等等,简言之就是得把要做手术的部分弄光洁了弄干净了。没想到女护士刚把那病人的裤子脱掉,居然大叫一声扔下病人逃到了医生值班室。惹得手术室外面的其他病人和陪护发出了好一阵讪笑。黄缨儿赶过来问怎么啦,女护士说他那个了。黄缨儿问哪个了,女护士说他……硬了,还来抓我的手,他老不正经。黄缨儿说你是护士,在护士眼里人体就是一堆肌肉和骨骼的结合,主要是碳水化合物,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闻讯赶来的病人家属,只听到了后面那句话,而且还没听全,借机大骂黄缨儿,说你才不是东西哩,你们全家都不是东西。看你满脸菜青色的样子,我看你是被肏得太少了。

  黄缨儿那个委屈呀。

  夏倩正好轮休,打电话过来听说了这件事,便说要赶过来慰问黄缨儿,黄缨儿说算了吧,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别因为我的事给毁了。夏倩说那不行,便约好了一起在医院附近一家叫廊桥逸梦的中西餐厅里吃饭。

  一见面,夏倩马上看出黄缨儿不在状态,或者说她已经完全没有再想被那病人家属臭骂的事了。她一问,发现黄缨儿果然没把跟病人家属的口角当一回事。

  “那你到底怎么啦?”夏倩问她。

  尽管夏倩是黄缨儿无话不谈的闺密,但黄缨儿还是不想那么快地向她诉苦,一方面,她觉得洪均从昨天晚上开始到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是的,直到现在洪均还没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另一方面,她又在渴望他的电话或信息滴滴声会在下一秒钟响起。已经是白天了,她本来是可以给他打电话发信息的,心里却有些不甘。明明是他做得不对,凭什么要迁就他呢?

  可是,这叫什么事呀?黄缨儿心里堵得慌,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夏倩开口。

  夏倩的眼波在黄缨儿脸上飘来荡去了好几回,终于没能忍住,问道:“你最近见过他没有?”

  黄缨儿眯着眼睛望了夏倩一眼,不动声色地反问道:“谁呀?”

  夏倩问的是吴书记。

  自从那次打牌之后,黄缨儿再也没有和吴书记见过面,倒是接到过他的几条信息,一看就是从微博上转发过来的有点小幽默小暧昧的段子。黄缨儿也用类似的信息给他回过一两次,完全是出于礼貌,而没有一丝别的想法。她很奇怪夏倩干吗要提到他。

  “你个小妖精,你已经让人家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好久了。”夏倩眉毛一挑说,“你真的不知道?你装的吧?”

  黄缨儿说:“我装什么装?我凭什么要装呀?”

  夏倩知道黄缨儿跟洪均的事,见她一副就要生气的样子,马上过来搂了搂她的脖子,说:“怎么啦?是不是跟均哥闹别扭了?”见黄缨儿嘟着嘴不吭声,忙自己摔了摔手说,“唉,你瞧瞧,这都什么辈分呀?”

  黄缨儿也笑了,按辈分,她得叫洪均表姨父。

  黄缨儿喝过了一碗冰镇绿豆粥,从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币轻轻地擦了擦嘴,还是把洪均没跟她联系的事对夏倩说了。

  夏倩一直对黄缨儿和洪均的关系不看好,听了黄缨儿一番话,却也不便立即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黄缨儿自己倒有点按捺不住,让她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

  夏倩说:“我是你姐们儿,咱俩是最好的朋友,我可看不得你被人欺负。你发个话,我马上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敢这么欺负我们缨儿。他反了?要么,我和他约……那个架,收拾收拾他;要么,我让他给你道歉。”

  “你神经病,在精神科待久了吧?”黄缨儿娇嗔地骂道,知道夏倩在开玩笑,便扬手轻轻地打了她一下。男女之间谈情说爱,误会闹别扭是常有的事,哪里用得着别人随意搅和?但夏倩那样说还是让她挺高兴的。

  夏倩叫的那份莲子银耳羹也已经吃完了,她把一双玉手放在桌子上一左一右地轻轻拍着,眼睛眨巴着盯着黄缨儿。黄缨儿觉得她的眼神怪怪的,忍不住又扬手拍了她一巴掌,问她又发什么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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