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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香(下)》(2)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07日13:37 来源:中国作家网 浮石

  “你想要我干什么?拿着你跟曲老板签的那份破协议去让他们履行协议?那我真的会被别人笑话死。最主要的是,如果现在把这件事停下来,你真的不算吃亏。相反,你要是真的给他们怀孕生孩子,那才傻到家了哩。你……你……我说大实话你别觉得难听,你跟曲老板睡觉肯定值不了几万块,但是,难道你十月怀胎给他生个孩子就只值区区十几万块钱?还有,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生下来的孩子有什么先天性的缺陷或疾病,他们不要,你又该怎么办?你是自己养呢还是把孩子扔掉呢?”

  “先天性的缺陷或疾病?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现在喝的水、吃的东西、吸到肚子里的空气,都有问题,加上曲老板年纪可不小了,精子质量怎么样真的很难说,这都可能使胎儿产生先天性的缺陷或疾病。问题还不止这些,问题在于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真按那份无效合同往下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本来是你们三个人的事,到时候很可能会变成你一个人的事,到时候你怎么办?他们要的是个健康正常的孩子,万一这方面有问题,他们两口子会很容易团结起来对付你。你呢?我看你会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为了剩下的几万块钱,你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现在猪肉呀鸡蛋呀什么的,价格那么高,几万块钱能干什么?”

  姐姐要的当然不止那几万块钱,她是想通过与曲老板的肌肤相亲,把他牢牢拴在自己裤腰带上。她是想通过与曲老板一起生个孩子,把她的生活和他的生活牢牢地捆绑在一块儿。没想到出师不利,马泽惠这么快就反悔了。她既然已经反悔,自己今后想要再跟曲老板单独见面,可能都会很困难。看马泽惠打上门来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姐姐心里也实在硬朗不起来。真是命苦呀。

  想到这里,姐姐真想号啕大哭一场,可一见于乐满脸严肃的表情,只好生生地忍住了,她退而求其次地问他:“那……你能保证他们不会让我退钱吗?”

  “我怎么能保证?不过,我跟你说……”于乐紧盯着姐姐的眼睛,像兄长或者老师似的开导起她来:“古人云,敬君子而远小人。什么意思?就是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要得罪一个小人。因为君子做事光明磊落,讲究公平竞争,一诺千金,即使与你为敌,也不会耍阴谋诡计。小人就不同了,他们不择手段、强词夺理、背后使绊、纠缠不休、斩尽杀绝。依我看,曲老板两口子可不是什么好鸟,他们本来跟你签了协议,尽管是无效协议,但没几天便主动毁约,就充分说明了,他们就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小人。你对这件事不能再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于乐之所以一边抬举姐姐一边打压曲老板两口子,是为了向姐姐表明他的立场跟她一样,因为人们总是比较容易接受与自己立场一致的人的建议。于乐对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还是很自信的,见姐姐不说话,一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的样子,便乘热打铁道:“他们既然是小人,我们怎么办?俗话说,惹不起躲得起。与其跟他们斗,不如去他妈的,不跟他们玩儿。”

  于乐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把一只手搭在了姐姐肩膀上。他这样做可不是为了勾引她,他只是想通过那只手向她传递一下兄长或老师般的温暖,他望着她的眼睛,说:“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主动从这座城市撤退,并把手机号码换了,这事也就了啦。他们到哪里去找你?就是觉得吃了亏,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时间一久,自然就忘了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让我逃跑?”

  “我的意思是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现在那个马泽惠锋芒毕露的,你干吗要跟她硬碰硬呢?”

  “不是我惹她,是他们惹的我,是他们把这件事挑起来的,我干吗要逃跑?我妈妈跟我说过,在外面不要惹事,也不要怕事。这事既然是他们惹出来的,我干吗要跑?一跑反而显得我理亏了,我理亏了吗?没有。”

  姐姐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缓过神来了。她平时怕警察怕联防队员怕地痞流氓,那是因为警察联防队员有抓她们罚她们的权力,地痞流氓有对她们打骂施暴的控制力,马泽惠曲老板不仅不是警察联防队员地痞流氓,而且还是有产业有公司有头有脸的人,对于他们她有什么可怕的?你反悔了你要我还钱我就还呀?那我反悔了,我要你还我的身体,我要你还我给你带来的性快乐,你怎么还呀?

  于乐平时只知道妹妹倔、一根筋,没想到姐姐也是这样。他觉得不能硬劝,还是只能跟她进行利弊分析,便说:“那不叫逃跑,叫战略转移。既然你想听我的主意,那我就告诉你,马泽惠其实是在耍赖,我是觉得你犯不着跟他们费那个劲儿,分什么是非争什么输赢。不管是他们真心疼已经付过的那几万块钱,还是想以此把你逼走,他们都会不断地来找你的麻烦,你呢?你不想把他们已经付过的钱退给他们吧?你难道还想拿到后面的钱?你不会这么天真吧?那你告诉我,你还待在这里干吗?每天为这事儿添堵呀?你得把眼光放长远一点,没必要跟他们两个出尔反尔、不讲信誉的人浪费时间精力。这个城市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况且,哪里没有KTV?”

  姐姐闭着眼晴,吐出一口长气。半响,才说:“我走了,我妹妹怎么办?”

  于乐脑子飞快地转着,迅速调整着自己的策略,原来想让姐姐妹妹一起走,乘机断了跟她们的关系,现在看来只能分两步走,先把姐姐打发了再说,毕竟,姐姐才是麻烦制造者。

  “妹妹有我哩,”于乐说,“这点你尽管放心。”

  “我放心得很!”姐姐似乎有些不屑地说。于乐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抓主要矛盾,便不理睬她的冷嘲热讽。

  姐姐低下头,眼珠子快速地转了几圈儿,突然决绝地说:“不,我干吗要走?他们要耍赖,我不会耍赖呀?看谁赖得过谁。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我真的想看看。”

  于乐没想到姐姐又绕回来了,她难道真的还没死心,还在想着替曲老板两口子代孕的事?

  果然,姐姐看了于乐一眼,把头一歪说:“这会儿,我说不定已经怀上他的种了哩。要我走可以,让曲老板来亲口对我说,你让他来呀。”

  这话让于乐有点恼火,他很想对姐姐说,你既然这么有主见,找我来干什么?你自个儿掂量着办不就行了吗?你让我来我毫不犹豫地来了,你竟然要我帮你去擦这种屁股,亏你想得出,你以为你是谁呀?

  但他知道,他不能表现出对姐姐的不满,一个在气头上的女人是很容易不顾一切的。你刺激她只会坚定她赖在这儿不走的信心。

  人行为的最基本动机无非趋利避害,要让姐姐离开这座城市,也无非向她提供两种选择:离开这座城市将给她带来更大的利益;不离开这儿,可能会让她面临更大的伤害。

  于乐觉得,要想使一件事件得以平息,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改变双方力量的对比,否则,对峙双方玩起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游戏来会没完没了。也就是说,如果说服不了姐姐,恐怕还真的得跟马泽惠和曲老板见上一面。既然趋利避害是人行为的最基本动机,那么,如果能想出对马泽惠和曲老板进行威迫利诱的办法,就能最终终结那种玩跷跷板的游戏状态。

  这事有点别扭是肯定的。他不能轻易应承,也不能明显地推诿。轻易应承很可能会让姐姐得寸进尺,他把事情揽过来想再顺利脱身可就难了。明显推诿只会让姐姐由着她的性子来,事情便很有可能会变得没法控制。

  (二)

  姐姐用一种哀怨而略带期许的眼神看着于乐,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复。

  问题是于乐心里这会儿还没想到该怎么做。毫无疑问,他已经被姐姐看成是娘家人了,她希望他能帮她出头撑腰。如果他在这之前认识曲老板就好了,他可以跟曲老板说,不就几万块钱的事儿吗?权当请领导吃了几顿饭洗了几次桑拿,或者被小偷偷了。一切得以稳定为重,家庭和睦是稳定的基础,维护稳定总是要支付成本的,总只是要付出代价的,对不对?

  可惜的是,他并不认识姓曲的,这话就不知道该怎么传递给他了。人与人是互相防范的,熟人之间说话,与为了说句话先把生人混成熟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姐姐病急乱投医,居然一张口就让他把曲老板叫过来给她一个说法,这可能吗?难不成你脑子里进水了?再说了,曲老板能给你一个什么说法呢?还不是越纠缠越麻烦?

  于乐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歪着头斜了眼睛看她。他原来还觉得她颇有姿色,这个时候看上去,只觉得她脸色黯淡,眼睛因为眉头微蹙而呈现出难看的三角形,心里头愈发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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