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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世界》 (3)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2月27日15:03 来源:爱新觉罗•蔚然 著 曾勋 点评

  当我知道男主人曾经是村干部后,就向他提出请他明天带我走访一些村民,同时也考察下他们村的自然条件和经济状况。他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可过了一会儿他面有难色地对我说:“蔚先生,我刚才忘记给你介绍我们彝族这里有个习惯,你去他们家做客,又是远道上来的客人,他们一定会把你当作最尊贵的客人招待,就会给你杀鸡宰羊或者杀猪招待你。他们就是自己家里没有猪、羊,也要去别人家借来杀了招待你。可是他们招待后我们走时要还情,杀只鸡问题不大,杀只羊和猪就比较麻烦。一般至少要六七百,这对你和我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我听后也觉得很犯难,假如我去四五家就要还情几千块,这样下来我还怎样做帮扶考察啊?最后他给我想出一个办法来,让我不要去过远过高的山上,尽管那里人们生活非常困难,但不能轻易去。就在山脚下他带我去几户基本与山上村民生活差不多一样穷困的家庭了解情况,地理条件大体也就是如此,最后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夜已很深,我们的谈兴还很浓,可是他的两个孩子没有大人陪他们就是不睡觉,我也感觉有些疲惫,就提出休息。他和妻子带我走出我们吃饭谈话的屋子,来到了离公路较远一点儿的一间单独的小屋子。他妻子把一床很新的被子铺在了已经铺有褥子的床上边,又取出两床刚洗过带着清香的被套,套在了两床也很新的被子上。他们就让我睡在这里。当我睡下时,才注意到这个屋子非常简陋,星光就在木板条中闪烁,真是“风声四起”,呜呜作响,好似要把这个屋子卷走一般!尽管如此,躺在松软被窝里的我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早晨八点多了。

  我起床走到他们的客屋时,女主人很快端过来一盆热水让我洗脸,同时很是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对不起,昨晚上你拿进屋子的车篮子里的面包被我家猫给拉出来啃了一多半。”我看着她那很是不安的样子,连忙告诉她没有关系,就两块小面包,吃了就吃了。她带着满脸歉意的表情回厨房去做早饭了。我洗漱过后去车篮子里取擦面霜,看见被猫啃剩的半块面包,已是沾满泥土和杂草,女主人还是把它捡起放在篮子边上。我就对女主人说把面包给猫吃了吧,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我随男主人去农户家走访回来,正准备进厨房把行李取出绑上自行车去下一个村寨,就在我将要走到厨房门口时,正好看见女主人把两块猫啃剩下的脏面包分给两个小孩子吃,小孩子吃得是那么香。当我从木板缝隙中看到这一幕时,心就像刀绞一般疼痛,我赶紧扭过头把视线移开。

  后来我才知道,昨晚给我吃的肉是他们买来做生意的。

  在走访的几户彝族村民家中,我看到的除了瘦小干瘪的少量玉米外,就是如核桃、枣子一样大还沾满泥巴的土豆,这就是他们全年的主要食物。陡峭的山坡地,也只能勉强生长这两类庄稼。种植小麦产量更低,更是无法解决温饱,种植水稻就更是个梦想了。有两家妇女,结婚时买的一条裙子穿了许多年还在为她们遮体。我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有默默地记下她们艰难的生活实况。

  我要离开陪我考察的彝族村民家时,要给他们住宿钱和饭钱,可他们夫妻笑着对我说:“大哥,你不要把我们彝族兄弟看扁了。我们让你住我家是我们信任你,欢迎你!再说,我们也是农民啊,你为我们农民都能这么辛苦地奔波,我们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我们再穷也不能这么做啊!”

  离开了子布河村后,我忽然想起我们生活富足的游客们,站在玉龙雪山上大喊“丽江,我爱你”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样贫瘠的大山里的人们,因为贫穷与困苦的生活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我爱你”。

  ——于2007年10月24日

  评述:丽江的美丽有多深?在游吟诗人眼中,它像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但在当地的农民眼中,丽江就是丽江,一座浮躁不安的、与自己无关的小城,每天涌进无数带着猎奇眼光的游客,搜索着店铺里面的玉器与银器,在酒吧发泄着欲望。

  与北欧的古镇相比,丽江的美是浮躁的美,它没有自己的独特文化,像一个卖各种大杂烩的超级市场。它甚至没有原汁原味的古迹,因为在各种政治运动与硬件重建的扫荡下,没有“四旧”能够幸免。

  走在丽江的街道上,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忘记当地农民的苦难,沉浸在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小吃和工艺品中。丽江知道现代人需要什么,要求什么,它也这样做了。我在想,每天如此多的消费,丽江应该成为中国服务业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当地人的收入应该很高才对。但我错了,离开繁华的商业街,走了不到两公里,贫困的农民的农舍俨然出现在眼前——脏水横流,臭气熏天。和蔚然相比,我没有走得那么深入,但我们对丽江的体认却完全相同。

  一座城的灵气,来自于人。喧嚣的丽江,想说爱你不容易。

  1205字  04连喝过了米粥的碗,都没能舔上(无图)

  嫩绿的春意,总是把我从梦中惊醒。歇息中,她那因饥饿而凄苦的面容,总是在我眼前浮现,总是把我的心粉碎揉烂。

  春兰的爸爸泣不成声地讲述着小春兰的故事,那是在土地承包到户以前……

  春兰,十二三岁的春兰,在集体的场院里她眼巴巴望着邻居家五六岁大的孩子,望着他喝完他手里的半碗稀饭。春兰对邻居大嫂家的孩子说:“善儿,小姑姑等你,等你喝完稀饭后,把你喝完的碗给小姑姑我,让小姑姑舔舔你的碗。”

  善儿喝一口玩一会,再喝一口再玩一会,就这样,春兰为舔舔这半碗喝完稀饭的碗,足足等了近一个小时。善儿终于喝完了,小小的善儿心想着“你越是急着等,我就越是不给你舔”。说时迟那时快,善儿喝完后,抓起一把土丢进了碗里。

  春兰低下了头,默默地走了过去摸了摸善儿的头,抬起已接近站不稳的双腿,慢慢地走了,没有吭一声。春兰没有怨善儿,善儿还小,善儿没有错。春兰只是心里在说“善儿啊善儿,你不知道小姑姑为什么要舔你喝了稀饭后的碗啊!因为,小姑姑看你喝完稀饭后碗上还有些面气(残留的米渣和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残留米汁),小姑姑舔舔你那碗,舔后啊,我还会觉得饱一阵呢。唉,谁知你会给了土地爷,小姑姑是没这个福气舔。”

  春兰回家后就饿昏了过去,几天后,邻居家大嫂知道她家善儿的事后,就给春兰端来一满碗稀饭,可这时的春兰已是整整昏迷五天滴水未进了。春兰没能等到春天来临的那一天。

  春兰走了,走得是那么的安详,她没有抱怨这个世界,她没有抱怨父母,她一句话也没有留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是把饥饿、贫困和她想不明白的一切带进了坟墓。也许她在想,“我走了,会带走饥饿、带走贫困、带走缺衣少穿,把能吃饱饭、穿暖衣的日子留给父母,留给弟弟妹妹。”

  春兰走了,但她并没有带走什么,贫困依然在,无奈依然在。眼睁睁看着城里的“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她的弟弟妹妹依然延续着她的“望着”,从门里向村里望着,从村口向村外望着,从内心向全社会望着,望着、望着、望着那国民待遇!

  ——于1994年12月

  评述:20世纪对于中国来说,灾荒相对频繁。有的是自然灾害造成的,但也有的是人为造成的。美国学者彭尼·凯恩在《1959-1961中国的大饥荒》一书中介绍了几个数据,艾德尔认为中国1960­­—1961年非正常死亡2300万,莫舍估计1960年非正常死亡人数在1100万至3000万之间,希尔估计1958-1962年非正常死亡人数为3000万,同时有3300万婴儿没有出生或延迟出生。数字真伪现在已经很难辨,纠缠大饥荒死亡数字也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今人不能否认大饥荒的存在,而应该追问灾难产生的本质,并汲取教训,避免悲剧重演。

  时至今日,某些贫困地区有相当一部分人还徘徊在温饱线上。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农民的土地权益无法得到保证。中国的现代化,很大程度上就是农村人口的城市化。在“拆”与“建”的过程中,耕地被占领,失去土地意味着农民失去了生存的最基本的生产资料,户籍制度的不完善,则制约了他们往城市转移。

  经历过肉体饥荒之后,春兰们所面临的精神上的饥荒,恐怕会更加让人战栗。

  2261字  05一块月饼,无数滴眼泪(无图)

  当城里人都在谈论月饼如何如何的难吃,甚至已有人说月饼该退出历史的舞台之时,一块小小的月饼却打开了城里孩子了解乡村的大门,同时也加深了同学间的友情……

  月娃在一个小县城里读着高中,但她和同村的另外一名同学每周三、五下午放学后,都要急匆匆赶回家中拿够三天吃的干粮(馒头外加一些咸菜),每次来回骑近五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大多是山路,走山路时只能推着自行车走。月娃和她的同学秋明大小算是这个村里的小才女了,她们俩是这个村唯一,也是第一次考进县城高中的孩子。然而贫困依然是她们不可逾越的障碍,为了节省开销她俩不在学校餐厅吃饭,就依靠每周两次从家中拿来的干粮作三餐,外加学校免费供应的开水,可她们在心里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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