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异男女》作品连载(20)

　　“好了，爸，我就是想争气，想让那个女人看看，才想好好挣钱的，你就帮帮我吧。我要注册公司，要开两家实体店卖鞋子，厂家我都谈好了，门面房也看好了，只差你的钱了。”

　　这儿子，随他了，贼胆大。父亲叹了一声，声音低下来，“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父亲考虑了没多久，半个月后，五十万到了许小东的卡上。那五十万，有父亲自己的二十万，另外三十万，是他帮儿子借的。

　　许小东很快注册了公司，和厂家签了品牌代理协议，在北京的两个不同地段租了门面招了人，开始售卖品牌增高鞋。

　　生意刚起步，万事都得自己操心，再加上高利贷的压力，这个没了家的男人更疯狂地奔波在外面。出租屋里，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更难看见他的人影了。

　　晚上，同住的小婧问方小影：“姐，许小东又能赚钱又顾家的，你俩不成吗？我觉得你俩比你和解放军要合适。”小婧小她三岁，也是一大龄剩女了，王雅丽走后，有时方小影也会和她互相倾诉解解闷儿。

　　方小影惊讶地一笑，“不行，太熟了，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我猜他对我也是，太熟了，没感觉。”

　　“那你和解放军怎么样了？”小婧又问。

　　“就那样吧。”方小影苦笑一下。

　　“不行的话，就再找一个吧。我看他未婚，条件又好，有点儿悬。”小婧说，未卜先知的口气。

　　方小影黯然，可不是嘛，是个人就能看出她和解放军不合适。

　　5.你真的是那种特别善良的人吗？

　　周五晚上，方小影正在细读张爱玲的小说，李国平打来电话，说他不能像以往那样周六上午就来找她了，他上午要和同事一起去看房子，下午三四点钟时来找她。

　　“你要买房吗？”方小影问，忽然很悲哀，这和她有关系吗？如果他在意她，不该是他俩一起去看房子的吗？

　　“想呢。我妈不是给我十五万嘛，我自己工作这么多年也攒了一些，想以我妹妹的名义定一套房子，先放着，就当升值用。这样的话，结婚时单位会再分一套。你先忙自己的事，下午去找你。”他在电话那头说，语气中性，温厚淡然，一如既往。

　　“哦，好吧。”她也很淡然，用淡然来掩饰受伤。

　　方小影有些不安，她当然不安，这让人看不到前景的感情。恍恍惚惚中，似乎看见李国平进了一家很精致的中餐厅，推开了一个雅间的门，放下他随身带着的单肩包，落座了。不久，雅间里进来了两个女人，看似母女，年长的约五六十岁的样子，胖胖的，年轻的约莫有三十岁左右，高高瘦瘦的，略带矜持地看着李国平。很久后，三人吃完饭一起出去，李国平拦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塞了钱，拉开后车门，母女俩坐了上去。年轻女人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回头看了看李国平。方小影不由自主地挣了挣身子，想去看清那女人的脸，却在这时挣醒了。只是做了一个梦。

　　醒来后，她再也睡不着了，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不过才凌晨三点多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怅然到天亮。

　　下午三点多，门外有人敲门。

　　是李国平，单肩背着包，提着一个装满了彩色宣传单的纸袋子站在门外。

　　李国平关了门，往屋里走，一边问方小影：“你今天在干吗呢？”

　　“我看张爱玲的小说呢，你呢？”方小影不经意地问。

　　李国平在屋里的沙发上坐下来，笑着调侃，“嗬，想做张爱玲第二呢，鸿鹄之志啊，我得支持你！等你将来一飞冲天了，可别忘了提拔我。哈哈。”

　　“我即便想做张爱玲，也要做幸福的张爱玲，而不是胡兰成之后那个萎谢的张爱玲。”方小影在床上坐下，微微一笑，遂定睛看着他，“你干吗去了？”

　　“看房啊，不是跟你说了吗？和同事去城里转了好几个地方呢。”李国平笑着取出纸袋子里的宣传单给她看。

　　果然是一些房产公司的楼盘宣传单。方小影翻了翻，随手放到一边。

　　“你是不是相亲去了？”她直接问道，看着他的眼睛，脸色平静。

　　“没有啊，瞎想什么呢？”

　　“我昨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你去见了一对母女。母亲陪着女儿去的。”方小影想求证一下这个梦的真实性。很奇怪，这时候，好奇倒占了上风，被隐瞒被欺骗的受伤感倒被弱化了。也许因为前者是未知的，而后者是她早就能预见的吧，前途未卜的感情可不就是这样的嘛。真够讽刺的。

　　李国平无比惊异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以这样一种方式洞穿了他，让他无处遁形，无地自容，他是该承认呢，还是该继续撒谎否定掩饰下去？

　　他很快就知道他必须说实话了，他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而她的表情也告诉他，她早已看明白了他。

　　“你真的是那种特别善良的人吗？所以上帝才会把最真实的梦托给你？我确实是去见了一对母女。”李国平终于说了，看着她，带着一种宗教般的虔诚和景仰。那一刻，他心里特别平静。这是个怎样的女人？相亲，一对母女，竟都是那样的巧合。真的是巧合吗？还是上帝真的在帮她？

　　方小影看着他，他的眸子无比的清澈，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李国平受不了了。她打他骂他发泄一番倒好了，就是她大声痛哭，也会让他好受些，就是这无声的流泪让他受不了，默默地，淡然地，不动声色地，直击他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内疚和怜惜汹涌澎湃地漫上来。

　　他何尝想这样呢？和那对母女不过吃了一个多小时的饭而已，他魂不守舍，若有所失，心里念的全是她，恨不得十分钟就吃完，好赶紧过来找她。一百分钟里的所有有知觉的时光里，他只是不停歇地执拗地想她，想她那双忧郁的眼。

　　李国平的心疼痛地跳跃着，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拭去她的泪，拉她到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你知道吗？和别人见面，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匆匆吃了个午饭，就马上赶过来陪你。”停了停，轻轻叹了一声，又伤感地说，“唉，其实我的痛苦一点儿也不比你少，我现在真的很迷茫。你等我结了再离好不好？你等我好不好？”

　　这个男人，即便在最动情的时刻，也还是那么理智，说的仍是“结了再离”的薄情话，全然不觉得这会同时伤害两个女人。方小影麻木地任他抱着，心里一片茫然。她已不明白，在这场感情中，她该期盼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还该赌下去吗？

　　6.寡妇门前是非多

　　人生有一万万种不舒服，和不同的人相处有不同的不舒服，所以啊，还是自己独处最舒服。方小影面前摊着张爱玲的著述，心思却有点儿恍惚，想着这位旷世才女的命运，想着和李国平的纠纠葛葛，很是感慨。书也看不进去了，苦笑着叹一声，索性站起来，走到窗前。

　　二十五岁的张爱玲对胡兰成说：“你到底是不肯回头。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但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之后，她果然是萎谢了，她小说里的女子替她续演了各种悲剧性命运，除了《倾城之恋》是具有普世情怀的大团圆结局外，其余一律是悲情。而这，正是她自己的宿命。

　　床上的手机有信息声。以为是李国平的，方小影没理，如今，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幽怨要远远多于快乐了。十分钟后，她又禁不住好奇，去看了，却是左思平的。

　　左思平的信息说：“我去找你吧。”

　　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多了，方小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刚看到信息。找我？干吗？”

　　电话这边的左思平沉默了很久。他要怎么说？说和她深聊了几次后，在这个漆黑的不用兼职的百无聊赖的夜晚，他突然很想念那张专注聆听的脸？说他有一种久违的心动，想找点儿恋爱的感觉？她会怎么想？

　　左思平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又想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过去：“哈哈，我要是说我突然很想你，你是不是吓一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