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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部的新生代(7)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10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杨红樱擅长在一个故事中写出生命的多种感情或情愫,而且它们之间是冲突难以调和的。正是对情感与思想的复杂性与厚度的自由处理,使得她的作品总是沉甸甸的,初始接触有只知味道醇美而不知从哪儿开始剖析的感受。比如《保姆狗的阴谋》对爱与恨的关系的表现,《塔顶上的猫》对理想与现实、超然与世俗关系的透视,《想变成人的猴子》在幽默滑稽之外所显露的哲思成分等,以及众多人物形象差异个性的互补共存,全部建构为故事多层次丰富立体的世界,生产出令人琢磨咀嚼不尽的文学意味。

  从2006年至今,《笑猫日记》已出版17本,发行量愈1800万册。“笑猫”曾在《淘气包马小跳系列》中不时会有出现,但不构成主角,应孩子们不断的对这只猫的故事的追问,杨红樱创作了以其为主角的新作,现在来看,这次创作又是相当成功的。“笑—猫”体现出杨红樱很强的独创性与原创性。这是一只智慧的中国猫,他的笑是因为他的思想。笑猫的思想使这个系列的风格整体沉静了下来,与此前马小跳的快速阅读节奏呈现了对立。笑猫是一只成年猫,他对生活现象有超然的观察与领悟的思考,他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他有信念,对爱情忠贞不渝,他善良宽容,善待他人,他对生活有热忱的投入,但又诗意安然,宁静面对大自然,他日常的生活体验与感受都是艺术性的。透过笑猫的眼睛,杨红樱引领孩子更深刻地穿透生活表象,去认识与面对桎梏我们生活质量的更本质的存在命题,如人性的贪婪、嫉妒、欲望等,让孩子们更透明地去感悟人生的幸福、爱的价值、个体的追求、纯真的美丽、生命与死亡等等。《笑猫日记》中有童话母题的痕迹,但更多却是现代思想,其精神土壤又是我们民族文化的根脉,东方人哲思的心灵意境,与对美善和谐生命价值的追求。笑猫是具有本土文化气质与文化性格的童话形象,他是动物,但思想又远在常人之上,作为“人与动物”特征集于一身的特殊存在,他在孩子生活世界中的进入,其功能与意义都是显在的。作品的思想很深,但孩子接受起来却并不难。

  “笑猫”的出现标志着杨红樱对生活的观察与发现,对人生的思考已进入了新的境界,她已在逐步走进每一种生命形态的内部,去解读人生与世界的真义。

  2012年,杨红樱出版了散文《爱仔仔的理由》。洗净了文学的铅华,这一次她又回归了本真。《爱仔仔的理由》以其个体真实的生活为原型,写她的宠物狗仔仔和她的日常故事。平凡的生活中蕴涵着存在的要义,在人与动物的相伴中,世界被涂满了色彩。

  通观杨红樱的整体创作历程,在科学童话阶段她表现的是客观实际的物的世界;童话阶段的动物世界是在美善理念的笼罩中的,富有理想性的光环,动物世界可说是“人心”中的“乌托邦”;儿童小说则直入现代孩子的现实生活,客观实际的人的世界是基石,“解放儿童、创造儿童”的理念是创作轴心,马小跳的顽童形象则是现代中国儿童文学史上的一个创举;《笑猫日记》阶段,物的世界虽返回却行至一个特殊的高度,物与人发生了奇妙的融通,动物的眼睛透视出了立体的人生,甚至捕捉到了微动的生命呼吸的声音,爱与美虽然延续了以前童话的思路,但内涵与意境却在层次结构与精神启示上复杂深邃了许多。物的世界再也无法从人的世界中剥离,在儿童的语境中,它们共同绘制出一片现代人理想视界中“生存”与“生活”的原形图,其中有生命本相的揭示,更有理想、信仰、清洁生命形态的持存,而破解童心与捍卫纯真也是其中一种重要的音质。

  从自然之物、到童话之物、到现实之人、再到人与物的消融,杨红樱30多年中在中国大地上建构出了自身独特的儿童文学表现语域与表达方式,其中鲜明的主体性与本土化特征,在中国儿童中所产生的强烈的影响力与号召力,都使中国原创儿童文学能够站立在国际平台,对抗全球化的文化进攻,这样的儿童文学生态效应在中国目前是唯一的。

  第二节 安武林:多维视景的儿童文学表达

  陕西作家安武林已在多维视景内开掘出了自己的儿童文学话语空间。这既包括他在创作领域对多种文体的自觉探索,也涵纳了他在儿童文学批评研究方面的持续介入。童话、小说、诗歌、散文,各一文体的感性书写都印刻了其在童年境域内强烈的诗意追寻,而对经典儿童文学文本系统的追踪与剖析,对当下儿童文学现实的紧密关怀,显示出其儿童文学批评活动对儿童文学文学性的深度求知。由其多维的文学视景,安武林逐步建构起了自我深层的童年精神世界。著述在此集中就其儿童文学创作按文体作出论述。

  一、童话:泥土里长出的太阳花

  安武林的童话创作已自成一体。可以说,他对童年、对儿童文学本质的感悟、思考与文本实践最大程度上投入在了童话这一文体上。他对童话的艺术境界的探求是有标高的,他一直在向着经典注目。基于长期的阅读沉积与对经典作家自觉的理性分析,安武林对童话文体的精神宇宙及其文学性构成已有了自己深刻的认知。他的童话写得很干净利落,人物与故事的获得表面看很轻松自如,似乎信手拈来,不着艰苦构思经营的痕迹。语言与叙述同样有如此的观感,语言自然白描,叙述直入正题,每一篇故事都能于开篇瞬间通达至一种情境或氛围,吸引着阅读者的眼球读下去。他的语言不华丽,却有平白中散逸的优美质地,语流中蕴含了童话文体的温情,但也渗透了一种男性作家所能为的通透与爽朗。

  安武林的童话多数在写孩子们自己的生活,写贯穿在纯真童年时代中的日常生活。他的童话中有一些固定的孩子形象,如胖小猪、小熊、小白兔、蘑菇妞妞等,也有变化中的更多的孩子形象,这些形象的共性是他们都是从生活中脱胎而出的平实的儿童,具有万千孩子身上所具有的最普通的人性特征。现实中的儿童阅读这些孩子的故事,其实就是在阅读自己的生活。作家在艺术基点上丝毫没有篡改原生态童年的意图,他始终立足童年本位,贴近孩子的现实大地发现张扬诗情。他的很多童话并不长,在很短的篇幅内截取的其实就是孩子生活中的几个画面,一小段时空距离与范围,不多的动作与对话,经由作家精炼的语言与结构再现,童年内部所积聚的艺术能量便被迸发了出来。细心品味他的这些童话,你会发现,童年的生活图景是多么自足完整的一个精神世界,孩子们所创造的生存意蕴与生命意义是多么的令大人们望尘莫及。比如说孩子们之间的友谊,与他们的共处。《趴在树上的小熊》写小熊和小白兔分离后的互相思念,他们急切地想找到对方,于是天刚亮就都出门了。小熊趴在一棵大树上好远远地看见小白兔,不曾想因着凉喷嚏连天吓坏了小白兔。这篇童话的情节性并不强,开卷很小,也没有什么奇崛的想象力或虚构的大手笔,短短一篇,阅读完感觉却很清新宜人,又充满了感动,写尽了孩子之间深厚的友谊。类似这样的写友谊的精彩短篇还有很多,有的通过更宽阔范围的物世界的引入来实现,如《卷心菜和蓝青蛙》。这一篇中两个形象的组合呈现出纯粹色彩的美感,他们的共在带给读者的是意外中的和谐之美,两个形象都闪现出清澈的生命质地,满篇童话荡漾的是诗意的审美蕴含。

  生命间的互相陪伴是世间存在永恒不变的真理,也是文学表达永远的主题,儿童文学在透视与映现这一命题时丝毫不逊色于成人文学,而且由于它抵达的是生命的根性部分而对此的观照更显本真与纯粹。童话文体因其超现实的审美属性而将审美对象更多投射于人之外的万物,所以它关于生命主体间性的开掘形态便更为丰富,更富想象力与创造性的表现力。《老蜘蛛的一百张床》是安武林童话中的一个名篇,这篇童话因其极富童真的想象逻辑与童年价值视域内文学意义的生成而一直以来倍受称赞。老蜘蛛原有的生命目标是成精,在一百张床上做一百个梦他就可以成精了,不曾想他的最后一个梦却被小松鼠给打乱了。小松鼠引来更多的小动物们在一起嬉戏,快乐的游戏彻底改变了老蜘蛛的人生观。他终于知道,原来和其他生命“在一起”才是人生最有意义的事情。

  生命在外在形态上均以“个体”形式存在,于是作为主体意识的“自我”首先便成为“个体”价值追求的全部。在世的个体总是不满足于生活现实的局限,总是希冀向往那些人力不能为的“自由”,但是一旦愿望真能如所求,他们会发现,“自由”的感觉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那么人生的真正乐趣究竟来自于哪里呢?类似这样的对终极人生价值观的追问,也是安武林积极通过童话引导孩子们思考的命题。《我有一个梦想》中的蜗牛笨笨想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想在大海中快乐地游戏,可是当神仙爷爷满足了他的这些愿望的时候,他却并没有获得多少幸福和快乐,经历了这些以后的笨笨终于知道,原来在大地上行走着的他已经拥有了最稳当踏实的快乐,珍惜这些快乐,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才是人生的要义。笨笨终于有了新的梦想,那就是要所有不快乐的朋友都获得快乐。我们看到,藉由笨笨心灵求索的轨迹,安武林对人生的“自由”作了怎样辩证的诠释。人生的终极价值支撑根本不在自我内部,却在生命之间。个体只有将“他人”纳入存在范畴,才能找到生命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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