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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部的新生代(11)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10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安武林写母亲、写给母亲的文字很多,在各种文体中都有自觉不自觉的表现。看得出,母亲的离去之于安武林成了永远的痛,对母亲的惦念与怀恋已成为了其文学创作中情不自禁的一种构思原型。“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孩子/总忘不了妈妈的歌/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只唱一句/我冻结的忧郁/便泛滥成小河”(《唱给妈妈的歌》),“摆摆手/我就离开了那条尘土飞扬的小路/妈妈在我的身后站成了一棵树/……我是一只陀螺不停地旋转/在命运的大地上走过/在岁月的天空里飞过//蓦然回首  孤单的夜幕中星光点点/我才知道/妈妈的眼眸 

  我走不出”(《你的眼眸》),“每一朵雪花上都写着/你的名字/那天  没有一条弯弯的小路//妈妈  你是怎样走的呢/我很小  读着窗玻璃上的/冰凌花/觉得很好玩儿/风  低低地唱着一首歌/我的梦很冷”(《雪中情思》),“妈妈/今天是你的节日/让我像春天的雨滴那样/向你飘飘//今天我就是春天的一滴雨珠/我要擦亮你坟茔上的小树/给你披上节日的盛装/让迎春花给你献上最美的舞蹈”(《清明》)……这些都是安武林写给母亲的诗语,它们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纠结人心。孩子是母亲一生的爱,一生的痛,母爱是最伟大的爱。反过来,这种最伟大的爱的持有者,某一天一旦永远失去了这种爱,那会是怎样的情感与心灵创伤?安武林一直都在用文字从孩子的视点反射母爱,这个过程是那样的漫长,已固持成为了其儿童文学创作的一个精神原点。

  “黑褐的窑洞旋转着温暖/欢喜的炊烟/刚刚爬上窑顶的野杏树/又折了回来/莫非,它忘记了/一句热热烈烈的祝福”(《生日》),乡村贫穷而安详的日常生活永远刻印在了安武林的头脑中,游子的路行得有多远,怀乡的心思痛得便有多深。安武林能走出地理上的乡土,但永远走不出的是心灵中的乡土。

  四、散文:四季的律动,黑豆里的爱,读书的日子——走向未来的儿童文学创作

  散文创作是安武林童诗情感的另一种延续与表达。较之诗歌,散文在艺术形式上具有更大的自由度,一定的文字容量与连续的线性的文字铺排方式保证了作者更从容的抒情与叙事。散文文体的灵魂在“神”不在“形”,正是“形”的随意自如使得散文通常成为了作者心灵小憩的驿站。在操作其它文体的间隙,作者有时会放松自己,信笔写一些散文,直抒胸臆,文字的情感与思想均指向自身。所以很多时候,散文可以成为考察作者自己的“真实”情状的“文献资料库”,因为散文通常是直接铺陈,非虚构创作,文本叙述者、抒情者与作者同一。因此,对于那些操作多种文体写作的作家来说,我们可以通过几种文体的对比互证来更全面见出这个作家的艺术风格与精神气质。

  安武林散文写作的题材与立意也有几个向度。其一依然是写自然。这部分作品的量很大,语言纯美,情感饱满,外在形式很像散文诗。是散文,也是诗。很充分地体现出他在诗歌领域还不能尽兴表达的迹象,只能通过散文的扩容来透彻抒写他对童真自然的高度审美感受力。《四季歌》一篇是很典型的个案。在这篇按照“春、夏、秋、冬”四个部分结构的散文里,作者相当潇洒自如地用诗的语言摹写出四个季节迥异的自然意象与不同的生命质地。春天里微动着各种小生命,满世界都是生命原初的呼吸与向上生长的声音,空气里到处散发着欢乐和爱的气息;夏天里的生命慢慢长大了,一个季节都是长大了的生命连绵不绝的呼喊声,就像蝈蝈的“哥哥”声;成熟的生命自然会安静下来,秋天是静默与沉思的季节,有收获的喜悦,但又弥漫着离去的伤感;冬日无语,萧条的生命注定了只能在等待,积聚力量,只为那一朵花开。等到又一个季节轮回,春天再度来临的时候,全世界都开始欢呼,而那最亮的嗓子,一定是从孩子的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安武林在四季歌中悉心捕捉着生命的律动,营养着他在自然与孩子间发现的那些最纯真的幻想。

  在散文的艺术框架内,安武林写自然的文字与心情都是舒展的,把他作品的题目集束性并列放置,我们会发现“花开”是一个很关键的意象,它被频繁使用:“桃花朵朵开”、“六月花开”、“荷花开放”、“花开的声音”,看得出,作家以散文面对世界的时候,他的心境是何等的“盛开”!由此自由的审美情感,作家在以散文的情致抒写自然中孩子的感觉时,情与景的和谐一体,人与自然的融通便是相当深刻到位了。

  太阳落山了,金黄的麦茬儿上燃烧着的橘黄色的火焰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星星就要升起,月亮就要升起,露珠就要落下……

  所有的鸟儿都回家了。

  我没有回家,我站在麦茬儿地里,静静地聆听着虫子的鸣叫。

  ——《太阳落山了》

  这是从散文《太阳落山了》中摘取的一段,孩子“我”与自然一体的情态与强烈的生命感受力无声地浸透在文字中,所形成的定格的静音画面,呈出了“时间”的本质。

  以哲思性的随笔文字表达自我对人生诸种命题的思考,是安武林散文写作的第二向度。这其中“爱”的命题是安武林思考最多的。他在《爱,是不能忘记的》一篇中寄语小读者,我们不能忘记那些曾经给予我们鼓励和帮助的人。他说,不能忘记爱的人,常常是对人生心存感激的人。常常对人生心存感激的人,是善良的人。所以安武林希望爱从小种植在孩子的心中。他在《爱的操练》中写道,爱是一盏灯,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爱需要你的热情,更需要你的激情。你会爱别人,也得会爱自己,爱是需要操练的。他在《爱的内涵》中写道,爱的内涵,就是那种与所爱的对象融为一体的全部投入。爱的内涵,不仅仅是欢乐,也有痛苦,它是与所爱的对象休戚与共的。在人生中,学会爱并努力去爱,永远是第一要义的。安武林对爱的理解与思考是自有其深切感受与深刻认同的。爱是世间永恒的主题。对儿童文学来说,爱更是其文学生命的灵魂。儿童文学是爱的文学。对爱没有强烈感受与自觉思考的人是不适合从事儿童文学写作的。安武林在哲思性散文中对爱的书写是理性的,与他在其它文体中的感性书写遥相呼应,共同绘就了他大爱的文学胸怀。

  除去爱,安武林另一个哲思主题是“幻想”。这是他提供给孩子的与爱并行的另一种精神能量。他将幻想称为是“遥远的快乐”。他说,幻想是人生的灯塔,总使人在绝望之时又觉柳暗花明。人生因幻想而美丽,人生因期待而充实。我快乐,是因为我喜欢幻想。安武林阐述的这个命题是精髓的。它命中了儿童文学的思想核心。儿童与成人在存在状态上最本质的差异便是“幻想与现实”的对立。儿童文学作家只有握住了孩子最根本的精神特征,才能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在“爱”与“幻想”两种情感力量的护航下,安武林祝愿孩子们“向着太阳飞翔”,哪怕我们仅是卑微的“草人”,但只要是一粒种子,我们就绝不会放弃自己不该放弃的东西。

  对故土与家园中亲人的思念与怀恋是安武林散文的第三大向度。这与他诗歌在这一方面的主题是一脉相承的。与诗歌有所区别的是,散文给了作家叙事与描述的空间,允许他能用文字记录与素描乡土童年记忆中一些难忘的人与事。这些情景与故事深深地刻印在安武林的心灵底片上。他难以忘却。他写爷爷的草帽,爷爷的手杖,写爷爷的永远离去;写隔壁邻居的老人,写村子里的丑婆,一个孩子眼睛里的善良村民;他写饭桌上的槐花,妈妈手工做的鞋子,妈妈古老的故事,写贫困童年之于人美好的精神品格的养成;他写父亲,写平凡的乡下父亲对孩子不会爱的爱……这些童年经验都已经成为历史了,生活在今天都市中的孩子很难理解与想象它们,它们是祖辈或父辈的乡土童年。作家真诚地用文字与情感作了精神性的回忆,保留了它们的轮廓与价值内核,让历史现实化,让历史持存了下来。这其中最值得品鉴与分析的文本是他写母亲的。

  安武林有很多写母亲、写给母亲的文字。可以见出母亲在他生命成长过程中起着多么重要的作用。藉由写自己的母亲,安武林写出的其实是中国伟大的乡土母亲。她们的母爱与坚强的生命态度生生不息,像古老而肥沃、无限广延着的中国的土地。母亲虽然在形体上永远离开了已经长大的他,但母亲的灵魂永远寄存在孩子的心底,寄存在大地上的一株植物里。《黑豆里的母亲》是安武林创作的异常感人的一篇散文。四十九岁的妈妈因过度劳累逝去了,永远离开了她的孩子们。我领着弟弟妹妹在那一大片黑豆地里,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妈妈,妈妈,你藏在哪儿?明明在写死亡,但作家用刻骨的伤痛与艺术的笔触回避了“死”这个可怕的字眼,而是以民间的、艺术的想象写出了孩子情感上的真实。逝去的妈妈藏在黑豆里,她住进了黑豆了。这一次她不是在玩捉迷藏,她想清静,再也不出来了。乡土的妈妈一生操持在土地里,她与土地融为一体,她的生命与灵魂永远停息在土地里。孩子想念妈妈的时候只能去土地里,那里生长着的每一株植物里都有妈妈的影子,妈妈住在最朴实的黑豆里。黑豆就是妈妈,妈妈就是黑豆。此处艺术的变形根本不属于文学技艺,它只是一种生命情感,是纯粹的情感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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