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青正》(14)

　　龙居石自当上市经贸委副主任之后，出头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参加市里的会议、与市领导接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多。由于他分

　　管的是全市工业经济计划管理这一块，加之他在大学时本来就学的是计划经济学，正好符合他的专业。他工作起来游刃有余，

　　经常被市委、市政府领导叫到办公室汇报工作。当时的老主任是一位老干部，看到市委、市政府领导对自己的这位助手如此重

　　视，老主任就索性做个人情：把他叫到办公室来，告诉他让他放手大胆工作，说自己年纪大了，从主任位子上退下来是早晚的

　　事情。此后，他更加忘我地投入工作，常常吃住在办公室。有的时候，田鼎章书记夜里从家里打来电话，他也会只身前往，当

　　面给田书记汇报工作，提供有关数据；对田书记提出的问题，他总是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供田书记参考。由于他善于

　　思考研究问题，善于学习新的知识，记忆力又好，全市的工业经济宏观数据他每每能够一口说出，因而田书记在下工厂调研、

　　到县区检查工作的时候，也总喜欢把他带在身边。日子久了，他成了田书记家的常客。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在一来二往中，在

　　不知不觉间，在市中心医院儿科当医生的田家二姑娘田梦对他产生了难以割舍的私情。他在她那密集如炮火的猛烈攻击下，终

　　于结束了因畏惧而产生的犹豫徘徊和懦弱，勇敢地接受了她的爱情。两人爱得难分难舍，忘情到了从绝密的地下痴情发展到半

　　公开状态。田鼎章的妻子——市中心医院院长龙梅，不得不如实把听到的有关二姑娘的情况告诉给老头子。老两口把从小倔强

　　的田梦叫到身边询问，田梦却矢口否认，只说她和他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老两口无法，只好托人快快给田梦介绍对象，早早让

　　自家姑娘嫁人以了却是非。令老两口没想到的是，二姑娘田梦对父母要求自己早早嫁人这件事不仅不反对，反而满口答应下来

　　，并说，只要二老相准的，她本人没任何意见。田梦说到做到，这年春节前，田梦果真和经人介绍的同在一个医院工作的妇产

　　科医生陈佳弟谈起了恋爱。老两口眼见二姑娘终于有了要嫁的人，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然而，一晃三年过去了，两个

　　年轻人却只谈恋爱不结婚。龙梅只好劝老头子说：“女大不可留，留下结冤仇——你就由着她们去吧。”身为市委书记的田鼎

　　章无可奈何，只好由着自己的这个二女儿。

　　田梦和陈佳弟只恋爱不结婚，令置身事中的龙居石苦恼无比！田梦在明确了与陈佳弟恋爱关系的那个晚上，她主动约龙居石见

　　面，俩人在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激情之后，她对他海誓山盟般地重复了那句不知多少人说过的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

　　不是云——她说她是真心的允诺，请相信她并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检验她对这句话的真心……自此后，这句话像魔咒一样时时

　　萦绕在他的耳旁，缠绕着他，特别是她那浑身上下透出的、寻常女人所不具备的独特气质，令他欲罢不能！而她，从来对他都

　　是一副命令的架势；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命令，甘愿俯首帖耳听她命令！最后畸形发展到了极端的地步：在他想见她的

　　时候，如不经过她的允许，他却从来不敢贸然而去；与之相反，她若想见他，他却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然后就任由她放纵激

　　情……激情过后，他却每每神情沮丧，这又让她愠怒不已……至今，他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妻子沈冰冰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

　　在家把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在单位忘我地工作，对身为领导的丈夫除生活上关心之外，其余一概不予过问，这让他彻底放了

　　心。他有时甚至想，也许妻子还真不知道自己和田梦的事情……他虽常常这样善意地猜测，但内心仍免不了产生一种愧疚之意

　　，于是，他每周总要抽出一个晚上设法弥补，而妻子则是来者不拒，不来则也不要，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让他感到十分

　　的寡淡乏味……尽管如此，他却始终坚持着这样做下去。

　　龙居石的个人感情纠葛似乎对他的仕途没有过多的影响，市委书记田鼎章也似乎并没因为他和自己二姑娘的婚外情而对他实行

　　打击报复，反而在他与她的恋情从地下走到地上的那个时候，在田书记主政期间，他顺利接替了老主任的班，升职为市经贸委

　　主任。他为此十分敬佩田书记的胸怀，多次心中暗叹：“真不愧为市委书记！”然而，更令他惊奇的是：在田书记即将退休之

　　际——他和田梦的婚外情已被外界广为知晓，市政府正值换届之时，副市长候选人竞争十分激烈的当口——田老书记力排众议

　　，硬是把自己推到了副市长的职位上。如果说，此前龙居石对田书记胸怀宽大不记嫌隙令他感激不尽的话，这回又把自己推到

　　副市长任上，则更令他对田书记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过后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得空就反复琢磨……最后他终于领悟了：“这

　　是自己的命，自己命中注定这辈子要当副厅级以上领导干部！”有了这样的认识，他内心开始释然，更加相信命运之说，相信

　　一切随缘。他时常教导部下说，人的一生上天注定，吃喝玩乐一切随缘，只是记住一条：“物极必反——不可太过。”他视钱

　　财为身外之物，说起话来振振有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过好当下，过好每一天！”有人和他辩论说：“人无远虑必

　　有近忧！古人都这么说了，你却说过好当下，过好每一天，那古人这句话就不算数了？”他付之一笑，说：“仁者见仁，智者

　　见智。”一些经常和他开玩笑的同级领导取笑他说：“龙市长这几年春风得意，官运亨通，所以才这么说。”

　　说归说，自田鼎章从市委书记位置上退下来，龙居石的副厅级领导当上之后，凤凰市的官场潜规则却在不经意中悄然发生着变

　　化，先前得意的人开始不如意甚至处处失意，先前不得意的人开始春风得意。龙居石属于前者。他虽然是凤凰市官场中人人皆

　　知的能干人物，号称能力强、争议大的强势领导人，人们普遍认为最有希望的政治明星，却在副市长任上一干就是两届，至今

　　看不出有提拔升迁的迹象，这让他这个先前常说“随缘”的人也开始内心暗暗犯起急躁——面对渺茫的前途，他也和常人一样

　　无法自持、随缘了！有了这样的心态，他开始十分注意领导对自己的评价，特别是来自市委“一把手”方面的评论，哪怕是只

　　言片语的说辞，他也十分的在意。由于水管爆裂现场自己没有及时赶去，竟然让市委书记刘维洲给抓住了辫子……这可如何是

　　好？一直以来，他对这位“萧规曹随”的市委书记内心多少有一些不太满意，尤其对他这种一切按部就班的工作方式，时时感

　　到憋闷，但他还是以忍为上——毕竟，人家是书记！可是，今天……刘书记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一个小小事故，叫那么多人

　　到他办公室开会，名为听取汇报，实则是对自己没能按他的指示去现场安抚群众提出批评。他虽然没有说出什么过于严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