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青正》(27)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7月22日16:33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庆和

　　小伙子人品不错，来就来吧，这娃的脾性我喜欢，懂得感恩——”母亲转过头，似是征求老伴意见，又似是肯定地重复一句，

　　“来就来吧？”父亲看老伴一眼，不再吱声，算是默许。田美伸长舌头，冲老爸扮一个鬼脸，老爸抬手把拐杖抡向田美，满脸

　　堆笑地说：“就你幺女鬼主意多。”田美巧妙地躲闪一下身子，只是冲老爸咯咯地笑。

　　龙梅看着父女俩打闹调笑，就玩笑着对田美说：“又没大没小了！——告诉你弟弟下午早点回来。”

　　田美走到母亲身旁，两手放在母亲肩上，做出恭恭敬敬的样子，深深地冲母亲点一下头，回答说：“是——我亲爱的妈妈！”

　　母亲轻轻拍一拍女儿的脸，说：“都这么大年龄了，一天到晚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秀秀在一旁插话说：“小美阿姨越来越漂亮了，看上去还很年轻呢！”

　　田美回头望一眼秀秀，说：“咱家秀秀也学会夸人了，真不错！”

　　中午11时，田华与在市检察院反贪局工作的丈夫一起赶回娘家，陪二老草草吃过中饭就急急下到厨房准备下午的酒宴菜肴，丈

　　夫严海和田美、秀秀在一旁打下手。由于今天老父的生日家宴除按田美的意思请了青正外，没有再请任何人，所以不必准备过

　　多的菜肴，也就没有外请厨师。田华善于厨艺，不到一个小时，下午一桌酒席所需的配菜全部准备就绪，需要提前熬炖的特色

　　菜也被田华拾掇好，炖在了火炉上，只等唯一被请的客人青正一到，田华即执勺炒菜。

　　厨房里有田华照应，田美和严海没事可做，就在客厅里支起麻将桌，陪同老两口打起了麻将。秀秀一个人闲着无聊，跑到厨房

　　里陪伴忙活着的田华阿姨说话。

　　院子外响起了汽车喇叭的鸣叫声。秀秀闻声跑出厨房，打开院落的铁大门。一辆黑色小轿车驶进了这个独家小院。田纯停下车

　　子，急急地从驾驶室走出，亲自给坐在后排座位的青正打开车门，做着一个请的手势。青正走出车门，冲秀秀笑一笑，大步走

　　向上房的客厅。麻将桌上的四个人一齐站了起来，齐声招呼青正。青正一步跨到坐在上手的田鼎章身边，急急伸出手，脱口说

　　：“老领导好，老领导好！”他一把搀着老领导一只胳膊，十分恭敬谦和地连连说“田老您请坐下，田老您请坐下”。田鼎章

　　顺势坐下，从桌上抓起烟盒抽出一支递给青正，青正接了烟，立即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给老领导点燃。这时田纯顺手拉过一把椅

　　子对青正说：“青书记您请坐。”青正看一眼田纯，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把眼光转向坐在老领导一侧的田纯的母亲，满脸谦敬

　　地说：“龙阿姨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我给龙阿姨带了咱山东老家的特产——东阿阿胶——在车子的后备厢里，我这去给您拿来

　　。”田纯说：“青书记您请坐，我去拿。”田纯随即走了出去。龙阿姨说：“小青还是这么客气！——我和你田叔退休之后没

　　有别的爱好，就这爱好——”她向眼前的麻将桌努努嘴，“平时他们姊妹们忙得不着家，我就陪你田叔到市委老干部活动中心

　　去打打麻将，想活动身子骨了，还时不时出去打打门球，挺好的。要说身体嘛，我和你田叔都还没有大的毛病。——小青你坐

　　下说。”青正连声说好好好，接着欠身伸手逐一向严海、田美握过，这才坐了下来。这时，田纯提着礼盒走到母亲身旁，母亲

　　接过看了一看，转过头冲青正连声说：“谢谢，谢谢！”随即让田纯收起礼盒。这时田华从厨房走了进来，很客气地招呼说：

　　“青书记您来了？”青正连忙站起，回应田华的问候：“田华还是这么勤快！”田华不好意思起来，轻声回答说：“忙活惯了

　　！”两人正说着话，从院子里远远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是不是我们的青大书记已经到了？——我回来迟了，我回来迟了！

　　”说话间，田梦一掀门帘进了客厅，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青正，远远伸出了纤纤玉手。青正复又站起，忙忙地伸出手握了一握

　　。田纯说：“二姐总是迟到！”田梦笑嘻嘻地回应弟弟的话：“我开车到市委院子，原想去接青大哥呢——”她转头瞅一瞅身

　　边的父母，噘着嘴自言自语，“没承想小四已捷足先登了，比我还抢了个先！”严海接口说：“迎来送往，小四擅长这个，二

　　妹你本就该把这机会让给小四才是。”田美眦一眼大姐夫，撇一下嘴，本以为她要说什么，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青正见大家一时没了话题，随冲田老微微一笑，说：“田老您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当初我在凤凰市工作的时候，受田老您言

　　传身教多多，对田老您的行政韬略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瞒田老您说，我今天是带着请教问题来看您的，待会儿还要单独向您

　　讨教呢！”

　　田鼎章侧脸凝视一下坐在身旁的青正，四目对接，彼此仿佛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田鼎章随即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

　　说：“小青你离开凤凰市有十个年头了吧？”青正望着田老，欲言又止，随即默默地点点头。青正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点头时

　　一闪即逝的焦虑表情却没逃过田鼎章的眼睛。田老心有不忍地说：“小青啊，困难和问题对领导干部来说是天天要面对的事情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今天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很高兴！”田老看一眼青正，随即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盒烟，抽出

　　一支，青正连忙站起，掏出打火机，恭恭敬敬地给老领导点上，声音很小很轻地说：“我来没几个月，遇到了几个怎么也解不

　　开的难题……”田老轻拍一下他的肩，接着又用劲按了一下，定睛看着青正，随即递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必再说，缓缓吐出一

　　口烟，扫一眼桌上的人，似是不经意地说：“你们继续玩牌，我和小青到书房里说说话。”青正立即伸出双手搀扶着老领导向

　　书房走去。

　　自从上次在春来喜茶楼与田美见过一面，田美当时说过的那句话始终萦绕在青正的心头挥之不去：“……‘深喉’，深喉你知

　　道吗？关心你的这个人就是深喉……”联想到自己上次在处理水管爆裂事件时脖子上被挂纸牌子这件事，虽然事出偶然，或者

　　说阴差阳错，把本该挂给龙副市长的纸牌子挂在了自己的头上，但事后他还是觉得蹊跷——肯定有人精心设局。是谁这么“关

　　心”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市长助理？或者说，是谁如此“关心”副市长龙居石？他试图找到答案，但是，他苦思冥想了好长一段

　　时间，却始终没有弄明白。照田美的说法，这个深喉又是谁？难道在凤凰市真的有这么一个“深喉”？抑或是田美在和自己开

　　玩笑？自己十年前在凤凰市工作，现在二度返回凤凰市，在政界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会凭空生出来一个所谓的“

　　深喉”？这“深喉”又凭什么对自己如此关注？难道是为群众上访的事情？可是，谁都知道，现在各种社会矛盾聚集，群众上

　　访已是司空见惯的平常事，何至于如此？更何况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或者说才刚刚开始……难道，风平浪静的凤凰市，真的会

　　暗流涌动？可是，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的这十余年里，凤凰市处处占尽先机，事事走在前头，是全省上下人所共知的各项工作先

　　进市、经济强市！联想到田美所说的“你初来乍到，好多事你不清楚……凤凰市，水深得很……”这句话用意很深？难道在这

　　十年间，凤凰市曾经发生过什么惊人的、不被外人所知的事情？他觉得应该正式拜田老为师，一定要向田老讨教这些令他理不

　　出头绪的事情。于是，他找了个堂而皇之的所谓“给老领导祝寿”的由头，名正言顺地再次来到了离休在家深居简出的老市委

　　书记田鼎章家里。他要拜深谙凤凰市错综复杂关系又善于从中把玩平衡的当年的老领导为师，把一些至今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彻

　　底搞清楚……

　　当青正满面春风搀扶着田老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牌局也正准备结束。众人搭手收起麻将桌，田华安排秀秀收拾好餐

　　厅里餐桌上的餐具，自己返回厨房开始炒菜。秀秀和田美、田梦穿梭在厨房与客厅之间，一会儿工夫，一席丰盛的菜肴摆到了

　　桌上。

　　田鼎章眼见酒席桌上还差一人，就一直给坐在对面的田梦使眼色。田梦正掏出手机要给老公陈佳弟打电话时，院子里响起了喇

　　叭声。母亲说：“是佳弟回来了，小梦还不出去迎接？”田梦看一眼母亲，正欲起身，秀秀已引领着陈佳弟走了进来。陈佳弟

　　一进门就连声招呼青正，走到青正身边与之握手，接着与严海握了握手。田纯亦把手伸到佳弟面前，说：“二姐夫好久不见，

　　我们也握握手吧？”佳弟一抬胳膊击向田纯，玩笑说：“你这小四，咱哥俩还握什么手！”田纯讪讪一笑。田梦显然有些不高

　　兴，冲陈佳弟小声嘟哝说：“我说我迟到，有的人比我还迟到！”陈佳弟看一眼田梦，嘿嘿调笑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

　　门——这不还是向你学的？”田梦没好气地说：“在青大哥面前，你也好意思耍贫嘴？”陈佳弟说：“这有什么？青大哥又不

　　是外人！”突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妥，随瞟一眼身旁的严海，见严海表情尴尬，他自嘲地摇一摇头。田美为转移话题，立即拿出

　　相机说：“趁还没动筷子，我给大家拍几张照片吧。”随即，田美调整着角度，为大家拍起了席间照片。

　　由于青正的到来，田鼎章、龙梅老两口显得很高兴，两位老人平时不喝白酒，今天特意接受了青正敬的白酒。严海、田纯更是

　　拿出男人的豪爽，给二老敬过酒之后，频频给青正敬酒。陈佳弟从来不沾酒，今天在田梦的怂恿下，也破例用啤酒和青正对饮

　　了几杯。田华一直在厨房忙活，抽空来到席间，拉上自己老公严海，两个人共同给二老和桌上的人敬酒。轮到给青正敬酒时，

　　青正的手机突然响了。两人只好等青正接完电话后继续进行。大家静静地听着青正接电话，断断续续听着青正与对方对话的声

　　音，一个个表情严肃！终于，青正接完了电话，大家似乎知道了青正马上要离席而去。青正挂了电话，对两位老人歉意地说：

　　“田叔，龙阿姨，实在抱歉，我得提前离席——市政府办公室来电话说，上访群众堵住了市政府大门，田市长的车出不了市府

　　大门，要我立即赶赴现场——”田纯脱口骂一声：“这些个瞎熊……”田鼎章显然有些不高兴地扫一眼田纯，转头对青正说：

　　“你快快去吧，谢谢你今天来我家做客。”青正说：“田叔你说哪里话——从前在省城上班，距离远就不说了，现在离得这么

　　近，您老能够允许我来家里为田叔您庆生，那真是我的荣幸！”田梦与田美对望一眼，不说话，却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大家

　　也纷纷站了起来。青正举起酒杯，冲严海和田华说：“我先喝了田华小妹和严海兄弟刚才敬的这杯酒。”随即一饮而尽，一旁

　　的陈佳弟立即给倒上一杯，青正随即举起杯子，与二老和桌上人逐一碰杯之后，再次一饮而尽，说，“我先走了。田叔、龙阿

　　姨再见。”

　　大家欲把青正送出门外，青正坚持不让两位老人离开位子，于是两位老人复又坐下。其余人簇拥着走到院里，眼见田纯驾车送

　　青正出了院门，直到车子消失在大门外马路的尽头，大家这才返回酒席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