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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刺》(7)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14日11:40 来源:中国作家网 晶达

  当我第一次看着你的双眼

  也许就在不经意间,你便将我捕获

  ——三门倒《你的臂弯如家》

  在见到唐卡之前,我真以为我会杀了他。

  那天放了寒假,爸爸从寄宿学校接我回家,把我放在门口就驱车走了。张妈在门口接过我的东西,直奔我的房间。而我,直奔爸爸和狐狸精的房间——直觉告诉我,曾经的那个小肉球在那儿。我甚至从未去想象过他的模样,即使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小肉球,可他的面目在我心里,依然是没有五官的一团模糊,他的头也不过是一个长了几根黑毛的肉球。

  他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也很重要。

  应该说,我并不在乎他的消失或死去;但他的存在和活着就像一个锤子,把狐狸精本不稳固的根基一锤子砸进地里,牢牢地嵌在土中,是我敌人的帮凶。

  所以,在见到唐卡之前,我希望他是一个灾难,电视里以前演过的畸形儿弱智儿之类的,丑陋无比也可以,甚至可以得了什么先天性心脏病,因为我不确定我有没有那个勇气伸手掐死他,尽管,我很希望他骤然消失。

  白色木门虚掩着,上面有许多隆起的曲扭环绕的图案。我轻轻推开门,它像我的同党,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屋里有些暗,紫色的纱帘把窗子盖得严实,这使房间很像一个容易发生命案的地方,或者像我希望的那样,人们意外地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丑陋无比的婴孩莫名猝死的尸体。

  紫色纱帘和棕色的有着庞大床头的木床中间,是一张儿童床,四周的栅栏都立着,那个婴孩躺在里面,在动,这排除了我希望的场景会发生的可能。

  狐狸精不在。

  我轻轻地走到婴孩的旁边,他身上有股浓烈的尿骚味儿,让我一下蹙紧了眉头。他似乎刚刚睡醒,身上盖着小被,大拇指塞在嘴里吮吸着,两只腿不明原因地在被子里在半空中蹬来蹬去。我注视着他。他的皮肤很白,头发很黑,眉毛很长,眼睛很大,嘴唇粉嫩,眼睛下方还有一个红色的痕迹,不是胎记,是一个刚刚结痂的疤,不知是怎么弄的。

  我脑海中的肉球被绘制上美好的面容,真切而让我讶异。

  我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的脸,好像蛋糕上白色的奶油那样软,我觉得我再捅他几下,他就会像个水泡一样“嘭”地化为乌有。所以我心情复杂地又伸出了手指,我也不确定我是迷恋上了那种柔软,还是真的希望他像个水泡一样消失,他却用他小得出奇的手,一把将我的手指握住,小手的指尖上米粒那么大的指甲有些长,我想,这有些长的小指甲就是他眼睛下方红色疤痕的罪魁祸首。

  突然间,唐卡好像把他奶油般的软,通过他的小手都传递到了我的手上,让我觉得很温暖,好像是这栋房子里,唯一一个温暖的角落。

  然后他露出了他没有牙齿的牙龈,对我笑了。

  “啊——!”狐狸精的尖叫,把我手中刚刚获得的软迅速冻结。

  “啊……”唐卡哭了。

  “天哪!你把他怎么了?”

  她从这个房间的专属厕所的门口冲到我面前,原来她并不是不在,只是在厕所里,应该是大便吧,用了那么长时间。她迅速抱起她的儿子,用眼睛进行周身扫描,似乎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放下她的儿子,对着我,继续尖叫:“你怎么他了?你说啊!你说啊!”

  “他不是没死吗?”我用额头看着她,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她又疯了,双手摇着我的肩膀,说,“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他为什么哭为什么哭?谁让你来这儿的?谁让你来这儿的?”

  “你喊他才哭的!放开我!”

  我用力一扭身,摆脱了她的爪子,就泰然自若地走出了房门。张妈在门外背对墙站着,不知站了多久,双手重叠握在一起,似乎很紧张的模样。我对她说:“你也怕我掐死他?”

  张妈的嘴嚅了嚅,我知道她想说“不”,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否则她紧张什么呢?张妈已经不是我的张妈,是唐卡的,是狐狸精的。

  “张妈!”狐狸精在里屋大喊。

  她就撇下我,越过我,哆哆嗦嗦地进屋去了。

  “她要回来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她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看着她?幸好我及时出来了,否则我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吗?你老糊涂了吧你?你是不是该退休了……”

  她跑到厨房摔了很多碗碟杯子,不过摔坏的不多,因为不知从什么开始,里面很多都换成了金属制的。她在爸爸面前一口咬定唐卡眼睛下面的小疤痕是我弄的,爸爸深沉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在向我索要答案,我说:“他是我弟弟。”

  说完这话,豁然明白,一场由我挑衅开战的战争,现在又由我先举了白旗——为了这个奶油般柔软且温暖的小家伙。他传递给我的那种柔软,直通心脏,也许换一个说法,叫做血缘。

  第四章  燃烧之瞳

  I’m taking it slow

  Feeding my flame

  Shuffling the cardsof your game

  And just in time

  In the right place

  Suddenly I will play my ace

  ——Blue foundation, “eyes onfire”

  我放慢脚步

  让爱火燃烧

  并为你的游戏洗牌

  而后刚刚好

  在合适的地方

  我会突然亮出我的王牌A

  ——蓝色基地《燃烧之瞳》

  高中的学生就像一个森林里各自林立的树木,你只能看到泥土上面的表象,而无法窥视到如同根茎的内心。但总好过高中时期以后的人,你看到的泥土上的表象都可能是用油漆涂过的,甚至涂了几层。

  在这个森林里,杨树就在杨树的圈子立着,桦树就在桦树的圈子立着,小草就老老实实地做小草,这叫物以类聚。有时候微风拂过,可能会把杨树说的话吹到桦树那边去,如果是坏话,桦树们可能就会过界到杨树的圈子,讨个说法。

  通常,都是坏话。

  初中毕业,也就是唐卡九岁的时候,我摆脱了寄宿学生的身份。寄宿练就的是自立,而我练就的是“独”立,所以我在这高中树木众多的森林中,如同一块石头。不只是高中,我在人群中,一直是一块石头。

  在我正式成为一名高中生的那天,我认识了杨夕,虽然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我却是在入校门之前遇见他的。

  我们两个并排站在学校对面超市收银台前,我拿了一瓶可乐——我是从超市里面走出来的,而他刚好进来。我把可乐递给收银员,她还没伸手,杨夕说:“给我拿包软玉!”

  当然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叫杨夕,他在我眼里只是一个高出我大半头的体格强壮皮肤黝黑的男生。我抬眼瞪他,皱着眉头不满地说:“别插队行么?”

  他边转头看我,边吃惊地张大了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吃惊,也许他脑海中并没有“插队”这个概念,他只做自己所需的事,至于是不是插了别人的队,他无所谓,甚至不会去这么想。他依然张着嘴,说:“啊!对不起!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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