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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的圣诞节》(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2月24日15:05 来源:中国作家网 【美】伊丽莎白•哈特利•温斯洛普 译者:叶磊

  威尔逊转动椅子观看,甚至伊莎贝尔也停止吃炸鸡翅,抬起头来向外瞧。威尔逊说:“贝尔,我开始想象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盖雪城堡的事了。”

  “我觉得我剥那些豆子剥得正是时候,”露丝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了叉子,“刚好为冬天准备。我们今天在食品杂货店还买了可可粉,那是伊莎贝尔的主意。”

  威尔逊给露丝和自己的杯中各加了一些葡萄酒,然后说:“我也一直考虑要买。”

  一分钟过后,露丝说:“说到剥豆子,我是否告诉你我弟弟最近的情况了?”

  威尔逊一脸迷惑:“吉米和剥豆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什么?”

  女服务员提问是否用餐完毕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当女服务员收拾餐桌的时候,他们没有说话。

  女服务员走后,露丝重复问道:“什么?”

  威尔逊说:“你刚才要给我讲关于你弟弟的事。”

  “噢!”露丝说,“呃,他最近总在幻想有人在偷偷地监视他,坐在黑色的直升机上面。昨天说已经有三十六架了,今天可能会更多。”她身体前倾,俯向餐桌,“他想让我建议你反对阿斯巴甜或糖精。无论是哪一个,它将改变龙纳的思想。”

  “不止这些,”她说,提高声音,“他已经与哈里为伴,你知道的,就是他的那个古怪的朋友,潜随龙纳,或者说跟随龙纳——按照他的话来说——进入成人用品店。”

  威尔逊清了清嗓子。“或许,”他说,“我们可以稍后讨论这个问题。”

  露丝瞪了威尔逊一眼,呷了一口葡萄酒说:“为什么?”

  威尔逊回瞪了她一眼。

  “因为伊莎贝尔吗?”露丝说,“你认为她不应该听这些事情吗?”

  “我只是说或许我们可以稍后讨论关于你弟弟的事情。”

  就在这时,餐馆的灯暗了下来,几名男服务员和女服务员端着威尔逊的生日蛋糕穿过饭厅走了过来,与其他用餐的客人齐唱:“祝你生日快乐!”歌声结束后,服务员把蛋糕放在威尔逊面前。

  他和露丝都盯着蛋糕发呆,这蛋糕是伊莎贝尔用盘子托着,上面加盖了蛋糕专用盖子,放在双膝上,坐在车里捧了一路带到餐馆的。蛋糕做成向一侧歪斜的形状,挂着厚厚的糖霜。伊莎贝尔用葡萄干将蛋糕的边缘装饰得像花一样,蛋糕的中央有三个字:“对不起”。

  为他们提供服务的女招待说:“许个愿吧!”

  威尔逊犹豫地盯着蜡烛眨眨眼睛,露丝碰了碰他的手,威尔逊吹灭了蜡烛。“我们自己来切蛋糕。”露丝示意女服务员,那群唱生日歌的人四下散开。露丝把刀递给威尔逊说:“给你刀。”

  威尔逊手中拿着切刀,悬在蛋糕上停住了。“这蛋糕真可爱,”他对伊莎贝尔说,“我打赌它的味道也一定不错,谢谢你。”

  回家的路上,伊莎贝尔舒展身体在汽车后排座上睡着了。露丝在前排副驾驶上睡着了,手搭在威尔逊的腿上。威尔逊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路面,汽车前灯射出的光线较弱,只能照到前方路面上很短的一段距离。路面上的黄色指示线时而弯时而直,电话线在路边的电线杆之间荡来荡去。雪花打在车上如同火花一样。沿途的风景一模一样,威尔逊分不清哪儿是哪儿,只知道这是从饭店开往家的路。威尔逊在黑暗中行驶,直到他家的房子出现,他才能驶出黑暗——屋里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出来,很温暖。他知道他家的房子终将出现,这种想法让他感觉很舒服——家中燃着炉火,或许可以冲点热可可喝,或许他可以拿出他收藏的关于非洲的幻灯片来看。但是此时此刻,威尔逊需要做的是专心开车。

  2

  她很愧疚,现在正是这种感觉。

  伊莎贝尔在黑暗中躺在床上。她让头悬在床边,感觉到自己的面部皮肤紧压着眼睛,前额的血管迸了起来。由于重力的原因,她的嘴唇微张,牙齿露出。天花板上贴着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星星,它们组成八月星空的图案。仙后座,斜倚在那里的女皇;大熊座低低地在地平线上;天鹅座,伸展双翼;猎户座在天花板的入口处,护卫着群星,但是他的三星腰带出现在另一半球,那个半球依然是白昼。他是冬季的信使,伊莎贝尔知道,如果她今天晚上到户外看星星,那他一定在头顶。她转动眼睛向窗外望去,父亲为她亮着门厅里的灯作为夜灯。雪花在灯光下缓缓飘落。

  她将注意力从窗外的雪花转向室内的窗框,父亲用砂纸将窗框打磨得很平滑,并在去年冬天过后将它漆成了蓝色。一个周五的晚上,当他们回到家时,发现一只松鼠从烟囱爬进来,进入伊莎贝尔的屋子。她的门锁着,受到惊吓的小松鼠在窗框上啃咬了三四天,试图逃出去。

  那天晚上,伊莎贝尔开着房门,亮着灯,那只小松鼠蜷缩在屋子的一角。窗框上留着啃咬的痕迹和血迹,窗玻璃上也留下了斑斑的血迹。父亲拿来一块浴巾,将小松鼠放到上面,伊莎贝尔喂给它牛奶和坚果,但是它不吃。父亲答应她第二天早晨就带小松鼠去看兽医,但是还没到第二天早晨,它就死了。

  伊莎贝尔记得从那天开始,她就开始保持沉默了。她看了放在她床边的装小松鼠的盒子后就一直哭,不是因为小松鼠死了——她预料到小松鼠可能会死,她哭是因为不明白这一切怎么就会发生。小松鼠现在已经毫无知觉了,起初它还是只活蹦乱跳的小松鼠,在屋顶上找坚果吃;接下来,它就变成一只没了牙齿、满嘴是血、受惊发抖的小可怜;到最后,它成为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死在一个女孩床边的鞋盒子里。她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呢?又有什么真正需要解释的呢?没有什么比沉默更容易做到了。

  倒置的时间长了,她的头开始感觉刺痛,她的视觉开始模糊不清。她眨了一下眼睛,两下,然后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穿上摆放在床垫旁边地板上的拖鞋,推开卧室的门,她轻轻地走过父母的房间,下了楼梯。

  露丝听见女儿从门前经过的脚步声。她等待着洗手间照明灯点亮的声音、冲水马桶的盖子提起后发出的轻轻的叮当声,以及随之而来的风扇叶片转动的声音。然而,她没听到,取而代之的是伊莎贝尔下楼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等待着,直到听见伊莎贝尔的脚步声到了一楼,并在一楼渐行渐远的时候,她才下了床,跟了出去。露丝穿着丝质的睡衣,光着脚。她感觉有些凉,但是没有停下来去找长袍睡衣或拖鞋。楼梯在人走过时会吱吱嘎嘎地作响,露丝从伊莎贝尔那里学会,要想使脚步变轻,她必须将重量放在楼梯的边缘,这样楼梯发出的声音就会变小。露丝身体紧靠墙,摸索着缓慢向下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一楼大厅走廊里投进一束暗淡的灯光——壁橱的灯。她看见走廊地板上女儿模糊不清的影子,仔细倾听能推断出女儿行为的声音。不一会儿,露丝听见伊莎贝尔的脚步声,这次很慢,但是沉重。露丝看着伊莎贝尔从楼梯的底部走过,走向通往门廊的门。

  伊莎贝尔的睡衣外面穿着威尔逊那件最暖和的绒毛风雪夹克,一双长至小腿的靴子。她把威尔逊去俄罗斯出差时买回的那顶毛皮帽子戴在头上,手上戴着露丝的那双装饰着羊毛的皮手套。她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取下一只手套,抓住院门把手,推开门,走到室外,随手轻轻地带上门。露丝走下剩下的台阶,匆忙走到门边,她担心伊莎贝尔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但是,当露丝透过门玻璃向外看的时候,在门廊里的灯光的照耀下,她看到伊莎贝尔的脚印在通向草坪的台阶上就止住了。伊莎贝尔双手托着脸,望着黑暗处,雪花开始在她的头上和肩上汇聚。

  露丝在门口站了几分钟,隔着门玻璃注视着女儿,女儿则一直在看雪。露丝犹豫是否要走过去把女儿领回卧室。女儿坐在那里是在思考,还是什么都没想,脑海一片空白。她想走出去,亲自问问女儿。她想走出去,坐在女儿身旁,对她说:“伊莎贝尔,告诉我们你在想什么?”露丝希望伊莎贝尔回答:“我在想我的画”或“我在想非洲”,再或者“我在思考室外的寒冷”。但是她看上去根本不在意室外的寒冷,因为她坐在那里,长袍和威尔逊的风雪夹克下面光着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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