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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盘手的伊甸园》作品连载(4)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05日16:24 来源:中国作家网 方向

  夏克明踩着冰凉的白色地砖,走到270度环形观景窗前,远眺西山的轮廓若隐若现,脚下北四环上密匝匝的人车一目了然,像下雨前蚂蚁忙碌出行的大队。

  这套公寓仿佛是夏克明的隐秘山洞。曹剑、小良子不知道,就连孟老太太也不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个山洞的存在。不是怕有人来寻仇,只不过是他儿时以来多年的渴望——他强烈需要一个只属于他的,不为外界所知的秘密山洞。一旦关上洞门,似乎瞬间与世隔绝,品味无人知晓的隐秘独处让他感到自在惬意,从而也享有了一种窥视外面喧嚣社会的从容。

  买房的钱是他“抢”的,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抢劫犯”,世俗的称谓是“操盘手”或“作手”。

  抢劫的作案工具非刀、非枪而是电脑。你需要的判断不是打他的眼睛、喉咙或后脑,而是在你设定的技术条件符合要求后,轻轻在电脑上点击买入或卖出,钞票好似呼号风中的暴雪飞飞扬扬地飘落下来,一寸寸加厚,转眼间把你埋葬。

  2006年黄金暴涨。历时四个月,他在一家福建人开的地下炒金公司用80万赢了700万。但当他向黄金公司要钱时,出金小姐摆出难看的臭脸再附赠一句:今天没钱!

  几日后,夏克明叫来心黑手辣的小良子,在黄金公司的办公室堵住了那个福建老板。大约过了20分钟,当福建老板命令财务划款时,他被小良子揍出了两个黑眼圈。

  两年来,夏克明将赚的2000多万分散在香港、内地五六家地下炒金公司。他的日常工作是要不断地更换炒金公司,去打劫他们的不义之财,直到他们酸着脸请他走人,他再更换一家新的继续打劫。并将源源不断赚的钱换成美元去等待投入未来某天的世纪豪赌。

  时至今日,没人知道夏克明有多少钱。他有时候穿着破旧的牛仔裤,手里抓着一把羊肉串,用嘴顺着红柳棍咬下块块滋滋冒油的烤羊肉,看看手中几支光秃秃的红柳,牙齿间咬碎残留的孜然籽,小茴香又唤回刚才羊肉串的余香。而后嚼着大红果冰棍,一头扎进破旧的一居室。

  有时坐在东三环的西餐厅,无声地切割着六成熟的牛排,呷着红酒,半坏笑半真诚地盯着对面略显局促的女孩。但在潋滟迷眩的灯光下总会恍惚,恍惚间画面重叠,女孩置换成米安琪。每每此刻,他颓然低下头,嘴里滑嫩的牛腮肉也失去了味道。

  路上看见开着国产奔驰、宝马的愣爷们他会无端的脸红,下车时匆匆从兜里摸出皱皱巴巴的百元塞给的哥,轻轻说声:不用找了。

  上个月他坐在书案前,看着死去爸爸的两寸照片,很想说点什么,“今是我35岁生日,亿万身价,你满意吗?28年前的今天,因为贩运三车西瓜,你犯投机倒把罪被判三年。在里面你被同牢打死的时候,我他妈才七岁,今天,我用不着神气活现的,是你的冤添了我的福。”

  夏克明走进卫生间,抻开手里的保鲜膜包在头上罩住眼眶,拧开淋浴龙头,湍急的水线“哗哗”地喷射,升起浓浓的雾气。

  夏克明用牙刷细细地刷着每一个指甲缝。这是他多年来上电脑操盘前的习惯——沐浴更衣、洗净指甲。

  五

  “我老公当年在全省散打比赛可是拿过名次的。”姚珍爱轻轻地弹落烟灰,目中无人地看着天花板说。

  “知道我吗?”曹剑耳朵上的小肉瘤又红了。

  “不知道。”姚珍爱毫不示弱地盯着曹剑。

  “十年前,北京国际空手道邀请赛亚军。”曹剑说。

  “要不要约我老公和你比划比划?”姚珍爱毫不掩饰地挤对曹剑。轻蔑地将烟雾隔着长条桌吹了过去。

  夏克明朝曹剑摆摆手,对姚珍爱一字一句地说:“别在这盘道,回去告诉你老公:我做贼偷奸挨打活该,他打了、踹了,我认了。现在把手机还我。”

  “钱呢?咱可电话里说好的。”姚珍爱说着摁灭半截儿烟,冲他伸出手来。

  夏克明从身侧桌边的黑包里拿出一叠簇新的钞票按在桌上。姚珍爱瞟了眼,把白色的苹果手机递过去,夏克明拿过手机,和钱一起放进包里,与曹剑先后站起来。

  “你敢这么走,后果自负。”姚珍爱狠狠地说。

  夏克明绕过桌子,冷不防拥搂住姚珍爱,土枪的枪口戳到她太阳穴上,直瞪着花容失色的姚珍爱。

  “让你老公出来。”

  “他没来。”姚珍爱说。

  “钱是他要,是你要?”夏克明问。

  “我要。”

  “不管你还是你老公,谁再惹我就一枪轰了龟孙的。”夏克明转身和曹剑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死盯着吓麻了的姚珍爱。

  “你老公那天是跟着咱们进来的?还是?”夏克明问。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夏克明的手又伸进裤兜里。

  “是不是跟着咱们的?”姚珍爱带着哭腔说。

  夏克明坐进曹剑的保定产长城SUV,“嘭”地关上车门,引来曹剑不满责怨的目光。

  “你怀疑被姚珍爱设计了?”曹剑问。

  “曹剑你回去搭上她,我自己先走。”夏克明拉开车门。

  “我可从来没练过空手道!”

  夏克明从包里抽出那叠簇新的钞票扔在座椅上,摔上车门走了。

  第二章

  花祭

  六

  后海一趟酒吧经过大半夜的喧闹此时店门紧闭寂静无声,尽显high后的疲态。门外露天桌椅严丝合缝摆得整整齐齐。深绿酱稠的水面在太阳的暴晒下毫无生气。

  离开曹剑后,夏克明坐在出租车里翻看着手机,发现米安琪的来电显示,正逢出租车行至后海,他无法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领受这份撞怀的惊喜。跳下车,暴走在骄阳下,脑力激荡漫无目的。

  昏头涨脑地走下银锭桥,进了烤肉季。坐在临窗硬硬的方凳上,先吹了一瓶冰啤。邻桌的小男孩推开妈妈塞到嘴边的烧饼夹牛肉,指着他说:“喝辣水,臭!”

  小孩妈纤秀妩媚,对着夏克明露出歉意的笑,他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刹那,夏克明想到米安琪二十多岁的时候不知是怎样笑的?不知道她在女儿面前是怎样的妩媚慈爱?他所熟悉的是青春萌动的米安琪,害羞、清纯,对他一次开心的笑,像一份不能示人的礼物,埋藏深留到今天,无论怎样细心地展开,他都怕遗漏残失损伤原貌。

  上高中第一天报到,夏克明坐在教室里享受着呆板女老师点名。只要她点到女生的名字,夏克明都会假装漫不经心地回头、歪头或向前投去远远的注视。

  就在他灰心意冷,自怜自哀时运不济的时候,米安琪在点名声中从他的斜前方悄然站起。

  夏克明暗暗祷告:你的盘儿可要靓,不带这么伤害我的。他轻声叫道:“米安琪。”虽然声音很小,但足以被老师和同学都听见了。

  米安琪略显迟疑地转过头,夏克明看着她傻笑,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傻笑。同学们报以哄堂大笑。

  “你认识米安琪吗?”镜片后面向他射出一道恶毒的眼光。“以前不认识,刚认识的。”夏克明说。

  “那你叫她干吗?”镜片后面的细眼着火了。教室内一片静寂。

  “看看她长什么样,大家一起认识认识,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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