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作品在线 >> 在线阅读 >> 《中国西部儿童文学作家论》 >> 正文

第四章 间性意识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09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儿童文学是在童年视域里与世界对话的艺术创造过程。在童年价值中心确立的基本前提下,从理论上讲,儿童文学的审美视野可以扩展渗透到世界的任一角落。自然地理、人文地域、社会背景对儿童文学的形态影响至深,因为它们是处身其中的儿童文学发生的具体交往对象。中国西部儿童文学在童年价值视野上除去与东部儿童文学具有一些共通性的观照外,源于其“西部”的根性身份,它表现出了具有鲜明西部特质的艺术交往对话特征,其精神核心体现在一种坚实的平民立场,它更倾向于关注普通人,乃至底层人民的人生发展,这种价值中心强化了西部儿童文学的现实主义精神,深化了其批判反思的思想功能。

  第一节 汪晓军:间性的童年写作

  甘肃作家汪晓军始终在一种“之间”的思路中展开他的儿童文学写作。这奠定了他童年写作深刻的间性意识。二十多年来他坚守儿童本位,探新创作了多种文体的优秀作品,在西部儿童文学作家群中是独树一帜的。整体追寻其创作脉络,清理分析不同阶段其间性意识的具体内涵及表现形态,有助于展露这位作家艺术思想的形成及发展过程,进而肯定并彰显其审美理想的重要价值。

  一、童真视野——人与人之间

  汪晓军怀着对生活的诚意与对童年生命的敬意开始步入儿童文学殿堂,1989年出版的《霸大王的故事》是他前期创作的代表之作。在童真视野下透视探问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现点滴事件与细节的生活意义,用朴实平凡的力量感动他者,是《霸大王的故事》的基本思路。这是一种平和、不张扬、踏踏实实的写作路数,但素朴的姿态中其实饱蕴着这位年轻儿童文学人对艺术、生活、孩子的虔敬之心。他努力做生活的发现者、思考者,一点点累积酝酿属儿童文学视维的人的内在情感,精心用故事结构去再现生活,更多意旨在开掘现实存在中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文学理想与生活目标在此是同一的。

  这一范式的作品较少艺术雕琢的痕迹,作家的书写流畅自然,结构简单清新,以具体生活画面入题,人物线条明晰,故事多直线推进,完全吻合儿童文学文学性的一般要求。汪晓军早期的写作即已体现出很强的用艺术照亮生活与思想的能力,这根本上体现出的是他对人与人、人的价值尊严、童真生命的态度。在汪晓军质朴的价值视野内,生命理应是平等的,不能按照外在的生活境遇分出高低贵贱,可是这与人们惯常观念中人与人存在的距离是对抗的。汪晓军不入主流的观点力量是单薄的吗?他作品内在的坚定告诉我们不是这样的。他反复在多个层面固持自己的信仰,用童真与真诚朗照俗世。

  孩子毫无疑问是汪晓军创作的视界中心。他执著的是在平凡的孩子与普通的事件中映现闪光的童真。《卖冰棍的小女孩》中的“艾艾”被华侨夫妇称为是“纯洁的小天使”,那是因为她可贵的诚实品质,用自己辛勤的劳动帮助父母,坚决不会占有非劳动获得的金钱。如此一种平实的行为所彰显的内在精神生命的高贵是真正属人的。孩子的纯粹精神与现实中某些唯利是图的成人相比是何等的价值悬殊!儿童文学语境挽留的是最本真光辉的人的形象,它最大可能地勘探发现“童年”这一对象为人们所忽略的内在意义。汪晓军一进入儿童文学在这一点就是自明的。在《彩石路》中,一群调皮的男孩能够想到拣来河卵石为学校又泥又滑的土路铺一条彩石路,孩子的幼稚创造的世界是令成人诧异的。汪晓军深入了这个世界,于是他发现了随处不在的本真的孩子,他们以单纯的眼睛观看着成人,用点点滴滴默默的行为悄然改变着“约定俗成”的处世方式。《晏艳家楼梯的故事》写的是常见的邻居间的误会,互相的推诿与责怪使得楼梯总是肮脏的。女孩晏艳用自己的劳动告诉给大人一个简单的道理,和谐的人际关系来自于付出而不是对他人一味的要求,“他人”问题的前提与关节点始终还是“自我”问题。小视点开掘的俨然是深刻的大哲理,汪晓军在儿童视界内持续打开了一扇扇理解人生的窗口。他努力想告诉世人的是,孩子在身躯上是幼小的,但人格在某种程度上显然具备着成人难以企及的精神高度。《月上中天》中的宝娃爹为了自家的利益,浇地时封杀了邻地的水源,但邻家小孩无私的行为让他无地自容。甚至我们会发问了,汪晓军是否有些过于苛刻?为什么他笔下的这些成人如此让人失望?为什么总是孩子在宽容着这些成人?艺术的再现也许集中强化了生活的真相,让人难以接受与忍受,其实只要用心反观生活,汪晓军的揭示并无夸张,成人世界的真实事相远超于文本而丑陋。《永远的微笑》中柳叔叔的尴尬是孩子为他消除的,当柳叔叔在生活中自然视孩子为他者时,其实也就自然将自我树立为世界的他者了。汪晓军用简单的故事告诉我们,如果作为“矮人”的孩子能够进入成人的视界,如果成人能自觉处理好和孩子的关系,那么他也就能处理好普适意义上世界的一切“之间”的关系了。孩子的目光是纯净的,正因如此的“以己推人”,他们想象中的世界才是美好的,包括大人形象。但是生活必然会将其真实的面目呈现出来。《今天是节日》中的“今天”对孩子杨楠楠来说是绝对的节日,因为她要见到一直通信的大朋友柳叔叔了,可是真实的柳叔叔给她的是绝对的失望,因为他大谈特谈了捕食企鹅的经过。儿童文学的精神性也许就存在于它对“纯净”的一种捍卫,不止是呈现。汪晓军深谙此理,在他笔下,孩子的这份纯净不仅为他的独立主体性而被尊重,而且它一定会以其强大的精神力量干预成人,扭转不合理现状。

  在汪晓军笔下,孩子与大人、孩子与孩子、大人与大人,都在交往中渐进步入了理性的主体间性关系。《拣煤核的孩子》、《霸大王的故事》、《这一个冬天》都是对孩子世界中强权的呈现。面对童年世界中不和谐的“恶”因子,作家或以孩子的良心发现或反躬自省,或以弱视群体不惧服的抗争姿态来讨回说法,总之,汪晓军必须要让偏离者转入正轨,让纯净返回童心。平民视野在汪晓军是非常突出的,农村少年多是他钟爱的人物,在比较、参照、沟通、理解的方式内他写出了生长于自然清新大地上的孩子们,比照的另一维度当然是城市孩子。《驼铃叮咚》、《来了个城里娃》、《清清水湾》等都是这一思路的创作。城与乡原本只是地缘上的划分,生命间的融通与共存是必然的,主体间性获得的必须途径在互主体性的尊重。因此,怎样的外在社会身份都无法替代抹煞生命体自身的尊严。所以,汪晓军在《当嘀嘀声消逝的时候》中,对为“权贵”遮蔽了“纯真”的孩子而叹息,而为那个拒绝势利,与人实现真交往的孩子而喝彩。而在《标志》中,他想告诉那些在意所谓财富与社会名声的孩子们,大队长的“标志”不是肤浅的“地位”,而是高尚的人格。在《郭老先生》中,内在的精神标志是属于民间的行医之人的,医术与医德都不畏惧权贵。《田妈妈》中卑微的卖花女心地如寒冬盛开的腊梅,带给人间的只有暖意。精神使生命的清辉恒久弥散于世间,于是后代才有永久的惦念与传承。

  二、发现西部,对话生命

  与西南地区、尤其是云南的自然风光在儿童文学中的充分表达相比,大西北还远未作为文学材料进入儿童文学。这也说明了“西北”儿童文学的边缘发展状况,而汪晓军在其中属于观念前瞻的人物。1990年代以来,在“人与人之间”的主题连续表达的基础上,汪晓军开始了艺术审美体验的突围,他所感悟思索的事实世界扩延了。“西部”是他身边的自在存在之物,是一种不可抗衡的力量对他的逼问与呼唤。他的艺术敏锐度,与对生活的赤诚与哲思力,使其不可能忽视拒绝如此对他敞开的存在。因此,立足西北,对西部风光、西部精神作自觉抒写,便构成其儿童文学写作文化意识的重要特征之一。这一维度的追求延展了他创作理念中“之间”的一贯思路,以耳目一新的文体形式开掘了儿童文学的一个表现领域,创建了儿童文学的一种精神范式。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