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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西部自然生态童年(4)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0月14日16:04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利芳

  (一)一种是外来者“我”的身份。“我”或“我们”作为自然之外的过客,亲临了这个远离尘嚣的地域,陌生化、另类的生命何等感慨地激活了我们的眼球。《太阳鸟》、《三棵树》、《山野之魂》、《森林黑土》等都是这一范型的作品。“太阳鸟”以死抗争,飞出鸟笼寻找太阳的勇气与意志令人肃然起敬,人类没有资格去粉碎鸟的信仰,人所需的是树立自我的信仰;西双版纳热带雨林的森林黑土孕育了流蜜的山崖,置身在如此生气盎然的生态系统中,我们感恩造物主的伟大;望天树在阴霾的山崖里信念不倒,瞄着当顶的太阳、光的挺直完成了自己的形象;母獐为了保护香獐,舍身撞向了崖壁,滴血的崖画逼视了打猎人的贪婪……类似这样直接对自然生命表达崇敬之情的作品还很多。

  (二)通过自然之内部的人对自然的态度来表达,这又是另外一种重要的视角。山林的儿女们自觉捍卫着养育他们的土地,保护着这些和他们同呼吸、共患难的生命资源,不肆意掠夺,不恃强为大,以虔敬的心灵感悟自然,学习自然,大山的孩子以行动敬畏着自然。在《鸟道》、《山鸟》、《孔雀之舞》中,作家呈现的一个个细节着实让人感动。候鸟迁飞的日子里,高崖上电视差转台的小木屋里没有一丝光亮,那是为了鸟道不受光的干扰而自由通行,傣族姑娘罕丽把温馨的爱给了星空,给了夜行的鸟儿;小山雀从鸟巢掉下来的时候,孩子们要爬上树把它们小心地放回巢里;玉嫩小姑娘的孔雀舞获得了国际大奖,那是美丽的孔雀给人的启示。

  (三)用透彻的爱意写出自然中最让人怜惜的那些小动物是另一种特别的视角。这部分写作最契合童年视界,可能是小动物自然的童年形态激发的美学效果。如《醉麂》,布满绿草、鲜花的大自然中一只偷偷跑出来玩耍的小麂子被作家写活了。更可爱的是它贪吃了石板槽里天然的花酒,醉酒后被学校里的孩子们救回来。两种童年生命交汇了,这也许是作家的用心设计。课间他们一起玩耍,上课时小黄麂也在教室门口乖巧地听课。这是多么美丽的人与自然融合的景观!幼小生命形态内在性地具有一种呼唤力量,它逼射的生命感觉是牵引人的,朝向美、爱、同情这些积极的情感能量。呼唤与牵引具有普适性,针对于整个生命界。一只丑狗面对可爱的小鼷鹿时,一下丢失了它搏斗野猪的威猛,变得那么温顺与慈爱。我们慨叹于大自然在静默的运行中所形成的不变的法则,强者对弱者自觉自愿的保护,这是宇宙和谐共存的基本。一只大象懂得去营救处于危险境地的野鹿(《野鹿》),一头细角牛誓死把小马鹿放归了自由(《细角牛》),黑花牛为了小牛犊,可以和一只黑雕殊死搏斗(《黑雕》),乔传藻反复在这些情节上的描述是用心良苦的。动物界尚且如此秉承了最具人情味的伦理道德法规,何况人呢?可他目睹了多数的作为“猎手”的人,自然这些人最终都受教于自然界,但是人啊,何时才能割断利益的缰绳,在爱“人”与爱“己”中生活呢?

  从根本上说,孩子需要的不是知识的自然,而是情感的自然,意志的自然,精神伴侣的自然。一个已经建构为他们心灵生活内在结构的真生命空间,会作为成长的能量伴随孩子长大。我们始终在超越“外显”的自然,进入“自然”的自然的过程中。孩子天然间性于这样的自然,他们是人还原于自然的桥梁。

  二、守林人的小屋

  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我们抵抗不了在人的范畴内阐说自然的客观事实。我们眼中的自然归根到底依赖于我们的意识,它的深度和广度。自然一旦被言说出来,已然是人的自然了。这本身也是整个自然的一部分。

  “守林人的小屋”是乔传藻在“人的自然”中建树的一个文化意象,是作家对自然持存的价值态度下的一种理想构型。《守林人的小屋》是作家的一篇散文,也是一本散文集的题名。乔传藻将其放在集子的最后,是对自然生命写作的一个“总结”,突出了它强烈的人文关怀色彩。从语义的构成上看,这个意象包含了“林”、“小屋”、“人”这样的名词概念,以及“守”这样的一个动词行为。这是一个偏正结构,“小屋”是中心词,它指涉了一处居所,这个居所对应于坚守的人的意念,而动作的对象是森林,与社会生活相对的自然空间。“小屋”的居所昭示了乔传藻心灵中的一种停泊,对自然,他永远选择了坚守与留下。这一意象整体美感产生于“人”的价值归属,其所迸发的审美想象力产生于作家良好的情感积累与属“人”的东西的发现与表达上。“守林人的小屋”——一个静谧的存在,确定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无限可能,也成为作家生产艺术丰富意旨的重要通道。在现代语境下,它俨然以“文化符号”的功能在查问和审视人的生存状况,以“形象意义”的方式寓言与暗示人类精神消退、创造力枯竭的事实。守林人的小屋——自然之中的微点存在,喧嚣世界的边缘立场,是乔传藻的艺术指向,也是他的文化理想,希冀开掘一个能够倾听与理解的世界,人在其中凝聚新的精神力量。这是作家长期面对自然、思想感受累积的结果。“艺术不是自然精确的忠实描绘,而是通过人的心灵来熔炼在自然中所发现的某种元素。”[7]乔传藻的熔炼在“守林人的小屋”,其丰富的题旨又在我们的层层解剖:

  人坚守于自然,是因为人发现了自然,并在自然中人发现完善了人自身,自然丰富了人。由此促成了:

  (一)人与自然的和谐。这是最原始意义上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在技术理性、人类文明的推进中这种自然和谐被打破了,自然成了人征服的对象。但是,在现代文明社会的某些偏僻的村落,这种和谐还原生态地被保留着。乔传藻传达了这一文化惊奇:碧罗雪山的岩羊,无声的默默守候着森林驻地学校里的孩子,它留下的串串脚印,是报告吉祥和宁静的花环(《碧罗雪山的岩羊》);一只野猴为我留下了无限的牵挂,只因为我们在一起时那互相体贴用心的交往。一把炒蚕豆,一株蝴蝶兰,连接了遥远的两个空间(《野猴》);猴子可以被驯服于音乐的世界,整个大自然都可以,那就是说,整体宇宙存在内在有一致的生命旋律?人与自然天然同一(《琴猴》);山野月夜,人,大象,自然,和谐的生命景观图,“万物亲密地存在”(《夜客》)……人与自然的和谐——客体的自然现象一旦被“有意味的形式”呈现出来,精神内容的可能性发生并被放大,情感、价值判断与文化意义的发生,全都拉伸在审美过程的咀嚼中了,最终都可构型为“守林人的小屋”的整体意象感——人进入自然,自然在人心中美丽存在,自然需要人的守护。

  (二)思念自然,人的留恋。人是“历史”的人,记忆与记忆的对象建构了人的具体的“历史”,人不得不在时间的实在性中创造自我的“历史”,然后在情感、思想的回望中构建“此在”的心灵内容。乔传藻用作品告诉我们,“自然”是人的历史的一部分,直接为人的情感之痛,人思念自然,思念一次性的不可重复的自然之接触,在其中人映现美丽心灵。这种感受更多始于自然生命对人的触动,更具体说是一个自然生命的表现牵扯于人心灵的那一部分东西。《哨猴》是一个个案。一个哨猴如何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被作家细微地描述了出来。动物世界个体承担集体命运的执著让人惊叹。可是猴群还是被人集体捕获迁居了,哨猴痛惜地离去。去后的命运竟又成了我心中担忧着的痛,“我冲出树洞,向着哨猴逃遁的方向跑去,我只有一个愿望,想再看看它。我钻出了纤纤绊绊的苦竹林,哪里还看得见哨猴的身影啊……我在披满夕阳红光的江岸陡崖上见到了一只黄猴,它浑身都是太阳晒焦了的山茅草的颜色,手搭凉棚望着我们。就是那只哨猴!它赶来和它的伙伴告别,蹲在那里,像一尊石雕。”作家在这两段描写中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历史回忆在情感生命的指向中复活了,哨猴在人心中的历史不是现象,它没有消失,没有死亡,随同逝去的时间一起内在化了,成为人的实存的一部分。“思念自然”构成为乔传藻人文精神关怀的核心内容。安静夜晚,让我们一起打开城市的窗户,遥望大山,想想那些过去、现在和未来成为我们记忆历史的自然生命,那些知心的“野猴”,它们过得怎么样呢?

  (三)人的离去,自然的等待。人对自然的离去似乎是不得已的。从人类发展的历史来看,这样的离去也已经太久了。不仅是精神上的割弃,人还逼退了自然,自然越来越少了。在极少的处于边缘的自然那里,它们还在默默地等待着人类。等待着能与它们“相遇”,彼此在内心接近的人的归来。《守林人的小屋》主要表达了这一题旨。

  这是一个忠实的猎狗和守林老人的故事。他们在森林中的相知相伴,不幸被人为割裂了。贪欲的人进驻了森林,原始样的小木屋被红色的砖房替代了,守护者的老人被破坏者篡位了,剩下了黑狗在艰难而执著地保护着森林。等待着离去的主人的归来。等待始终是情感的溢满状态,等待中主体被时间控制又超然于时间,这与思绪对象的定向与连续统一性相关,等待中精神理想的能动性最终使等待本身凝固,结晶为恒久的至美的永恒“现实”,等待超越了时间。故事的结尾,乔传藻给出了这个“现实”:

  有一天,它踩着风化了的羊肝石,登上了那座陡峭的山崖。刺破云彩的崖尖,把它的流浪生涯截住了。

  它端坐在崖顶上。变幻的云雾,苍黑的森林,曲曲折折,像一匹黄土布似的简易公路,统统在山崖脚下。它在等待,它相信守林老人有一天会从这条神秘的大路上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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